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后,却突然对上翟琛有些赞赏的目光,像是在笑她嗓门不错……在他难得生动的表情下,翟羽却觉心口砰砰直跳,赧然到了极点。
“别这样看我……”
外墙猛然传来了敲打声,又打断了她的话,翟珏的声音透着些兴高采烈:“小羽毛!你真的还活着,我就知道……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来啊,快给我把这墙敲开!”一声齐整恭敬的“是”后,斧凿声便即时响起。
“咦,”翟羽诧异地睁大眼睛,“莫非他还真打算救我们的?我们有救了?”
她原本以为确认她还活着后,翟珏会继续安然在外面等着她死掉再假意开挖来救,这才是为什么她不明白翟琛竟然让她回答他……
“救你,不是我们。”翟琛的清冷嗓音却在翟羽的热烈情绪上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什么意思?”翟羽瞠目,呆呆地看着他。
翟琛垂下眸子,对上她的眼睛,“他会救你,我早料到了。”
“为什么……”
“他会救你,因为……我死了虽没什么,但你也死在这里,父皇会迁怒于他,皇位便更是根本不可能给他了。”翟琛微微的笑,带着点讽意,也不知道是讽翟珏的心思与纠结不比自己少,却也与自己一般被翟羽视而不见,还是在讽他自己的身世与处境……
“翟羽,你以为我们比的是谁的势力强,所以你争我夺的想拉拢大臣派系,掌握兵权……其实,我们比的是人心,而这个人独指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人,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掌控着给不给我们想要的,你懂么?”
翟羽其实明白了。翟琛的这一解释,或许也更能说明为什么翟珏老想在自己面前取翟琛而代之……可她却本能地摇头,心脏又被一根深埋的针所扎疼,“什么叫你死了也没什么?皇爷爷断不会这么残忍……”
翟琛的笑又深了半分,额际却有冷汗不受控制地“啪”一声坠落在翟羽脸上,像极了她的泪。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还好,墙差不多也快挖通,她会得救的……
“这是事实,翟羽,事实就该明白并且接受。”翟琛认命地在心底叹息,想着该再给翟羽说些什么,这个傻孩子……她刚刚说的话,让他怎么能在临死前给她回应?
聚起逐渐有些散掉的神思,翟琛徐而轻地对面色惊惶的她说,“一会儿墙打通,他们定会将你头顶后方这书架也打穿。待他们扔掉账簿,你就从这里钻出去。你身子瘦小,这架子能通的过你。”
“我才不要!”翟羽咬紧嘴唇死命摇头。
“翟羽,”翟琛又如往日训她般肃起脸,面色严寒,“别不识好歹。”
“嘻,四叔,”翟羽却不如往时般害怕,反而笑了,“你别训我。你也知道我倔,决定了的事你改不了……”
“你……”翟琛气结,她这个时候倒是胆子越发大了。
“四叔,”翟羽噙着一抹极天真极甜的笑,糯糯地喊着翟琛,伸手去抚他眉心中间的川字,然后嘀咕道,“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别老皱眉……或者就是面无表情,害得我从小就好怕你……也不知道笑笑的么?”
翟琛哑然,深知时间无多的心里又焦又急,像燃着熊熊大火,却又有某种坚持在悄然无声地被融化……而翟羽对他的挣扎却仿佛毫不知情,还用柔润的指尖,慢慢、慢慢地替他抹去额际沁出的冷汗……翟琛身子一阵发软,手上险些脱力……
她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放弃,想和他死在一起?
“翟羽……”认识到这一点的翟琛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极度无力,“你真是要逼疯我……”
“有么?”翟羽娇俏一笑,目光灵动,“我逼你了?那如果四叔你觉得这样不好,也别逼我啊。”
“我何处逼你了?”翟琛眯眼。
“你逼我一个人逃出去……”翟羽撅着嘴指控他,又定定看着他,哀怨至极地长叹,“可是我要往哪里逃呢?没了你,他们……可是会把我撕成碎片的!”
