沈紫言一面走一面窃笑,侧过脸细细凝视着他的侧脸,忍不住打趣:“想不到三少爷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杜怀瑾已携了她的手,笑道:“皇上和我从小一块长大,说话自然随意此。”沈紫言白了他一眼,他倒是和皇上两小无猜,自己可是第一次见皇上,难免紧张些,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皇上到底是一朝天子,谁人不看着他的脸色说话,自己难不成还能当真随心所欲,心里想着什么,便说什么?
这样想着,拖袖而笑,“我可是记得皇上说起,三少爷不欲娶妻的。”
杜怀瑾讪讪然回望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娘该进了朝阳门了吧,我扶着你去看看。”
类似于福王妃这样的女眷,多半会逗留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说话,而后一起出来看烟火。杜怀瑾是外男,自然不能一起,沈紫言就笑道:“秋水扶着我去便罢了,你去爹那里说说话也好。”这种时候,不知有多少官员凑上来和福王说话,杜怀瑾去了,也能略略分担些。
杜怀瑾犹自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深深看了她好几眼,沈紫言忙推了推他,“别让礼官等急了。”杜怀瑾一直看着秋水扶着沈紫言走远,又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去。
实在不愿应酬那些谄媚的官员。
杜怀瑾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身向外走去。果不其然,一大伙人,热火朝天的围着福王,个个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杜怀瑾只看了一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听说您年前去了杭州一趟?”杜怀瑾乐呵呵的,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中去。
秋水却一路扶着沈紫言到了皇后所在的宫殿丹凤宫。布置格局和太后娘娘所在的宫殿相差无几,所不司的只是殿门前的台阶少了些。沈紫言就在宫女的带领下进入了暖阁,只见正中央的榻上坐着一位身着凤袍的女子,头戴凤冠,生得十分漂亮。看模样不过二十岁出头,可隐隐中却带着几分威严。
这多半就是皇后了。
沈紫言忙上去行了礼,坐在皇后娘娘下首的福王妃满脸是笑的看着她,向皇后娘娘引荐道:“这就是我的三儿媳。”皇后娘娘飞快的打量了她一眼,抿着嘴笑了笑,“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听闻三夫人不止才貌双全,胸襟气度,更是不输男儿。”福王妃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目间颇有几分自得,“皇后娘娘谬赞了。”
沈紫言不由汗颜,这都是谁传出来的话。
在场的众位夫人,没有一个是傻子,谁又看不出来皇后娘娘的有意追棒和福王妃的满心自得,也都对着沈紫言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福王妃又携着沈紫言走到了一位肤色白皙的妇人身边,笑道:“这是大长公主。”
沈紫言自然是认得的,这是她的嬉母,林二奶奶的婆婆。只不过,自沈夫人过世以后,和这位姨母,也渐渐生疏了,平时也没有多少往来。沈紫言行了礼,林二奶奶就亲昵的携了她的手,“好些日子不见了。”
沈紫言微微一笑,“姨母最近可安好?”林二奶奶眼底眉稍都是笑意,“一切都好。”福王妃又指了指大长公主身边一位穿着大红色满绣掐金小袄的妇人,“这是长公主。”又指了指坐在不显眼角落里的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那是黄老夫人。”
沈紫言大吃一惊。
黄老夫人,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想不到竟如此低调,选择了这般不显眼的位置。忙给长公主行了礼,落落大方的走到角落,给黄老夫人行礼。黄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她,“好水灵的小姑娘。”说着,褪下了手上一串檀香木佛珠,“这是请法源大师开过光的,还请不要嫌弃。”
这串檀香木佛珠虽然不起眼,可握在手上沉甸甸的,而且隐隐有一丝暖意。
黑木檀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物事,戴上手腕上,冬暖夏凉。法源大师又是名满金陵的大师,只不过云游四海,很少有人见过。黄老夫人如此说,不过是自谦之词,沈紫言哪里真敢小觑了,忙郑重的道了谢,笑道:“这黑木檀香我也只得见过一回,喜欢得了不得,想不到还能得了一串珠子”
黄老夫人见她慧眼识珠,更是欢喜,“喜欢便好。”皇后娘娘在一旁见着,眼里露出了几分笑意。福王妃就拔下了头上的蝴蝶答子,不由分说的塞到了黄老夫人身后站着的黄大奶奶手上,“你也拿着顽。”
