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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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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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琛听罢,重新将视线平平挪回远方黑沉夜色,那只空掉的手静静扶在膝上,一语不发。翟羽也移回眸子,再度拧开了酒囊,望着长了毛边的月亮仰首喝酒。

慢慢饮着,一点点觉得眼前模糊,脑中也渐渐混沌一片,晕乎乎的,一口气岔了,竟然被呛住。翟羽侧过脸,闷声咳着,咳意稍一压住,又待仰首去喝,酒囊却被翟琛伸手夺过。

“够了。”他冷冷阻断。

翟羽低笑了声,摇晃着倒在翟琛身上,伸手去争那酒囊:“不够不够,我又没醉,给我!”

“你醉了,”翟琛远远将酒囊扔开,接住身形不稳的她,低眉看她的神情似是无可奈何,终于妥协一般,“酒量这般不好,还喜欢喝酒。”

翟羽醉眼朦胧,更笑成弯弯月牙,伸手去抚他脸,“那你酒量这么好,为啥不喜欢喝酒呢?”说完,她推在他脸上,结果自己反而没坐稳,往后倒了下去,“哎哟”一声后,她指着月亮,模糊不清地说,“哦,我想我明白了,酒量好,便不知道喝醉了有多么美妙,所以不喜欢喝酒!”

“呵,何处美妙?”翟琛冷笑一声,侧目凝在她稀薄月光下如白玉的小脸上。

翟羽眯起眼睛去迎他目光,“很多呀!比如……比如……比如……”她“比如”了半天,忽然又贼兮兮地笑,指着翟琛说,“比如我现在看不清你,会觉得你长得比七叔还好看。”

翟琛气血翻涌,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一个人闷了许久才冷冷丢给她两个字:“肤浅。”

翟羽大乐,用手撑在颊侧,斜卧着笑呵呵地说,“我本来就肤浅,女人都肤浅,这不是你们男人说的嘛……”

翟琛薄唇紧抿,看了她笑颜良久,才叹了声气,也躺下去,用与她一般的姿势侧卧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伸出手,拇指按上她略微丰盈的下唇,力度轻的像是在触蝴蝶的翅膀,视若珍宝,缓缓摩挲至唇角,摁住了那还没收起的笑意,声音也较平时更哑,“以后别乱喝醉了,会被人占便宜。”

翟羽呆了呆,手按在他似乎想收回的手背,侧过脸,吻了吻他干燥掌心,笑如呓语,“再不醉了,这样的便宜,只给你一个人占好不好?”说完又将潋滟眸光挪到他面上,看入他那双深海似的眸子,唇边勾出了艳丽绝伦却又至顶残酷的笑,“哦,险些忘了……还有陪我终身的那个人……”

翟琛极快地闭了眼,像是要将她那笑颜关在外面,也像是要掩盖住自己眼中可能泄露的情绪。片刻后,他才睁眼,眼中幽黑如墨,又平静如枯井,他一点点收回被翟羽掩住的手,波澜不惊地说,“夏风人不错。”

翟羽的心被利刃戳中,疼的她有些喘不上气,可唇边笑容却收不回来,连带着任性自得的声音都收不回来:“倒也'奇‘书‘网‘整。理'提。供'不一定是夏风,如我这般年轻美貌,倾国倾城,以后肯定能遇到大把品貌兼优、文韬武略、才思敏捷、体贴细心,爱我如生命,愿与我长相厮守一生一世的公子或少侠……我会慎重考量,小心抉择,再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她一边幻想着一边浅笑,更仿若娇羞不自胜地垂下眸,“那样美好的日子,我一定早就将你忘掉了。”

翟琛望着她的眼神,一点点比冰还冷,如荒漠般不存一物,他慢条斯理坐直身体,手重新松松搁在屈起的膝头,像是这样就能掩饰住他指尖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可翟羽却不依不饶依偎过来,靠在他膝上,抓住了他的手,“你在嫉妒吗?”与他十指交扣后,她枕在他膝头,偏过脑袋来看他,任蒙了雾的星光月色齐齐落入那双剪水双瞳,“别嫉妒我,你以后也会有很好的日子。虽然……”她狡黠一笑,收回目光,戏谑地说,“你不比我貌美如花,也不似七叔那般貌胜潘安,哈哈……但皇帝嘛,这般好看就过了些。何况你冷漠的样子,倒更有气度威仪,也算别有韵味。”

