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後面一排玻璃橱窗,密密麻麻的陈列著年份不同的葡萄酒。仔细看,才发现坐在一起的,不是男人跟男人,便是女人和女人。郁林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视线梭巡几圈,倒先找到了一头红毛的那个家夥,一个人坐在雅座上。也许是太暗了,他只顾著喝酒,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异样。
郁林用手肘推开人群,又往里走了几步,才在吧台的另一头找到严维。他朝那个方向挤去,坐到严维旁边的吧椅上。酒保正把两瓶红酒放在酒架上,看到他,狐狸眼一弯,笑著搭讪:“先生新面孔,要点什麽。”郁林沈著脸:“鲜奶。”他听见旁边噗嗤的一笑,侧过头,严维依然板著脸,玩著鸡尾酒的吸管。
等鲜奶送到身前,郁林把严维那杯鸡尾酒交换过来,推远了些。“你喝这个。”严维冷言冷语的:“凭什麽。”郁林的语气有些不悦:“你身体又不好,得戒烟戒酒。”
严维看著眼前摆的那杯鲜奶,过了会,嘲讽似的:“你这人真烦。”郁林从没听过严维这麽说话,愣了下,才回过神,“随你怎麽说。喝完这杯,我看著你回去。”
严维用手摩挲著杯壁,直到杯子上都留了指痕了,才拿起来喝了一大口,随意的用手臂擦了擦,笑笑:“我来办正经事的。”郁林一愣:“什麽正经事。”严维嘿嘿笑著,好一会,才说:“要不你也帮著参谋参谋,哪个好。”“什麽哪个好。”
严维只是笑,抵著头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人啊。”郁林坐在哪里,竟没有多余的表情,离他近的地方,温度却仿佛突然低了几度。严维四处张望著,眼神像发现了几台新街机,兴致勃勃,等著一试身手。郁林突然骂了一句:“胡闹。”
严维闷闷笑著:“从没想过我会找伴的事?”郁林的手背浮著青筋:“酒吧里能找到什麽人,你自己清楚!”酒保听到响声,往这边看了一眼。严维叫住他:“帮个忙。”看著酒保走过来,严维指指郁林:“看看他。”
酒保打量了郁林一会,却听见严维轻声笑了:“喂,有比他好的吗。”酒保又看了一会郁林,突然挤了挤眼睛:“喏,那边沙发那,看见了吗。”
严维从吧椅上跳下来,往那边走去。郁林似乎是真生气了,伸手去拽他,严维一把甩掉他的手。他正要跟著站起来,酒保突然说:“先买单吧。”郁林深吸了口气,低头掏出钱包,找了张大钞,酒保又退回来:“有散钱吗。”
“不用找。”
酒保笑了:“这不成,不能多收,有规矩的。”他这边逗人正来趣,严维已经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旁边坐著个年轻男人,头发极黑,在黑暗里还反著光。严维伸手在兜里找自己的名片,没找到,想了会,先伸出手:“严维。”
那人看著他,眉梢一挑,伸出手跟他击了下掌。“ALLAN。”严维看了他一会,低头自己又开始找烟,点著了,吸了一口,嘴角带著笑,坏坏的,眼睛却特别的亮,每一盏灯的灯光都像落进了里面。“我现在特高兴。”
那人又挑了下眉。他下巴有些消瘦,有点像那个人,不过顾盼神飞,比那个人要精神得多:“为什麽?”严维只是笑。被一根木头绊了,抬起头看到森林的滋味,说了别人也不懂。
他往後面看了一眼,嘴里突然说:“走吗。”
“去哪?”