这蝴蝶答子共得四片翅膀,每一片翅膀上都镶满了各色宝石,人走动时,还能随着步子微微晃动,隐隐露出红珊瑚的样子来,美得令人心惊。黄大奶奶显然也知道这是价值连城之物,看了黄老夫人一眼,见她微微颔首,才收下了,道了谢。
那边就传来安王妃的笑声:“这样的好东西,你们倒是不心疼,我见着,心口都疼。”既棒了黄老夫人,又棒了福王妃。福王妃笑呵呵的走到她跟前,看着她身边的青年女子,笑道:“玲珑,你瞧瞧,你婆婆就是如此小气。”看样子这就是安王府的世子夫人了。
那叫做玲珑的女子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安王妃就呸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沈紫言身上,“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一直不得机会去见,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你可大好了?”沈紫言恭顺的笑道:“已经大好了。”
众人听说沈紫言病了,也都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问起是什么缘故。沈紫言哪里好说是被人下药,只含含糊糊说受了风寒,一直缠绵至今。安王妃就撞了撞福王妃的手肘,笑道:“莫不是你婆婆分派的杂事太多,累着了吧?”
福王妃也不恼,眉目含笑的看着沈紫言,“我只当她是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如何会叫她累着。”说着,抿着嘴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欢喜,“我这三儿媳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哎呀!”安王妃吃了一惊,嗔道:“怎么这样的大事,也一声不吭的。”说着,立刻拉着沈紫言坐在了绣墩上,“傻孩子,有身子更该留意些才是,怎么由着你婆婆胡来。”
沈紫言微微一笑,“正该拜见各位夫人才是。”安王妃却突然说道:“你坐着,我们说说话儿。”沈紫言也着实有些累了,闻言侧过身子,和安王妃说话。福王妃看了相谈正酣的二人一眼,放心的坐到了皇后下首。
屋子里又变得热烈起来。
沈紫言眼角余光就看见,林二奶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安王妃和她说笑了一阵,突然压低了声音低低问:“你二弟可说了亲事了?”沈紫言心里微微一跳,似有所觉,笑道:“哪里就有这么快,我二弟自十二岁中了秀才,满心都想着中举人才好,这几年一直在念书,父亲倒也不急。”
安王妃就笑呵呵的看着她,“我和你推荐一人如何?”
第二百七十三章面圣(三)
安王妃虽然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来往,可她介绍的人,想来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都说竹门配竹门,木门配木门,安王妃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沈紫言就轻轻笑了起来:“您请说。”
“小女月如,你也见过一次的,今年年方十三”安王妃笑望着沈紫言,“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沈紫言微微一愣。她原以为安王妃会介绍娘家侄女或是认识的小姐,没想到,居然是介绍自己的女儿,月如郡主。
二人的身份倒也相配。
一个贵为郡主,一个是一朝阁老的嫡子。
自沈二老爷由尚书入阁称阁老以后,身份地位较从前更是显赫,沈青钰的亲事自然也不用太过担心。
作为沈青钰的嫡亲姐姐,沈紫言自然乐意看到沈青钰娶位贤妻。从前也和杜月如见过一次,虽说自有身为郡主的傲气,可并不叫人觉得突兀。正如杜水云一样,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了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
这样的女子,很能讨人喜欢。只是沈紫言对自家情况再清楚不过,大嫂朱氏和大哥沈青林都不是安分的人,上面还有继母柳氏虎视眈眈,杜月如这样天真的女子,沈紫言倒觉得有些可惜,不希望她处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
若是沈青钰能娶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那倒无妨。
杜月如身份虽然尊贵,可有些事情,也要和安王妃说明白才好,结亲也是两家互帮互助的意思,若是因为亲事闹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念及此,也就真诚的看着安王妃,说道:“月如我也见过,最是讨人喜欢的。只不过我们家的情况。想来您也是略略知道些的”