“咝……”翟琛想忍的,却忍不住,终是在她唱作俱佳的表演下,笑出声来。这一笑,手上便不自控地失力,顿时身躯被压的往下矮了半分……
而就在他笑意在一向寂静深邃的眼中弥漫开来的一刹,翟羽伸手上举,支在他颈后木板上,抬起头,将唇凑了上去,和他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27重伤
翟羽并不太明白接吻的奥妙和技巧,只是凭借着本能去和他亲近……她如此贪恋他的气息,不知从什么时候,只要嗅到、染到,便是莫名兴奋地整夜难眠……他太清冷,很少动怒,更是从未见过他喜悦的样子……
可方才,那被笑意浸透的乌黑眸子,真实、璀璨、生动,仿佛从没有伤痕与冰冷在那汪纯澈的黑中存在过……不知何处涌上的甜蜜,如藤蔓般生长蔓延,将翟羽的心整个包裹在了其中……
“翟羽,别闹……”在她毫不上道的含吮咂摸的间隙,翟琛颇为无奈地太息一声。可这不过是已经被完全腐蚀干净的理智最后还惦念着的一声慨叹,还没等到翟羽真的噙着顽皮的笑撤退,他便主动攫住了她的唇,更直接冲破她齿关,寻遍她唇腔敏感细嫩同时纠缠住她瑟缩着不知所措的小舌,勾拽往自己嘴里……
翟羽被这疾风暴雨般的吻弄的浑身燥热,不知如何配合,更连呼吸都忘了……脑中浮现出前两次和他接吻的情形。他的吻永远很狂暴霸道,平时的冷冽气息,一瞬间就变的灼人的滚烫。只是与前两次的恐慌不安不同,这一次翟羽这般想将自己给他。
她的所有,都给他……
“这才是亲吻,明白么?傻孩子……”在松开她由得她呼吸时,翟琛贴着她耳际,喑哑而缠绵地说。
他意思是在教她?
“四叔……”他居然会说这般戏谑与她的话,翟羽面红耳赤,呢喃着,喘息着,只觉心跳一阵强过一阵,马上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了,原本用力撑在楠木地板上的手也渐渐开始松动,虽然马上意识到,进一步发力顶住,唇却无法抗拒地再次与翟琛的贴于一起……
不用思考,因为只要有一丝清醒,就知道这个吻于此时此地如何不该……翟琛的气力必将消逝的更快不说,即使有翟羽帮她抵住一部分重量,背上依旧沉痛不堪。胸口、肩胛、手肘和膝盖更早就痛得失去了知觉……而这头,两层厚的砖墙已经被翟珏他们凿穿,如今他们正在敲打那坚实的书架,虽然有挖凿声掩饰他们粗重混乱的气息,可眼睛与耳朵都相隔不远,何况等打通书架,以翟珏,会看不出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所有的理由,在压抑依旧的情感下,都被席卷的无处立足……
翟琛心里有一丝嘲讽冒头,原来他再怎么抗拒抵挡推延否认,终还是让她成了心里最无可奈何的软弱。
或是因为怕将书架底层的账本震落,书架的凿穿颇用了些工夫,在账簿被向外扯落的刹那,翟羽和翟琛分了开来。在瘫软地倒回地面前,翟羽擦着翟琛唇角低语:“要不一起活,要不一起死……”
翟琛微眯眼睛凝视着咫尺之外的坚定目光,隐隐叹了声,唇间微启,却没再说什么,只与笑着的翟羽一同看向站在纷扬粉尘外瞠目看着他俩的翟珏……
他和翟羽都一字未言,眼睁睁看着翟珏妖冶的面容上苍白的近乎泛青,神色阴沉恼怒,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举起手中的斧头,将书架背后的破洞两三下劈的更大,将横隔中间的架层底端几斧砍掉,一步迈过架子跨至翟羽头顶,衣摆甚至晃在了她额上。在翟羽心生他下一念间或许就会提脚往自己脸上狠狠踩下的感觉时,他却转身冲身后呆若木鸡的一群侍卫怒喊:“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把这些破烂物事给本王抬走!?”
怒吼声一落,他自己倒是再度转身,又狠狠冲着书架劈了两斧,将斧头丢在外间便扬长而去。
翟羽呆住,在侍卫与下人纷至的脚步声里怔怔看着同样神情肃然的翟琛,不敢置信地问:“就这样?”她原本以为还得与翟珏交涉一番才能让他也一起救翟琛的……毕竟如果如翟琛所说,他只打算救自己,那将自己从这里拖出去即可——时到此刻,翟琛还是为她留够了充足而宽裕的空间……
她准备了一大堆理由,例如除非他答应救翟琛,否则自己宁死也决不会松顶住木板的这双手;或者即使不将他见死不救的事告诉皇爷爷,之后也要搞得他一事无成;或者独活后也会自绝于此让他没法交代……可他,竟然就此二话不说地救了?
