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苦笑了笑,白费了半天口舌,好说歹说,想不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大嫂诞下儿子,你会如何?”杜怀瑾冷冷盯着他。“我会请封他为嗣子。”杜怀瑜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三弟,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杜怀瑾冷哼了一声,“你记住你的话。我丑话说在前头,就是日后二嫂有了儿子,你也不要想借着过继的借口,承了你嗣子之位。大哥,你若是执意要和二嫂这样下去,我只能请爹来裁决了。”
杜怀瑜浑身一颤。心事被说中,自然有些害怕,连连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杜怀瑾再也不想在此刻多呆,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推开门,北方飕飕的灌了进来,杜怀瑾却已觉察不到丝毫的寒意。
一瞬间,他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自己的警告虽能收到一丝之放,可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杜怀瑜今日答应得好好的,明日照旧是可以反悔。难道自己还能当真告到爹那里去不成?之所以私下里找他来商谈的,目的,不就是想偷偷解决此事么?
可是现在
杜怀瑾心中满是苦涩。
照着杜怀瑜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和二夫人断了往来。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吧。
他立在雪地里,空中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落了他一身。
书房里,杜怀瑜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脑海中一片混乱,思前想后,决定去找二夫人商量此事。一推开门却见杜怀瑾挺拔的站在雪地里,忙又合上了门。杜怀瑾听见身后门得咯吱声,露出了苍凉的笑意。
大哥,是你逼得我如此的。身为世子,本就有许多事情,无可奈何。有所得,必有所失。
指甲嵌进了手心,生疼生疼。
杜怀瑾眼中,一片冰凉。
第二百三十五章惊闻(四)
沈紫言和大夫人又说了一会话,就见裴妈妈笑着走了进来,“三夫人,三少爷来接您了。”沈紫言微微一愣,暗自嘀咕,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还以为这事会说很久很久呢。大夫人就推了推她,“快去吧,外面天寒,别叫三叔等急了。”
沈紫言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我改天再来陪你说说话。”大夫人也站起身来,笑道:“我也不能出去,你得闲就来我这里坐坐。”沈紫言笑着应声而去。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三叔三弟妹真体贴。”裴妈妈知道她由此想到了自己,也是唏唬不已。
同样是兄弟,那一个对妻子嘘寒问暖.沈紫言病了这几个月,都一动不动的在候在床前。寻医问药,在福王府里早已传开来,人人都说三少爷和三夫人伉俪情深,这一个,却对怀有身孕的妻子不闻不问,心猿意马,叫人看了,怎么不伤心。
然而这话又怎么好当着大夫人的面说出来。裴妈妈虽然心里不悦,还是岔开了话题,“夫人,可要我再替您磨黑,那墨胶性大,这才一会的功夫就冻住了。”大夫人默默叹了口气,“磨墨吧,我再抄会佛经。”
沈紫言一出门,就看到了台阶下的杜怀瑾,见他浑身披着一层雪花,忍不住心疼的嗔道:“怎么站在这里。”杜怀瑾淡淡笑了笑,“不碍事。”语气很平淡。沈紫言就侧过脸看他。杜怀瑾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直到出了院子,才发觉到她灼灼的目光,忍不住笑了,“我脸上有花儿?”
“花儿倒是没有。”沈紫言语气肯定,“但是你有些不对劲。”杜怀瑾心头一跳,他一向喜忧不露于色,且油紫言一语中的,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回去再说。”隔墙有耳,更何况还是在大夫人的院子外面。沈紫言自然知道他有些话不好启口,也就点了点头,“好。”
杜怀瑾又蹲下了身子。
沈紫言伏在他背上,二人一路上默默无言。再也没有了来时的那种温情。这种感觉让沈紫言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待进了自己的院子时,沈紫言就吩咐秋水:“端两碗萎汤上来。”二人沐雪而归,的确该当心些。
“大哥不肯听我的劝。”杜怀瑾饮了一口热乎乎的萎汤,神色黯然,“我怎么说,都无济于事。”隔着姜汤上面弥漫着热气腾腾的水雾,沈紫言看向他,“大哥很喜欢二嫂?”杜怀瑾苦笑着点头,又饮了一口姜汤,放下瓷碗,靠在了窗棂上。
谁能想到杜怀瑜那样一向优柔寡断,偏听偏信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会这么执拗!