翟琛不忍卒听,嘴唇微微一动,想打断她,却被她伸手轻轻掩了嘴。

翟羽抬眸瞅他一眼,笑着将手收回,继续说,“你呀,会比我更幸福……你以后必定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你会有一个贤德的皇后,管辖六宫井井有条;你还有位天姿国色的宠妃,不仅威胁着皇后的地位,还倾轧其他嫔妃。但你很宠她,所以能纵的时候大多也纵着她。你有好几个儿子,各有所长,都是聪慧机灵,但他们年纪稍大了些,就开始为那个位子虎视眈眈,闹得不怎么消停,因此你最喜欢的还是你的女儿。”

“那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女孩儿。你常常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她一些诗词和道理,还牵着她一同站在皇极殿外,看着这片你打下来的秀丽江山。”她翻了个身,变成仰躺着,却依旧微垂着眼,说着这些事,就像说着从话本上看来的故事,平平淡淡,连醉了后变得秾丽的眉眼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神色——

“女儿一点点长大,有一天你看着她,突然想起以前自己也曾将一个小丫头带在身边。那丫头虽然不聪明,性格也不好,还进退无度,该勇敢的时候胆怯,该服从的时候却又挑衅,可她却长得很漂亮。但具体是怎么个漂亮,你也记不大清了,似乎也并不如你的宠妃。你当时,或许只是寂寞的太久,才喜欢上她……”

讲到这里,翟羽终是再度抬起下巴望着翟琛,色如点漆的双瞳染上了星辰月色的朦胧,她伸出手去抚他皱紧了的眉间,“漂亮……算什么?年华易逝,色衰爱弛……美貌,是最容易被人忘记的长处。我空有美貌,值不得四叔你记惦,你一定能很快忘掉我的……一定能……”

话语声被骤然落下的吻截断和吞噬,翟琛伸手垫在她颈后,将她托得高些,再牢牢吻住。他含着她花朵般的唇瓣,卷着她柔软的舌头,呼吸着她染着酒气的呼吸,更近地感触她不规则的心跳。

他恨不得吞掉她。

这样,就不会有她说会和别人执手到老。

就不会有她反复强调自己只有美貌让他忘掉。

就不会有她那样理智地讲述他们以后毫不相关的日子。

最后,他唇还贴在她唇上,轻又凶狠地说,“除了美貌,我一定还能记住你这最能伤人的嘴。”

翟羽笑了,喘着气,嫣红微肿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她伸手揽住他脖子,复又深深吻了上去。

终于,黑云完全遮住了月亮,星星也皆隐去不见。这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

68收网

天边泛起第一道鱼肚白时,翟羽从翟琛怀里醒来。眼睛睁开后,又很快地紧紧闭上,露出了没睡够的痛苦表情。

再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她才又睁开眼,发现身上搭着原本昨夜被扔在一边的披风。伸手揉了揉眼睛,她撑着地上青草坐起来,回头一看,便在稀薄的晨光里,对上了那双幽潭似的眼睛。

“一夜没睡?”她更是一愣,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走吧,我送你回去。”翟琛不答她,也缓缓坐直身体,再站起身来。

“不用回营,”翟羽摇摇头,将手高高地伸给他,任他将自己拉起来后,才伏在他怀里说,“我和夏风说好在野鬼坡北面二十里的小树林边上见,你送我过去就好。”

翟琛拥着她腰的手一僵,却什么也没说,见她站稳后就后退一步,手指横在唇边呼哨一声,昨夜载他们而来的青铜色骏马很快便从远处奔腾而来,翟琛先上马,再将复又披上披风的她拉上马来,不发一言挥下马鞭。

青色骏马即使载着他俩,似乎也并不觉疲惫,只拉开马蹄,如一道闪电般自野鬼坡上斜拉而过,带动草浪翻腾。

良驹再通人性,却也不知,挥着鞭子催促它不断加速的主人,在心里是有多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

可朝阳微光刚覆上整片野鬼坡时,翟琛就远远看到了那片尽头的小树林,连带一辆马车和站在马车边身量颀长的男子都渐渐清楚。

“吁。”离马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青铜骠马长嘶一声,停住。

翟羽睁开一直被疾风吹来闭上的眼,转过身,抱住了翟琛的腰。

翟琛的手松开缰绳,终是放在了她长发上。

翟羽闭目长长地呼吸,然后拉开笑颜,“其实……灵犀……我是真的要拜托你。”

翟琛低头,见她乌黑睫毛上附着的晶莹水光在金色晨光下闪出璀璨耀目的光芒,她不看他,只低着头笑着说,“灵犀太惹人注目了,我一路带着它多有不便,也怕苦了它……何况,相对于我,它对顾清澄或许更有意义些,你帮我把它带回京给清澄吧。”

