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羽抿了抿唇,隐隐叹声气,又隐含自嘲:“没什么,我方才那种反应是因为怕你和他一起在你的身份这件事上骗我……毕竟那天,他将我带走后,竟威胁我会杀了你……如果早知晓你们的关系,当时我便不会惧他,又闹出那么多笑话……”
“哦?”夏风似来了兴致,一扬浓眉,“他曾这样威胁你?你又闹了什么笑话?”
“我说他若杀你,我便和你一起死……”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死”字时竟几不可闻……似是自觉失言,更不敢对上夏风越发亮的夺目的双瞳,翟羽只是低着头,有些羞恼的摇头,“不说这个了,你只解释了你如何能进来,却没说为何来?莫非是他……”
“这当然不是,”夏风暖暖笑着接过她的话,“是听说……你母妃过世,担心于你。”稍稍一停一叹,他又立马一拍手,“这不提老子还险些忘了,今日是来给你诊脉的,听老头说你身体不太好……”
一边说着,手上快速一抄,就将翟羽的手腕执于指间,手指轻轻按上脉搏。
“你别……不用……”
翟羽的挣扎被言笑晏晏的夏风轻松地制服,可不过瞬间,夏风脸色却一下变了,眸光也是冷冽异常,神情凝重地看着翟羽,深呼吸几次后才问:“怎么回事?”
“嗯?”翟羽有些诧异地挑眉,似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反应,便讪讪地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解释,“我知道我最近身体是差了些……”
“是谁……谁干的!?”夏风声音扩大了稍许,俊朗阳光的脸上,此时竟有了些阴霾与狰狞。
翟羽这才像是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脸色也苍白起来,屏住呼吸良久后,才垂下眼眸,轻飘飘地说:“你没必要知道。”
“小翅膀……”夏风有些懵地喃喃唤着她,不敢相信的摇头,“是他?他对你……你不是自愿的?难怪你对他这般……”
他碎碎地猜想着念叨着,翟羽终似是不想再听般反按住他手,抬头对上他既哀且痛的目光,平静又真切地一笑,“大胡子,不提这些烦心事……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那之后,她和他再没提起翟琛。
夏风缓过神来后,将他爹写的方子改了改,便让小满去煎药。之后就刻意避忌着,专找些趣事给翟羽讲,又不断安抚她尽快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
而翟羽给夏风许诺自己一定会快快好起来,又和他约好等花开时一起去郊外赛马,再吃烤鱼,喝酒看星星……
“徐夏风……”她甜甜笑着念了他全名,又颇为赞赏般俏皮点头,“夏日徐风送晚香,比原本的‘吓疯’真不知好了多少。”
夏风听了,倒不以为忤,反爽朗大笑:“的确是好,好过那些一直都是鸡翅膀的。”
惹得翟羽抬手拍了他一下。
而至于夏风的那个问题,翟羽从一开始便只是岔开话题,但答案反倒不言自明。
直到由夏风守着她喝完药,翟羽便似支撑不住的又沉沉睡去。可她模模糊糊地却感觉到夏风抹开她本就宽大的袖子,看了她手臂上自残的伤口……她能听得他呼吸加沉,却终是无计可施般颓丧走了出去。
夏风走了后,翟羽想,她从不会是要利用夏风什么,更不敢说让夏风因为自己背叛翟琛,可她的确是不愿意夏风再继续对翟琛全心诚意……她是因为想要这个朋友,所以才希望他能多偏向自己一些……何况,她并未栽赃于翟琛……这样想来,心里便是舒服了许多。
之后的几日,翟羽在夏风的调理下,日渐康复,敬帝得知后龙心大悦,立马又来探望。一并赏了翟羽和夏风不少东西。而东宫这些天来笼罩在众宫人头上的生命危机也终是宣告解除。
这段时间,翟羽没再见到翟琛,倒是翟珏和庄家姐妹一同回了京。
他们进京这天,翟羽正在皇极殿暖阁陪敬帝下棋。得到太监传报,敬帝便笑呵呵地即刻召见了翟珏。翟羽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只是微笑着听翟珏汇报此次灾情以及救灾情况。她能感觉到他隐藏着的激动,这激动虽然像是为了曾亲眼目睹灾难,也像是为了他曾担当大任,但翟羽总还品出一些其他的味道。例如,她察觉到他在不断地克制自己想要看向她的冲动。
讲完地震,翟珏才怀着憾意对敬帝称自己没能破得这次江南贪污案,原因是那些要用来做证据的账本因为地动,竟全被毁坏了……
敬帝听了一长叹:“可躲,天灾难逃。罢了。江南贪污案所有涉案官员悉数收监,但均不处斩,以免其中真有无辜。此案,便就此结了吧。”
“是。”翟羽和翟珏都跪下行了礼。
随后,敬帝又说晚上设宴,为翟珏及庄家两姐妹接风洗尘。待他们领完旨,敬帝先让翟珏先走,让他去休息,等晚上聚会开始再过来。而翟羽则与敬帝下完了手上的棋。翟羽最后输了两子,但一番娇一撒,却逗得敬帝哈哈大笑,久未有过的畅快。
从皇极殿出来时,翟羽也觉得有些疲惫,却没走几步,就如她所料的被抓住手就走。一直到了她以往和翟珏见面时的那颗海棠树下。
翟珏松开手,目光灼灼地俯视着她:“小羽毛,你……好些了没?”