安王妃面上笑意更浓,“你不用过虑,我自然也是知道些,才向你开口的。”说着,携了沈紫言的手,“我们家月如虽然年纪轻,可这几年都有我带在身边教养,虽然娇气了些,可大面上还是知道些事理的。”
话到了这一步,沈紫言若是再推脱,就有些不近人情的意思了。更何况杜月如也不是没有选择,身为安王府的独女,也不知有多少人家眼热呢。沈紫言就透出了些许意思:“那我明日就回家一趟,也和我父亲说说此事。”
叟王妃笑着颔首,“那就这样说定了。”沈紫言也有几分把握,安王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有了这样的岳家做依托,沈青钰未来的仕途也会平坦很多。这安王倒和福王有几分相似,府上也是不纳妾的规矩,是以只得世子和杜月如两个孩子,这样来说,对杜月如的重视可想而知。
更何况,三岁看老,那日见着杜月如时,她心地纯良,安王妃也是和善之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和沈青钰无法相处,沈紫言越想越觉得二人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这意思却不好当着安王妃的面表露出来的。
既然此事由安王妃亲自提起,那自家也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才行。沈紫言决定等宴席散了以后,立刻就回府一趟,和沈二老爷说说此事。再者,沈紫言心中也有一丝担忧,自那日柳氏来访过后,沈紫言也不时留意下沈府的动静,发现柳氏派了身边的妈妈回到了娘家。
看起来似乎是在为接她的侄女做准备。
沈紫言是绝对不能看着沈青钰迎娶柳氏的侄女,柳氏的侄女虽说出身书香门第,可谁知道性子如何,若是嫁进来以后一味的任由柳氏拿捏,那可怎么好!沈青钰作为沈家二房唯一的嫡子,沈二老爷在他的婚事上想来也是十分慎重的。
沈紫言倒也不担心沈二老爷会糊涂到当真为沈青钰求娶柳氏的侄女,可是凡事都有万一,沈青钰的婚事,还是早早定下来的好。免得夜长梦多,给了柳氏可趁之机。
“你们在说什么呢?”只听一阵和润的声音传来,沈紫言忙回头看了一眼,正是福王妃刚刚引荐过的长公主。安王妃率先笑道:“也不过是金陵的一些逸闻轶事。”听得如此说,长公主露出了几分兴味,“说起这事,我倒听说我一事。”很自然的融入了二人之间。
安王妃就笑着道:“你是消息最多的,倒是说给我们听听。”长公主掩袖而笑,“也不过就是那点子芝麻大小的破事罢了。”话虽如此说,还是故弄玄虚的笑了笑。在场众人也都打住了话头,不约而同的向她看来。
长公主就笑道:“我听说定国公府的世子,前不久和戏楼里的戏子看对眼了,这些天尽和他母亲打擂台,国公夫人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沈紫言不由了然。所谓的轶事,也不过他人的烦心事。
而这些在国公夫人眼中看起来很是痛苦的事情,在长公主这样的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众人都议论了起来,也有知道些猫腻的,向不知道的人解说:“听说那国公夫人,到了三十岁上才得了这儿子,宝贝得了不得,渐渐的就惯成了霸王的脾气。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长公主眼中就露出了几分不屑,“这便也罢了,我还听说那世子为了那戏子,连正经的世子夫人都要休弃,只想和那戏子一道,据说还想要将那戏子接进府来,那定国公据说也气糊涂了,许久未曾出门了”
这事也着实是奇闻,沈紫言听说过不少大家子弟包养戏子,可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名正言顺的和戏子在一块。
暖阁内似炸开了锅似的,众人议论纷纷。
而黄老夫人,始终坐在一角,不言不语。
沈紫言心中微动。
等到众人说了半日的话,天色就渐渐暗淡下来。自有礼官引着众人依次坐在了皇后娘娘的宫殿外,等候着烟火燃起。众人也都心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沈紫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之间东方率先炸开了一片盛大的烟火。接着就是宫城的南面,西面,北面。四个方位,都绽放了一朵有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朵。
煞是好看。
站在这宫殿的屋檐下,沈紫言看着天空中璀璨的烟火,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一一好想回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宫里看焰火,虽说空中那五颜六色的烟火十分漂亮,身边又摆满了各色点心,可是她哪里能有心情。寒风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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