“好。”手从柔顺长发上穿过,再一点点滑下,将这发丝连同缠绕在他心头的情丝一同理顺。

翟羽抿着笑,终于仰起了下巴,同样有着薄茧的一双小手放在了翟琛额头,再自那里起一点点辗转向高挺的鼻梁、瘦削的练剑和菲薄的双唇。她神色痴迷地看着他,透过指缝,看着他那双向来看不透的无情眼睛,重复以往做过的事,却比以前更为认真专注……

最后,小手拿开,她唇角又复上扬,尽力仰头,将吻印在他线条利落的鼻梁,蜻蜓点水的柔软一贴,她便松开,从马背上跃了下去,头也不回地一步步走向那马车,对夏风点了点头,上了车,落下车帘。

她没有说再见。

倒是夏风向他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也算告别,再坐上车,驾着马车沿小路远去。

翟琛一直看着马车后扬起的土尘。

后来土尘也看不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停在原处,直到有一身黑衣劲装的暗卫单膝跪在马边告诉他安池一直在找他,他才用鞭尾点点那个方向,“跟上去。”

声音出口极哑,他自己也似是愣了愣,然后在暗卫领命消失的同时,他也调转马头,往着营帐方向疾驰而去。

**

回到主营,安池正在里面焦急难耐地等着,见翟琛进来,便冷哼一声:“这都是什么时辰了,王爷未免忘了形。”

翟琛落座主位,等送茶的安平出去后,才说:“你们没动那些人吧。”

安池又哼了声,“你最清楚翟羽根本不在那里,不过走个过场,你又吩咐过,哪里敢动?”

“红叶城那边呢?有无异动?”

“知道皇长孙失踪,那曲季宪慌乱无措,将他带来的也发动来找,只说如果不带皇长孙回去怕是交不了差。”

“找人盯住他的人,若有谁真找到了什么……”

安池凉飕飕一弯唇角,“还用王爷说?早吩咐下去了。谁要是真找到了,格杀勿论。”

“嗯,”翟琛端起茶盏,撇开茶沫慢饮一口后,才说,“宫中让拔营回朝的旨意应该出来了,你去准备着。

“可是翟羽此事,如不给个结果,怕是没有尽头啊,若那位留王爷一直在这找寻,反将所有人调回去了,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虽然王爷本就没打算举兵攻回……”安池一双鹰似的眸子转了转,“但王爷可知,最近那位不知从哪里寻到的良医好药,竟然病情大有好转……”

翟琛依旧面色如常,安心品茶,“静观其变吧。”

“可是要是他还能苟延残喘个十数载,琰王那奶娃可也就长大了,王爷又舍不得下手……”

茶盏在茶碗上不经意一磕,翟琛漠漠然看了安池一眼:“安军师对本王有意见?”

“属下不敢,”安池单膝往地上一跪,抱拳道,“属下只是怕王爷重情,却忘了当年阿敏是如何被翟沧践踏逼迫至死!更忘了众多族人还在西里受着大夜和南朝的双重欺压,身份卑贱毫无尊严!若王爷因一念之差而功败垂成,使翟沧这老贼得以安度晚年、寿终正寝,首先是不能为生母报仇,当为不孝;其次,若不能登基为族人伸张正义,便是不忠;而向西里大汗允诺之事不能兑现,是为不义……还请王爷三思!”

翟琛冷冷清清看着安池,将茶碗随手往边上一放,笑了笑,“安军师的意见倒多,本王全都听见了。但‘阿敏’是本王生母闺中名讳,即使安军师当年与她有一起长大的情分,甚至兄妹相称,也还请自重一些。”

“王爷!”安池脸色一暗,素来阴森肃冷的面上,竟有些慌了。

翟琛又复端起茶碗,“安军师为何还跪着?即使还有话,也起来说吧。”

安池并未敢起身,一皱眉便硬着头皮继续道:“王爷对属下不满,属下自当万死,但还请王爷慎重考量属下方才所说,有时当得心狠一些啊!情长志短,王爷既然决心做大事,儿女私情便该先放在一边。王爷仁慈,怜惜翟羽性命,属下不敢有异议,但此事也该寻着法子了解了,方能安然回朝,以承继大统。而为防京中有人已预先将翟羽实为女儿身之事告诉老贼,王爷可寻年龄身材相似之女子,装成为歹人所害暴尸荒野,再万无一失,交了此差。”

“安军师顾虑周全,但说得轻松,一时之间,又哪里去找这样合适之人?”

“以属下看,庄家二女儿庄小榭容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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