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躺着,会不会掉下去?”
他躺着有些吃力,听到此话却笑了起来。“就像你上次在农家一样吗?”
叶姿哼了一声:“那只是意外,再说这座位比土炕狭小多了。”
“我不会的。”他睁着黑黑的眼睛看她。
她替他拉了拉肩头的斗篷:“那好,我回去睡了,你可要小心。”
他点点头,安静地躺在那儿,看她爬上对面的座椅,睡了下去。
******
尽管窗门后都有帘子,但这处于寂静山谷间的马车还是抵不过寒意的侵袭。半夜时分,裹着斗篷的叶姿生生被冻醒,瑟瑟睁开眼,车中一片漆黑,窗外更是不见一丝光亮。
她蜷紧了身子,想保存一些温度,可迷迷糊糊间,却在这寂静中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先是一惊,继而才回过神来。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强忍着极大的痛楚,压抑而无奈。她坐了起来,试探着问:“凤羽?”
凤羽没有回应,但呼吸声明显顿了顿。显然,他并没有睡着。
叶姿小心翼翼地离开座位,来到他身前,低声道:“你怎么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小声道:“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去睡吧。”
“真的吗?”她凑近他,想看看他,但什么都看不见。凤羽似乎想要避开,抬手挡了挡,叶姿犯起疑惑,拨开他的手臂,摸了摸他的前额。
全是冷汗。
“你病了吗?”她焦急起来,“是不是白天在风里受寒了?”
“不是。”他答得断然,声音却喑哑。
“不要嘴硬,怎么办呢?我去叫呼尔淳来。”她说着,便要站起,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叫他来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治病。”
“至少他有力气,要是你撑不住了,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别……”凤羽紧紧攥着她的手,“我没有生病。”
“那怎么会全是冷汗?”
他强忍着痛苦,道:“腿疼,你不要去找别人来,没用。”
叶姿愣了愣,慢慢蹲了下去,迟疑道:“那有什么药吗?”
“也没有,一直就这样忍着而已。”他说话的时候,都喘息了好几次。叶姿虽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感觉他的痛楚。从认识他至今,即便是他受伤濒临死亡时,他都一直隐忍克制,绝不愿意显露出自己的虚弱。但现在他就这样硬抗着刺骨的疼痛,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无药可治。
她转身取过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腿上。
可他还是吃力地呼吸,连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叶姿犹豫了一下,在怀里捂暖了右手,随后,慢慢地掀开他的衣裤,将手心覆在他小腿上。
凤羽明显一惊,腿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她却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他抓住座位,喑哑道:“拿开好吗?”
她跪坐在地,一手揉着他的腿,一手扶着他的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凤羽见她似乎没听到自己的话,便加重了语声,几乎是乞求道:“叶姿,我不想让你这样。”
“我没有害怕。”她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着头,继续揉着。掌心触及的地方寒凉如冰,亦缺少健康男子的活力与健壮,但她心里没有畏恐,只想着如何才能减轻他的痛楚。
他躺在座位上,已没有力气再去阻止她。
嶙峋的腿骨硌着她的手心,她摸到了他的膝盖,已经瘦得突出了。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叶姿恻然道:“你觉得痛,怎么不告诉我?”
凤羽侧过脸,枕着微寒的衣衫,“说了也没用,为何还要让另一人担心?”
她低下头,抚过他的前额,道:“至少让我知道啊。”
他略微抬了抬手,像是想要寻找什么。叶姿抓着他的手,轻轻地晃了晃,他便屈起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与手心契合在一起。
“还是痛得厉害?”叶姿小声问道。
他屏住呼吸,腿骨深处似乎有刀斧在割着锯着,虽有她的暖意融入,但还是抵挡不了那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但他却努力平息着气息,微笑了一下:“好多了。”
叶姿点点头,可她知道他只是伪装,他的腿在不住地发颤。
于是她没再说话,垂着眼帘,默默地替他揉着。她的发缕散落下来,长长的,拂在他眼前。
“我给你的梳子,你放在哪儿了?”凤羽忽然低声问道。
叶姿一愣:“在包裹里,怎么忽然问到这个?”
“很少见你拿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含着几分怅惘。
她撩了撩长发,抬肘撑着座位,伏在他近前。“你必须要每天都看到我拿着它吗?”
凤羽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抬起手,抚过她的鬓旁。叶姿屈膝跪坐于他身侧,与他只离着不足一尺之远。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滑过长发间,触及了自己的颈侧。
他的掌心发寒,渗着点点的汗水。
离得那么近,晦暗的夜间,她看不见他的眉眼,只能感知那朦胧的轮廓。他的手微微往下一用力,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震了震,身子亦不听使唤地俯了下去。
嘴唇相触的一瞬间,那种少年独有的青涩滋味在唇间萦绕。
他的呼吸与她的呼吸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的手依旧贴近她的颈侧,叶姿才想抬一抬头,他却好似害怕她逃离一般,将她紧紧地压在掌下,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
“凤羽……”她微微地侧过脸,叫着他的名字。
他捧着她的腰,手臂有些发抖。见她想要撑起身子,竟急促地道:“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怎么这样问?”她稍一愣神,继而低下头,抵住他的脸颊。
他收紧双臂,用尽全力将她抱住,不发一声,只是试探着,近乎莽撞地又去寻觅她的唇。
他的动作竟比平日他给人的印象要激烈,叶姿没再躲闪,可他一旦吻上了她的唇,便如一头迷失方向的小鹿,只知一味奔跑,不懂得应该如何寻找出路。
她抚过他的脸颊,放低了身子伏在他胸前,轻轻地咬着他的嘴唇。
于是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咬了咬她唇瓣最饱满处。
如一朵盛满甘露的牡丹,绽开了动人的红颜。
这初来的满足感让他心跳加速,忍不住捧住她的脸颊,深深呼吸着,与她再度拥吻。
腿间的疼痛还是存在,但他现时只觉得自己活了十八年,如行尸走肉般度过了十一年,而如今的这一刻,是他连做梦都无法想象的神妙与温柔。
“叶姿……”
“嗯?”