严维耸耸肩膀:“你不是无聊嘛。”ALLAN突然笑了:“你能让我不无聊?”严维站起来往外面走,那人竟真的跟著他往外。酒保撑著下巴:“还有茶位费,不,不要大钞,说了只收散钱。”郁林看了他一眼,那已经不是常人的眼神,倒像个快要发作的疯子,酒保被他的眼神弄得表情变了几变,最後连声笑著:“您慢走。”
他站起来,前一刻那两人还在说笑,这会儿沙发就空了。酒吧里换了一首歌,重金属的音乐几乎要把人耳膜震破,店里挤进了更多的人,随著音乐晃动吵闹著。
两扇玻璃门通透,严维拉著那人出来,回头一望,见郁林在往店门口挤。突然推了男人一下,左手搂著他的脖子,狠狠吻上去,好一会才放开。回头再看,郁林还站在原地,似乎呆住了。
ALLAN也愕然,好久才说:“什麽意思?”严维说:“没,突然看到熟人。”
他摊开手:“他过去就是这样对我的。”严维向前走去:“有车吗?”那人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下开锁键,不远处的一辆轿车车灯亮了两下。严维走过去,拉开车门。
ALLAN还站著,问:“你在玩我?”严维看著他,突然笑了:“认真的也行,敢试吗?”ALLAN想了会,挑了下眉:“好。”
严维笑了:“先开车,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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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郁林。那人终於挤了出来,身後的店门还在晃个不停。严维又往那边望了一眼,才甩上车门。ALLAN的驾车技术一流,车子性能也是可圈可点,引擎强劲,车身隔音极佳,踩下油门踏板後,百米加速十秒完成,转速指针和车速指针向上飙升。换了档,打著方向盘,车身直接从高约一分米的停车地带上了马路,晃动几乎被完全过滤,显然还拥有一个稳固的底盘。
ALLAN往高速开,随口问著:“有喜欢的宾馆吗?”严维沈默了一会,才笑著说:“你决定。”那人吹了声口哨,细细分辨,他莫约比严维还小上三四岁,正是狂荡的年纪。正说著,却看到ALLAN调了一下後视镜:“後面那车一直跟著,你认识?”
夜色中,郁林的黑色座驾紧跟著他们,严维看著後视镜,又回头看了看。车玻璃反著光,依稀能看见那人苍白的脸色。“认识,能甩掉他吗,被截住就麻烦了。”严维把脑袋重新靠到椅背上。ALLAN挑眉笑了:“他的车比我的车好。”他看见严维不以为然的眼色,嘴角笑意更浓了:“S500是八个缸,我这引擎才六个缸,他扭力输出更平稳,功率也大。”
ALLAN说著,自己也兴奋起来:“这样才有意思。”说著,开了SPORT模式,一上高速车速就飙到160以上,快速过弯时车身甚至明显的侧倾了。严维摸索了一会,抓著座位扶手,脑门上也开始冒汗,却死咬著牙,不肯多说一个字。ALLAN笑著:“开点窗,超爽的。”他说著,把车窗往下摇了一条缝,耳边的风声骤然大了起来,车窗震动著,仿佛要把人都吹成秃子,耳膜快被破碎的力度,听不清身边的人说了什麽。
“关了吧。”严维突然说。ALLAN大声问:“什麽?”严维犹豫了会,额角的冷汗更多了,又被风吹干,凉飕飕的,只得大声吼著:“我说,关窗吧,不舒服。”ALLAN这才把窗户摇拢,车内又安静下来。臻至极限的车速,仿佛已经脱离了固有的时间轨道。严维甚至快分不清是在往前飙,还是在被飞快滑过的街景带跑,正在快速的,无能为力的倒退。
原本淡忘的恐惧,随著车速的增加,统统都回来了。ALLAN打著方向盘,一直没有时间研究他的脸色,半晌,突然抱怨著:“怎麽还跟著。”严维有些勉强的侧开视线,又看了看後视镜。那辆奔驰重新出现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速度更快了,用的是不要命的开法。超车的时候,几乎是擦著别人车镜过去。ALLAN面对著瞬间蹭到他们尾灯後的黑色轿车,脸色也变了变,嘴角在笑,眼睛里却冒著火。
显然,跟快疯了的人飙车足以让任何人血液沸腾。他油门踩到底,蹭的再往前窜了一段,好在这台车加速有力,转向也够精准,在急弯的时候总以毫厘之差避开。严维捂著嘴,死死握紧扶手,整个人都贴在背椅。後视镜里後的车,车灯闪著暗红色的光,像鞋底的口香糖,粘得死死的,怎麽也甩不开距离。
