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只有我哥哥。他一直一直很疼我。几乎是事事都顺着我依着我。”
“他唯一一次不听任我的任性,是他第一次出征之时。他第一次要奔赴战场的前一夜,我哭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去未他送行,却依旧未能改变他离开的决心。”
“我不是不想他建功立业,我是怕……他和爹娘一样,就一去不复返了……为了这楽朝江山,晏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已经只剩下他了……当他回到了寻城的时候,我只要看着他的脸,心里就十分的欢喜……”
“我想,上天或许是公平的。我没有爹娘,于是它便赐予我一个最好的兄长……”
她慢慢地垂下眼睫:“可是,没过几天,圣上的人马就来了……”
“就在晏府门前,他们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溅得我满脸都是血……温热温热的……”
他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
绵绵细雨落在凉亭的瓦檐上,发出轻细的响声。
她缓缓地抬起眼:“倘若有一天,找出了幕后真凶,”她慢慢地道,“你能不能,让我亲手杀了他?”
莲徘的表情依旧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如若你所说的是那个内鬼,我可以答应你。但若你所言的是那个幕后人物,只怕有些困难。”
她轻缓的笑了一下:“如此,便有劳莲公子了。”
几处泪痕留醉袖,一春愁思近横波。远山低尽不成歌。
他们回程时,已近迟暮。依约林间坐夕阳。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
这一场清明雨,断断续续地,便落了一整日。
回程路上,濛濛雨中,一地的青叶红花。
马蹄踏碎落红无数。
在回房途中,她又碰到了孙管事。瞧着倒不像是生病的人。
他和善地问她今日过得如何。
她略斟酌着道:“尚可。”
孙管事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来:“公子去祭拜的那个地方山清水秀的。我就想着今日出去与公子同游能让你开怀一些。”
晏徊微微怔忪。
“自从你去年掉进池子里被救上来说是失忆了之后,我便一直看你觉着你有心事一般心情沉郁着,有点儿郁郁寡欢的意思。平时说的话也少了,也很少见你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何止笑容,脸上平日里都简直都没个表情。哪像个小姑娘家啊。”
晏徊一时没有回话。
“其实我觉得失忆了就失忆了呗,还把过去痛苦的事儿统统都给忘了。”孙管事呵呵地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说了,想开点儿,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要是真有什么困难也可以与我说说,尽管我没有公子那么神通广大的,毕竟也能帮村着你点儿。”
她微微垂下眼帘:“劳孙管事费心了。”
“哎,我们认识也算久了,梅三你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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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浣溪沙
第十一章
年光正似花梢露,弹指春还暮。
满苑春色深深。
樱桃半点红。
杨花尽日风。
春**尽之际,莲府池畔,安澜桥边,有一座新亭建成。
八角六柱重檐。朱色琉璃瓦。花岗石方柱 ;。攒尖宝顶。天花彩绘藻井。
飞檐上的羽燕几乎欲挣脱瓦檐扑棱着羽翼而去。
她随了莲徘去一睹新修筑的亭子时,新匾尚未高悬。
那时正逢千里斜阳暮。
斜阳余晖映在朱色琉璃瓦上,染出红晕。
孙管事请公子为这新亭题个名。
莲徘望着新亭,却问她:“若依你之见,此亭为何名为佳?”
她敛了眉,淡淡地道:“夕傍。”
莲徘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如此甚好。”
然后便折了身,往书房回去。
留下亭下的孙管事在一旁问她:“方才你所言的……为何‘西’?何‘棒’?”
晏徊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夕阳’的‘夕’,‘傍晚’的‘傍’。”
“如此……乃何意?”
晏徊静默了一下,轻轻地抬起眼帘。她望着夕阳余晖中,片片琉璃瓦上的泛起的软红光,浅声道:“……并无深意。”
暮色缓缓沉。
晚云款款收。
夕阳西下几时回?
……夕傍。
夕阳如有意,长傍小窗明。
留春不住,恰似光年无味处。
悠悠春日转眼翻过。东风弹指逝。
夏意浮沉。
绿遍西池,梅子青时。
那日她去膳房查看晚膳备得如何了,正遇上孙管事带了个小公公走来。
她心下想着会是个什么事儿,但是也没有多细思。
而后是在她回书房时,莲徘正在翻阅一本古籍,头也不抬地对她道:“圣上意欲过几日去南湖赏莲。你挑个机灵点的小厮或者丫鬟到时随我同去。”
她便应了一声:“是。”
微顿,她轻声道:“梅三不可么?”