他抚着她的脸,低声道:“我想你。”
她诧异,“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我想你。很久了。”
叶姿怔了怔,又笑他:“你是傻了吗?”
他点点头,她便低下头,软软地咬住他的嘴唇,不让他再说些奇怪的话。
丝丝缕缕的黑发自她肩前滑落,垂在他颈侧,像轻柔的帘幔,笼着少年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亲上了……可是已经五十多章了!!!我这种龟速病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治好啊!总是恨不得一日千里可结果却在慢吞吞打转~~o(>;_<;)o ;~~
感谢sadako199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6 ;11:42:08
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6 ;23:38:23
第五十七章 初见野老
天色微明的时候;叶姿睡眼朦胧地坐起来,披着斗篷来到凤羽的座位前。他原是静静睡着;可忽而察觉了什么似的;慢慢睁开眼,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她。
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微芒,淡淡的银色覆在她肩背;使她的红衣更加夺目艳丽。
他清冽的眼里缓缓浮起柔和,像春日池塘,有了点点星光。
叶姿将手伸进他身上盖着的斗篷下,摸摸他的腿脚。“现在疼吗?”
“不疼了。”他似是有些赧然,长长的睫毛低垂。
她又看看他,发现他也抬目望向她;眼神有些讶异。“怎么?”叶姿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的嘴唇……有些肿……”
她这才反应过来,果然觉得自己的唇有些发胀,不由自主便瞥了他一眼,哼道:“是你咬的。”
昨夜里,他面对第一次接吻,确实像是孤注一掷,带着小兽的凶猛。但现在看到她这样说,却又略显局促。
“我不知道会这样……”他撑坐了起来,望着她道,“疼吗?”
叶姿莞尔:“不会。”说着,便坐在他身前,俯身打开包裹取出那柄桃木月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乌黑的长发。他倚坐在一边,看她的长发盘结,梳着有些艰难,便主动道:“我帮你梳。”
她回头看看他,将梳子递过去。
他便拢着如瀑的长发,慢慢梳了下去。叶姿倚靠在他怀中,温顺得好似小羊,忽觉肩后一沉,凤羽已将她抱住。他将下颔抵在叶姿头顶,轻轻地呼吸着,一句话也没说。
于是她也安安静静地留在他怀里,看着窗纸渐渐转白。
******
叶姿推开车门时,漫山遍野已尽是雪白,亮得人睁不开眼。呼尔淳正带着士兵快步而来,见了叶姿,忙道:“郡主,那石屋里有人回来了!”
“是吗?!”叶姿欣喜起来,“那赶紧过去。”
“只怕他听到动静又跑了,所以我让一个士兵在那边守着。”呼尔淳一边说着,一边探身入车,将凤羽背了出来。
凤羽道:“等会儿你不要强人所难。”
呼尔淳点头道:“明白。这种隐士大概都是性格古怪之人。”说罢,跃下车厢,阔步朝前走去。叶姿怕人多了反而嘈杂,便叫余下的士兵远远跟随,自己则紧随其后。这山路本就崎岖,加之昨夜落了雪,虽说并不算大,但也使道路更加难行。呼尔淳背着凤羽急速赶路,待得气喘吁吁地奔到那斜坡下,留下的士兵正飞奔而来。
“世子,那老头看到我,又逃进树林了!”
呼尔淳大怒:“叫你守着,难道是个摆设?!”
“小人求他不要离开,但他硬是不听……”
“真是没用!”呼尔淳急追进入坡前树林,但见雪地间枯木林立,远处正有一个灰白人影疾步离去。呼尔淳大喊道:“先生请留步!我们只是求医来的,并没有恶意!”
可他不喊还罢,一声出去,那人更加速了脚步,几乎是疾奔而去。
叶姿急得向前紧追不舍,喊道:“周野老,是宁白鸥叫我们来找你的!”
那人原已经逃到林子深处,听到她的喊声忽而脚步一顿。叶姿见状,又奔上几步:“不信的话这里有书信为证明!”
老人缓缓转过身子,两颊消瘦得可怕,站在这幽林中更是如同孤魂一般。他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盯着叶姿,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是宁白鸥叫我们来找您。”叶姿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造次。
岂料老人竟竖起浓眉,厉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老夫早已与新宋毫无关联,他叫你们来想要做什么?!”
叶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正待解释,凤羽已道:“周老先生请勿动怒,我们与宁公子只是在路上巧遇,原先并不相识,是他得知在下要寻求良医治疗腿疾,便好心告知在下您的居处。”
周野老打量了他一下,脸上犹带嘲讽之意:“胡言乱语,你怎会在路上巧遇到他?难道是他想要叫老夫出山,就派你们来演戏?”
“口说无凭,老人家若是不信,这里有他画的地形图。”凤羽从袖中取出信笺,交予了叶姿。叶姿拿着信笺缓缓走上前,在距离老人一丈左右的地方将之放在了雪地间。周野老始终盯着她,待叶姿退到原位后,才慢慢上前,俯身捡起了信笺。
那信笺上其实也只有几笔山形,与那简单至极的六个字,但他却捧着薄薄的信笺细细端详,神色极为严谨。
过了许久,他才抬头,用一双细小的眼睛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