翟羽先是抬头看着那已经打苞的海棠花,再懒懒散散一笑:“谢七叔关心,好许多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翟珏秀逸非凡的面上现出一丝苦涩,“你可知我那天为什么这般反应……?”
“不,我不生气了,”翟羽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背对着翟珏,“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便走了……”
“就这些?”翟珏伸手拦住她,眼里有着不愿相信与不肯服输。
“哦,我还差点忘了了,”翟羽闻言,旋身回来,笑着睨他,“还没恭喜你已定下婚约,即将成亲。”
“谁?谁要成亲?”
“你呀,”翟羽神秘地笑笑,“你不是把婶婶都带进京了?”
“婶婶?”翟珏面色僵硬,“你是说她要成为你的四婶?”
翟羽摇摇头,“我知道,她会是七婶才对。”
32应允
“小羽毛!”翟珏双手扶住她肩,焦躁难安,却似是有些束手无策,又再软下口气喊了一遍她,“小羽毛……你为何如此说?”
“不是么?”翟羽含笑的目光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你敢说,你和庄楠之前没有互通消息?也没有共同谋划出一个局,算计着我拉着四叔一起去跳?”
翟珏闻言,眸中光线渐渐暗淡,松开扶住她双肩的手,后退两步,风流惯了的脸上,此时竟满是痛色。摇了摇头,自嘲般低语“我知道你能猜到的,以你之资,那天地动发生后,他救你,你冷静下来,便定是想清楚了……”
“是啊,”翟羽笑笑,“可惜我之前一时被愤怒遮住了眼睛,又为你所挑拨,竟没怀疑为何你对庄楠……甚至整个庄家的事,事无巨细全部知道。你一句曾不小心撞见她洗澡也应该点醒我的。即使你是皇子,为何庄楠要任你在这世上活的此般自在?那必是你们有了共同的约定与目标。可怜当时我竟傻傻的……相信你的那些关心、那些为我受四叔欺辱而生的愤怒全是真的,便傻傻地由你们安排,和四叔一起进了沉香阁,却险些与他同归于尽!”
“小羽毛!”翟珏急急地喊住她,凄怆地笑了一声,“地动是我没预料到的……而小谢,也是真的离家出走……”只是他和庄楠后来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借小谢将翟羽引入庄家,以做下一步谋划罢了……
“而那些关心……”那些关心,那些愤怒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也是……”仿佛没听到他最后半句近似自言自语的低喃,翟羽眨了下眼,微微一笑,“天灾无法掌控,而我……相信小谢!”
她相信小谢,唯独再不肯信他。
不肯信,他那不知何时而起的,对她的真心实意。
翟珏脸上苦涩笑容加深,这莫非是对他的报应?
而在他的沉默中,翟羽却温文笑着问:“那如果不是想借此一起杀了我们,你和庄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借找账簿之机彻底离间你们。”翟珏轻轻一叹,面上终又有了华光溢彩的魅惑笑意,只是此时看上去,竟似极了抹不开的嘲讽。
离间?为何?她之前不是已经与翟琛闹翻了么?他亲眼看到她有多恨他,而她既然愿意去找这账本,不就说明了她今后将与翟琛站在对立面?借抢账簿的机会能确认什么,竟让他们如此执着?翟羽不太懂。
“小羽毛……”在她怀着疑问与探究的清澈目光下,翟珏竟觉得无所遁形,微微转过身去,避开她的视线,“四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比的是人心?”