莲徘的目光依旧只是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半晌翻过了一页,他方才道:“不可。”声音平缓而有力。
她便再未多言。
次日。
午后低云卷来一场匆匆夏雨。
彻雨打下苑内香红片片。余花落尽青苔院。
明香满袖。
未几,骤雨初歇,晓色云开。
青石砖上,薄光染残红。
长公主沉曦便是这时来访莲府的。
这位沉曦公主,就晏徊来的这些日子里,摸约每隔半月就会给莲府投一次帖子邀莲徘去她府上,以赏菊赏梅赏桃赏杏一类为理由邀他赴约的帖子她也都见着过。
莲徘从未拒绝过她的邀约。每每必准时赴约。然后入了夜才迟迟回府。
不知是否是她太过敏感的错觉,他每每自长公主府上回来,她都会觉着他身上有一种近乎于妖媚的甜腻的脂粉味道。
所以在书房外有小厮来报长公主求见时,她下意识地微微蹙了黛眉。
正在写折子的莲徘【莲止第三次orzing】狼毫微顿,对她道:“你先回房。”
没等晏徊反应过来,门外已传来了隐约可闻的“参见沉曦公主……”的行礼声。
莲徘隐隐皱眉,当即起身,打开印泥盒盖,大拇指沾了泥红色,在她的脸颊一侧抹开。
他的动作太快,等晏徊反应过来时,脸颊上已只留下他拇指抚过的触感。
轻柔。温顿。
让她不由得神怔了一下。
他拿桌上的帕子拭去手上残余的红色,便去开了书房门。
晏徊看见他在开门前那一刻,脸上蓄起隐隐的笑意来。
第十二章:濯香令
第十二章
他打开书房门之际,长公主正好刚走到书房门前抬手欲敲门。(。pnxs。 ;平南文学网)沉曦见了他,笑了道:“可真是巧了。本宫方要敲门,你便开了门。”
一身云罗锦做的广袖束腰长裙,勾花的丝线隐隐泛出金光。粉桃色的长裙映衬着她脸上的红妆。同色系的腰带勾勒出盈盈纤腰。繁复的百合髻上,十二含珠金步摇熠熠闪光。
梅蕊新妆,桂叶双眉。娇面如含露桃花。
娇贵的长公主,宝和帝唯一的妹妹。
这便是当朝最显赫的女子。
莲徘将公主迎入房中,脸上含了些笑意道:“长公主大驾,是微臣有失远迎。”又道:“寒舍简陋,只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无妨。”沉曦说着,随意地打量着书房,神情一直显得较为愉悦——直至她看到晏徊。
尽管晏徊即刻便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礼,她的眉头依旧未松。
站在她身边的莲徘随即便道:“前几日汉秋离了莲府,孙管事便提了她来房里服侍。”
尽管她敛了眉垂首默默地站在一旁,长公主的目光依旧直落在她脸上,语气也并不友善客气:“这红印是?”
莲徘立刻便接了话道:“胎记。”
公主又道:“怎地不让她候在书桌左侧?”
“右侧磨墨奉茶等方便些。”
“那岂非你一抬眼便瞧着她脸上这红印?”
莲徘轻轻地笑了一下:“公主应知会,无论瞧着哪侧脸,于微臣而言并无差别。”
长公主的眉头终于是微微舒开了。
却不料她又道:“这丫鬟本宫瞧着伶俐,莲大人,可愿割爱?”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流露出媚色的眼眸直盯着莲徘入画般的脸。
莲徘脸上的微微笑意不减:“公主倘若不嫌她脸上的胎记碍眼,走时带回府中便是。不过一个小丫鬟,公主瞧上了自然是她的福气。”
回得滴水不漏。
长公主的表情在他言毕便舒缓了开来:“本宫不过玩笑之说,莲大人客气了。”沉曦轻松地岔开了话题,“听闻莲大人家新建了个亭子,不知本宫是否有幸一睹其势?”
“公主言重了。这边请。”莲徘这便领了长公主朝书房外走去。
长公主纤纤玉指提了长裙裙摆就要踏出书房之际,却忽然停了步,回过脸又看了梅三一样。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便踏出了书房。
倒是莲徘在出书房前,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梅三。看茶。”
“是,公子。”她敛着眉眼回道。声线依旧平平。
晏徊端了茶,自安澜桥下,入了新亭时,抬眼恰看到亭上已挂上了新匾。
上书:夕傍亭。
三字若行云流水,笔法自然而处处到位。
未多停顿,她便走入了亭中。
长公主正坐在莲徘的身边,而孙管事在一旁侍候着。
她端了茶走近之时,正听见孙管事在向公主介绍这亭子。
孙管事无意间瞥见她,看见她的脸,微微错愕了一下,但是倒是也只是话头顿了一下,即刻便接了下去。
如此便好。
晏徊在心里松下一口气,将端盘置于桌上,为长公主和莲徘倒茶。
第十三章:月当窗
第十三章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好在没有复寻她的麻烦,只是转向了孙管事,问道:“听你方才言了许久,本宫却依旧不明,这‘夕傍’,有何深意?”
“这个、这个……”孙管事在一旁赔笑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莲徘却在这时淡淡地开了口道:“夕阳如有意,长傍小窗明。”
晏徊的动作微顿。
依旧是微微垂着脸,敛着眉眼,但杯中倒映出的她的瞳色,转出一片墨色深浓。
眸色沉沉。
说不清心中所思。她只是忽然意识到。
原来他明白。
在她未意识到的时候。
……他什么都明白。
“夕阳如有意,长傍小窗明……”长公主复又言了一遍,笑道,“好诗。莲大人果然文才过人。”
“公主谬赞了。”
“原来是这样啊……”孙管事脸上浮出恍悟的神色来,然后转向梅三。他正要接了说“原来你提了这名是此意啊!”话却被莲徘不露痕迹地打断:“孙管事,去膳房为公主备些点心。”微顿,他虽是对孙管事吩咐着,却望向长公主,眉眼里带些浅浅的笑意:“糖蒸酥酪、芙蓉糕、珍珠翡翠圆。”
沉曦闻言,便露了笑脸:“难为莲大人还记得本宫喜好。”娇媚的声音里流露出愉悦之情。
“此乃,”他面上也浮出个浅淡的笑来,“卑职本分。”
当夜。
西南月高浮云散。
已入亥时,依旧是月浅灯深。
书房依旧灯明。
桌前的青玉莲花香炉溢出白烟袅袅。
莲徘在一旁写折,而晏徊在一旁细细地磨着墨,平日里缺些表情的脸上已经不自觉地露出了困意。
莲徘看着并未抬眼,却是开了口道:“若是倦了便先去歇息吧。”
若非今日长公主忽然到访让他花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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