难怪杜怀瑾一开始就没有劝他的意思,想必也料到了这一茬吧。当初沈紫言初进门时,只知道杜怀瑜敦厚大度,举止间有君子风度。谁曾想到在那样的表象下,他居然痴痴峦着二夫人。
或许情之一字,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按照沈紫言的目光来看,大夫人比二夫人不知要好上多必倍。出身地位自然不必说,大夫人性情温和,处事大方,就连在容貌上也比二夫人要强,可不知道为何杜怀瑜喜欢的,偏偏是那个处处都不如大夫人的人。
古诗有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或许在杜怀瑜心中,不管二夫人如何不堪,她都是他的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兴之所起,乐之所由。多么讽刺啊,枕边人昔日还是梢头花,今日就成了断根草。
这件事,或许瞒得过别人,可是,瞒得过身为枕边人的大夫人吗?
念头闪过,沈紫言已经明白,为何大夫人当初打定主意要过继。想必她也隐隐知道,杜怀瑜的心不存她身上,所以干脆就没有抱有希望吧。可最后还是有了喜信,还来不及高兴,杜怀瑜就去了山西。凭借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沈紫言相信,大夫人那样聪明的人,对杜怀瑜和二夫人的事情,不会一无所知。多半,是知道,而又无可奈何。
就如同现在的杜怀瑾一样。
明知杜怀瑜和二夫人之间的私情.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杜怀瑜自己不肯从这段孽缘里抽身,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杜怀瑾静静的靠在窗棂上,微合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沈紫言看着他愁肠百结的模样,心里不是个滋味。
却听见阿罗来报:“三少爷,许公子来了。”沈紫言微微一怔。
这还是许熙第一次登门拜访。杜怀瑾显然也有些错愕,但
还是立刻睁开了眼,站起身来,对沈紫言说道:“许熙亲自来
找我,多半有急事。”能亲自开口对她解释,已经是不小的进
步。
沈紫言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我等你回来用晚饭。”杜怀瑾点点头,匆匆出去了。沈紫言望着他的背影一眼中一黯,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从前听见许熙的名字,有隐隐的悸动,现在听见,却是深深的愧疚。
许熙已经是弱冠之年,然而还是孑然一身,各种原因沈紫言心知肚明,可是始终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身边已有了杜怀瑾,而杜怀瑾待她至真至诚,她已经心满意足一别无所求,怎可能心猿意马
可是每次想到许熙那温润如玉的面庞,沈紫言眼前就浮现那一年扬州,烟花三月,遇见许熙的情形。杨柳依依,大运河波光粼粼,那些事情,一点点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可是即使回到当初,哪怕她可以选择,她也一样会选择杜怀瑾。
没有片刻犹豫,她只知道,在杜怀瑾身边。不管有多少风雨,好像她此生,就认定了这个人一样。
那边杜怀瑾出了院子,迎着许熙进孑书房,“怎么今日得闲来看我?”许熙轻笑,眉梢微挑,“怎么,这就不待见我了,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
...........