翟琛却明白翟珏的想法,一是见到此时此景无法冷静,见到自己没死十分失望;二是他早明白翟羽定要己同活的心思,害怕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原来她毕竟不只成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软肋……可翟琛却一点也不以此发现而欣喜,反而愈发想将翟羽紧紧绑在自己身边,永远也不为他人所窥才好。
身后所压的重量渐轻,而他强自聚起的精力也仿佛一点点被带走,在那整块的楠木地板被侍卫们齐心协力撬开后,翟琛终是松了口气……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映出翟羽欣喜而担忧的神情,他勉力弯起唇角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之后他便放任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四叔!四叔!”翟羽感觉到身上一沉,他直直地压在了自己身上,慌乱盖过了和他一同得救的喜悦,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惊慌地哑声对四周的人哭喊,“快救他!”
下人们用担架将翟琛往他平日所住的翠竹院抬。一路行来,只见因为地动,庄家被毁的房屋一样的不计其数,地上多是瓦砾与碎木,许许多多工匠正搭着架子,顶着寒风匆匆修补。而翠竹院中竹子尽数歪斜,可院内主屋屋梁却没受多大损伤,有些碎瓦空洞,已有人在补齐。
翟羽忍着右脚未愈的胀痛及手臂的酸软一步不离的跟在一旁,当侍卫小心翼翼地将翟琛挪往床上后,她便急急扑过去,跪坐在床边踏脚上,轻轻抓住翟琛的手,泪盈满眶的轻声呢喃:“你会没事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没事的……没大碍的,刚刚你还和我说话,还对我笑,还和我……”可她却又明明白白知道他如何可能伤得不重,如果但凡可以,以他的清傲性子决不会让人抬着他回来……
之前地动发生便闻讯赶到沉香阁的小满,也跟在翟羽身后随行而来,此时担忧地看着失态的翟羽轻声唤道:“殿下……”
翟羽看到小满眼前便是一亮,“小满!快去找大夫!大夫!”
小满揽住她,皱眉低低相劝,“庄家已经去找了,殿下。”
“是的。在下已经找好大夫了。”
门外突然传出的声音引得翟羽愤然回望:“是你?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会再信你?”
庄楠冷冷一笑,信步走入房内:“长孙殿下何出此言?”稍稍回身,手引向身后穿着打扮各异的四五人,“几乎江南所有名医都已在此,还请长孙殿下将床前位子相让,以便大夫诊脉。”
“你!”翟羽站起身,指着她怒斥,“明明是你设计的这一切,才害的他受伤至此!你怎可如此厚脸皮还跑来说你要医治他!?”
“笑话,”庄楠冷哼,“我如何设计的?难道我能设计地动不成?只是恰巧你们进入沉香阁找寻账簿,恰好遇上了而已,而如果在下记忆没出错,之前也是殿下你求着要进去的……而我相信若不是为了救你,琛王如何能受伤?总不是殿下想说沉香阁受损比较严重就是在下动了手脚的证据?这未免太荒谬了……”
“何况,”在翟羽开口想说话前,庄楠又微微笑着向前走近一步,继续道,“在地动发生前,在下已和琛王订了婚约,本就待他返京后,恢复女儿身相嫁,未必在下会谋害自己的未来夫婿不成?而反观殿下你,此时阻挠在下带医救人,不知是何目的?如琛王殿下因此贻误治疗良机,有何后果,殿下又该如何承担?”
“婚约?”翟羽如被一记闷棒当头击中,耳朵里嗡嗡回声不绝。她呆愣愣地将眼神挪回面无血色的翟琛脸上,回想起刚刚沉香阁里的一切,不敢相信地缓缓摇头,“不可能……”
“不信?正好在下将婚约带在身边,不妨与你瞧瞧,”庄楠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十分妥帖的宣纸,掩住上半部分,递到翟羽面前,“上面是另一些有关庄家的约定不能给你看,但你细看这最后一句……我相信你之前时时跟在他身边,定能认得他的字迹及印章……”
那句“琛必娶庄家嫡长女庄楠为正妻”在眼前渐渐模糊,翟羽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又被她生生咽下,伸手欲去抓那在视野里已是白茫茫一片的宣纸,却眼睁睁看着庄楠收手将它从面前抽去,冷声嘲讽道:“说了上半部分不能给殿下看,殿下何必强求?此时殿下可否让开让在下请的大夫为王爷诊治?”
“殿下,我们先让大夫给王爷看看吧。”小满也帮忙扶起翟羽,满目心疼地压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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