两人这样胶著著又从高速下来,在更加密集的车辆间,速度被迫减到120左右,但在马路上已经足够惊人。ALLAN嘴里嘟囔著,突然,大笑著:“有了!”前面一个十字路口,黄灯闪了两下,正要变成红灯,ALLAN一踩油门,冲到了对面。几乎是同时,东西向的车流开始行驶,ALLAN吹著口哨,看著那辆奔驰被车流阻隔著,手心满是汗,笑著在膝盖上擦了擦,正要放慢速度,突然看到那辆黑色轿车冲了出来,身後的鸣笛声一时此起彼伏,它就那样歪歪扭扭的从两侧紧急刹车的车辆间,冲上安全岛。
ALLAN不禁骂了一句:“神经病!”正要再次提高车速,严维突然说:“那有个巷子,开进去……”ALLAN往左一看,瞬间听明白了,灭了车灯,打著方向盘静悄悄的开过去,停稳後,看著那辆座驾掠过,车轮发著刺耳的吱吱声,掀起了一阵风。ALLAN喘了会,好久,突然笑了,侧身看了看严维,摸了摸他的脸,手又下滑到裆部,暗示性的摸了摸。
严维低著头,似乎是晕车,还是别的什麽,看上去很不舒服。被他这麽一碰,却没有躲,只是问:“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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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现在吧。”ALLAN摸著严维裤裆,用了点力气,以为严维害羞,喑哑笑著:“没人会看到。”他抚弄了几下,严维那里还是软的,ALLAN似乎不满意,把座位往後推了推,重新调整好位置。严维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伸出手也覆过去,兜了满手,他家夥倒是硬了。
ALLAN一手揉著严维的宝贝,一手去解自己的拉链纽扣,嘴里说:“以前给别人这样做过吗?”严维猫低身子,背有点酸,笑著:“做过。”ALLAN抬了下胯骨,西装裤往下褪了些,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座位上,呼吸有些急促:“在哪做的。有现在刺激吗?”
严维伸手把他内裤里的家夥掏出来,撸著,他自己的东西一直没动静。“以前,呵,在教室,上著课,我就给他这样。”说著,大麽指在头部用力抹了一把,快速撸动著。似乎觉得不顺手,中间停了一会,往掌心呸了几下,这才重新套弄起来。ALLAN胸口起伏著,过了会,更加剧烈的喘息起来。严维知道他快了,握得时候用了点力气,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他家夥抽动了几次,浊液一股股的喷出来,把方向盘弄脏了。
“有纸巾吗。”严维重新坐回去,ALLAN掀开汽车储物箱,从里面找了一包面纸,严维抽了一张开始擦手,ALLAN擦他的方向盘,开了点车窗,揉成一团,扔出去。ALLAN休息了一会,草草整理了下衣服。“走吧。我知道哪个宾馆好。”
马路上漆黑一片,寥寥数点尾灯,暗红色的,像一双双眼睛,车牌反著暗蓝色的荧光,少数几盏能亮的路灯,发出呲呲的轻响,在昏黑的道路上,投下更漆黑的影子。一辆奔驰轿车,持续了四十多分锺的超速驾驶後,还在试图提速。郁林坐在车里,手一直在抖,一边开著车,一边把抖得最厉害的右手伸到嘴边,咬了一下,竟然不觉得疼,又狠狠咬了次,仿佛这能让他好受点。
跟丢那辆车的时间越长,喉咙里越是嘶哑的难受。眼睛干涩,却不肯眨一眨。脑袋里嗡鸣著,看到每一辆相似的车都要追上去,不是,再梭巡下一个。最开始是条直行的大路,就踩著油门一路飙车,遇见岔道,随便选了条,岔道之後又是岔道,丁字和十字路口,一个接一个,明知道没希望了,却不肯慢下来。
车窗留了一个拳头的缝隙,风刮进来,吹得人头疼,却不能让人冷静些许。他只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可是静不下。後视镜里映著他苍白的脸,仿佛预知到有根弦快断了,他空出只手,去摸兜的药瓶,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掏出来,单手打方向盘有些吃力,他用大麽指一点点拧开瓶盖,倒了下,竟已经空了。不死心,又试著摇了两下,真空了。药瓶掉在地上。他心里有个声音:“严维!严维!”
声音叫著,比心跳更快,更大声,在他的脑袋里炸响起来,鼻腔里都是这句话辛辣的味道,又在耳朵里炸出回音。他想起他曾经抱著一个人,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小心翼翼的问:“你怕我吗?我知道这样不正常,我改不了。”
药瓶掉在地上,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