大家猜猜许熙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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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波澜(一)
杜怀开本来心情沉重,见许熙兴致甚高,也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哈哈一笑,“我哪敢折了许兄的桥啊,只恨不能躬身相迎才好。”许熙笑意微敛,轻咳了一声,问道:“她如何了?”说完这句,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悔失言的同时,却又巴不得杜怀瑾快些回答。
杜怀瑾心下会意,暗叹了一声,谁能想到许熙这样万里挑一的人才,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一时间,心里泛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更有微微的吃醋之感。
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叫沈紫言心生悔意。又想到能让许熙倾心以对的女子,却是自己的枕边人,何尝不令人自豪。只是看着他眼里极力掩饰的深情款款,又有些头疼,种种感觉汹涌而至。也就不动声色的说道:“已经大好了,方才还出了院子。”许熙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得知她卧病在床以后,一直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
想了想,从袖芋里掏出一方匣子,“这个给你。”杜怀瑾微微一愣,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何物事,“这是什么?”许熙轻轻笑了起来,“你上次不是说缺几样药材么,我替你寻到了。”杜怀瑾怔住,他知道那药材有多难寻,他派人寻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消息,而许熙怎么就
似乎看出他的困惑,许熙淡淡说道:“我偶然遇到一位老人家,他手里恰巧有那样药材,我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就卖给我了。”
他说得倒是轻飘飘的,杜怀瑾哪里不知道这药材的来之不易。若真是偶然遇见,岂止是一千两就能买到,他何必大费周章的,远到西北去寻。有些药材,是花钱也买不到了。许熙想来也是费了不少的精力,却不肯居功,只轻轻一句偶然遇到便了事了。
一瞬间为自己方才的小心思觉得有些羞愧,深深的长揖到底,“许兄,大恩不言谢,日后你但凡有所差遣,我在所不辞。”许熙微微一笑,“差遣倒也说不上,只是现如今就有一事想求你应允。”
杜怀瑾也是仗义之人,闻言立刻说道:“请讲。”许熙却欲言又止,思忖了半晌,才艰难的启齿:“若是日后你喜得贵子,可否认我做干爹?”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若是不可,我便做他的老师,可好?”
态度几乎有些卑微。可是却并不叫人不悦,他温润的声音一遍遍响在杜怀瑾耳侧,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
杜怀瑾就想起了,几年前,初见到许熙时,他的意气风发。那时心里暗暗想,这样的好儿郎,也是可交之人。再后来就是听到他中了状元的消息,金陵城街头巷尾传为美谈。后来在空明寺再次相遇,他身后却是自己念念不忘的沈紫言。听说许家去沈家求亲,他心里难得的有些惊慌,这才有意无意的,撺掇着福王妃促使福王去提亲。
看着眼前许熙诚恳的面容,杜怀瑾有些动容,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就怕我家小子太调皮,你这么做干爹又做老师的,到时候可不许在我面前叫苦。”许熙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已经是大喜过望,哪里还在乎自己未来的干儿子是否叫人头疼,轻笑出声,“我一向耐心。”
药方凑齐,杜怀瑾心情大好,和许熙说了半日的话,亲昵的邀请:“我带你去见见我娘。”这么说,就是拿他当至交看待了。许熙轻笑,“好,我也正有意去拜见令堂。”二人说着,一起去了正房。
许熙日后就是杜水云的大伯子了,福王妃对他自然十分热情。更何况许熙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醉人的儒雅,更兼谈吐得当,进退有礼。福王妃见着更是心生欢喜,连连留他在这里用晚饭。
许熙也不推脱,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福王妃本是洒脱之人,见许熙丝毫没有读书人的酸气,十分欢喜,忙问许熙喜欢吃些什么菜。许熙不过拣寻常的菜说了几样,福王妃就一连声的吩咐厨房去做。杜怀瑾就在一旁打趣:“我娘素日待我,也没这么热情。”
福王妃就白了他一眼,“你若是有许公子一半的显事,我也少操些心。”杜怀瑾不以为意,冲着许熙畅然而笑,“你看看,你看看,这才见了一面呢,就偏心了。”许熙但笑不语。那边璎珞却撩帘而入:“三夫人来了!”
许熙身子一僵。
沈紫言已在秋水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正房,见着坐在一旁笑容满面的杜怀瑾和许熙,微微一愣。她既然大好,按理是要来福王妃这里用晚饭,知道杜怀瑾在和许熙说事,也不去打扰,便独自来了正房,不曾想却在此遇见这二人。
杜怀瑾走的时候,还是心事重重,这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似乎心情大好。沈紫言暗自诧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许熙的目光飞快的从她面上扫过,见她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极好的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睑,不再多看一眼。
沈紫言忙上去给福王妃行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杜水云欢快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三嫂嫂!”这可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许熙忙回避了,杜怀瑾同他一起出去,迎面正遇着要进门的杜水云。
杜怀瑾错愕的望了二人一眼,疾步进了正房,拉着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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