翟羽一震,眉心微蹙,翟琛的确是这样说过。
“我之前太过锋芒毕露,让父皇防备不已,其实,我何尝不想像四哥那般换明争为暗斗?”翟珏凤眼又一度望向翟羽,“你或许会说你早就视四哥为敌,但我需要的是四哥也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你了。毕竟,你是他手上最好的一只棋。他靠得你,才似是对太子忠心耿耿。虽然因为他的身世和阴沉,父皇防他,刻意待他刻薄,却拿不着他的任何错处……”
当听到那个“棋”字时,翟羽的手指间一个用力,枝干上原本正为她柔柔把玩的一朵海棠花苞应力而破,花汁顷刻染了一手,水红的颜色衬在她白如羊脂的指尖,竟煞是好看。她丢开已经碎掉的花瓣,不慌不忙将那汁液拭掉,再接过翟珏的话,“原来如此,甚至让他得到庄家的财力与势力也是其中一步,你们想借失去我这一屏障让他慌,想借庄家的财富让他自我膨胀,逼他失去耐心,成为众矢之的。”
“但还不止如此吧……”擦完花汁,翟羽抬眼,见翟珏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便又讥嘲地笑笑,“如果我没猜错,就连账册上你们也动了手脚。”
翟珏痛极般闭眼:“那册子上下了特制的慢性毒药,毒性藏于书页,见光后会愈来愈浓……”
“呵,果然如此啊……”翟羽笑出了声,“你就如此笃定我会输给他,最终册子还是会被他抢到手么?如果按照你的原计划,且不说他会身中此毒,而若这册子流到皇爷爷手中,连皇爷爷也会……七叔,我真是佩服你!原来你对我的能力的‘欣赏’就是看中我抢不过他?”
“不是,”翟珏睁开眼,冷冷一笑,一时间,那张风流惯了的脸上竟浮现隐匿的霸气,“如果你拿到册子,我定会哄你交给我,再替你解毒。就算父皇发现这账册落于我手,而处处打压于我,又有何惧?我只需坦然继续明争下去,定护你周全!”
“哦?”翟羽听了又是明灿灿一笑,“七叔待侄儿真好,侄儿受宠若惊。”
翟珏皱眉,她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假如地动未曾发生,你也不会这般做的。我死或者他死,对你都有莫大的好处。而你如果真的愿意留我性命,只用随便找个理由让我服下解药,账册还是由我保管,你再说动我交给皇爷爷即可……即使你怕连累到我,那你便可以解掉账册上的毒,反正你有庄楠在,要什么贪污案的证据会没有?”
“小羽毛,”翟珏那妖冶的笑意又微微勾起,叹息着摇头,“我算是明白了,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会嘲讽,都会怀疑……”
“那是因为我曾经相信过!”翟羽冷而快的说完,与翟珏的目光相碰,看他如受重创般微微一晃,再生硬地拧开目光。
“早知今日,绝无当初……”翟珏仰首看着檐角的瑞兽,终是轻声慨叹。
“没事的,”翟羽淡笑,“许多年前,那个人就教过我:这宫中处处是算计,十面埋伏,暗箭重重,少一分的聪明,便是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除了利用,没有一个人有义务与责任待我好……七叔,我不怪你。”
“你不怪我,可是也再没了信任。”翟珏低低的笑,终于肯正视,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
“信任那东西要太多来何用?”翟羽童真地眨巴了下眼睛,在海棠树下的假山石上坐下,“以后当了皇帝,信任这东西就更该好好揣度一个‘度’了。”
“皇帝?”翟珏惊诧地挑眉。
“是啊,七叔,去争这帝位吧,光明正大的。”翟羽笑意朗如明月清风,看向他,“庄楠的入京给了皇爷爷很大一个难题。让她嫁谁都不放心。幸好我年纪小上她许多,不然指不准就该我娶她了。我母妃才逝,给太子也不合适,而且皇爷爷定还怀疑庄楠心怀歹意,不愿让她直接接近现在已经是整日浑浑噩噩的太子。而余下没有正妃的王爷就只有你和四叔了。我知道你原本也只是打算让庄楠假嫁给四叔,再于关键时刻釜底抽薪。但你又何来把握庄楠定能算计过四叔?要知论谋算机关,我还没见人能胜过他,不要届时反为他所利用……尤其此时你们已没了账本这一必杀暗器,不如明争!”
“而如今,庄楠那处有和四叔的婚约,只需假装不经意地让皇爷爷知道此约,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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