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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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似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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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种话你韩少爷也随便瞎说?三太太拿银梳的手在微抖。

  韩金坊赶走了那个丫头,回头对三太太说,你不要瞒我了。他没好气地说,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你心里最明白。

  三太太大声嚷道,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老实的告诉你,只许你出去玩女人,就不许我在家里玩男人么?这就是我对你采取的一种报复。韩金坊,我恨死你了。

  够了,你做得太过份了。韩金坊在这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自迎娶了三太太以来还是第一次拍起了桌子,把一张古旧的八仙桌上的茶杯震落在地上,瓷片纷飞的破碎了,茶水溅湿了韩金坊的鞋面。他继续说,如果这孩子真是别人的杂种,我要把她捏死,不捏死她我心头会窝着一口气。

  三太太用讥嘲的口吻说,好啊,我怀疑你是在乱葬岗子吃了虎胆,不怕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就捏死她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韩金坊走过去,拎起捆束着孩子包身布上的一根宽布带,揪起来便要往窗外扔。三太太说,你扔,你扔啊,你不扔出去就是一个大杂种。

  韩金坊手臂陡的一软,孩子扑腾的一下跌在床铺上,哇的一声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接着手脚舞动地哭闹起来。三太太转过身去,恨恨地从嘴里发出很不均匀的一声喘息。韩金坊看着她的后背,神情失落地一脚迈出了门槛。走到了廊道的尽头,管家正站在一个檐角的日光光影里,轻声的对他说,少爷,咱们哪天回墓地?

  韩金坊没好气地大声回答,好像是说给卧房里的三太太听,他说,现在是各活各的了,我要去四喜堂找女人。说完,他赌气地走出了自家的宅门。

  夜色之下,胭粉巷的空气中依旧飘浮着香艳诱人的气味。韩金坊正要怒气冲冲的走进去,不知哪家娼门的两个女孩子,浓艳而妖冶的站在巷口拉客。她们一把拉住了韩少爷说着十分露骨的话语,并且搔首弄姿的嗔笑起来。韩金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暧昧,拍了拍她们白腻而又细软的手背,然后挣开了她们伸过来的手臂。

  当他走到四喜堂的门口,一个挎着竹篮子的五十多岁的男人扳了一下他的肩头,呲了呲黄腻腻的牙齿,笑嘻嘻的说,韩少爷可是好久没来了,来找女人就买一包我的药吧,金枪不倒,还有大力丸,保证你一夜神仙一样的快活。韩金坊认得他是沿街穿巷叫卖催情*的老魏,就说,你不要烦我了,我心里正烦着呢,就迈步走进了四喜堂。

  韩金坊一迈进厅堂,蓉妈春风满面地迎上来,她笑滋滋的说,韩少爷,多少日子没见到你啦,都快要把梅姑娘想死了,说着吩咐一个女孩子提水沏茶。韩金坊问起龙湾经营的烧锅的情况,蓉妈样子有点儿忸怩地说,托少爷的鸿福,生意好着咧。韩少爷真是天上降凡的活菩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少爷的好处。韩金坊目光凄然地苦笑了一声,眼神有些透着低贱,便径直走进梅香的房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肉疤
梅香坐在床铺上,正在欣赏一张颜色微黄的相片。那张她初进四喜堂时照的相片上,她和风喜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中间相隔着一张八仙桌,相距疏远却都翘起一条细长的腿,那种容光焕发的古典丽人气色,映射着颇有摩登时代令人眩晕的美艳和青春光彩。

  两个女孩子的头发迥然不同,凤喜梳着的是鸳鸯头,梅香梳剪的头发如同一道丝帘儿遮住了自己的前额,是大街上的女孩子都梳起的那种发型,颇有清纯可爱的味道。

  韩金坊轻脚的走过去,伸出两只手从梅香的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变换了另一副声调说,梅香,你猜,你来猜猜我是谁?

  梅香放下手里的相片,从这几句声音里用心判断着,终于她脱口嚷道,是吕少爷?

  你看,我是吕少爷吗?韩金坊两只手无力地放下来后说,好啊,几个月下来,你就忘了韩少爷,心里只有吕少爷了。我今天一定要惩罚你,说吧,你今天怎么来招待我?

  梅香转过身去说,来四喜堂的都是客人。我该怎么样招待就怎么样招待,不会对你另眼看待的。

  韩金坊皱了皱鼻子,有点儿不是滋味的说,几个月没来,你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梅香吃吃一笑道,韩少爷,你真的不该跟我生气。我毕竟是在娼门里接客,又不是你的太太,为什么天天要想着你?

  那些我不管,反正真心喜欢你的人只有我韩少爷,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了。说这两句话时,韩金坊激动的眼圈有些泛红。

  我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到我房间的男人都这么说。梅香挽起自己的袖口,把一条如白萝卜似的手臂直放在韩金坊面前,用手指着皮肉上七八个椭圆形状呈现出焦糊的烟头烫痕,她说,这里有我在你面前烫出的第一个肉疤,因为那时候你说,要赎我出去做你的太太,我信以为真了;第二个是吕少爷,也是这么亲口跟我说的,我又烫了一个肉疤,跟他许诺我的一番真情,可是到头来,他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以后,有更多的男人都这么跟我说,我已经不相信男人们的这些鬼话了,只有逢场作戏,用烟头烫出了一个个肉疤去骗他们的感情了。

  梅香从糖盒里拈起一块糖,剥去了糖皮纸递给韩金坊,她说,男人的话都是靠不住的,但是对付他们很容易,只要嚼上一块糖跟他们甜嘴蜜言就行了。如果会卖弄的女人能挤下一两颗眼泪,他们的心就更软了。

  韩金坊说,你说对了,青楼里的女孩子,都是依靠骗男人的感情活下去的。

  梅香不再吭声,轻轻的拉开了她房间墙角处的一个衣橱,里面塞满了花袄、绸裤、旗袍、高跟皮鞋、绣花鞋一类的东西。然后她从床铺下捧出一个雕镂着精美图案样式精致的首饰盒,打开了里面是一堆金灿眩目的金簪玉镯。梅香从里面抓起一把首饰,抛上抛下,在哗哗的乱响声中,那些金贵的东西变得光华四射,从她的手指间纷纷滑漏而下。梅香说,看吧,都是我骗取了男人们的感情后摘下来的。

  韩金坊拈起一枚金戒指粗心的看了一眼,在要把它丢回首饰盒里的时候,忽然瞥见那枚金戒指上面镂刻着几个梅花篆字。韩金坊捏起它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那是他在几年前高银匠铺给三太太打造的,现在怎么会不明不白的丢在这里呢?想了片刻,他自然想到了九蝉,一定是梅香从九蝉的手指上撸下来的。

  他心里说,可恶的九蝉,太可恶了,偷吃了我的太太,如今又偷吃妓院里我最亲近的女人。由此,他很快醒悟到九蝉也许早就泡在胭粉巷了,自己是怎样被传染上花柳病的了。他手里揉搓着金戒指,嘴角浮上一丝苦笑,笑得有些可怜而且浅薄。

  窗外的星光闪闪烁烁。韩金坊翻身上床后,身子像是被火团点燃了似的扑在了梅香的身体上。她的脖颈和牙齿光滑而润白。

  那一刻,韩金坊的动作好像一条跳进了水的游鱼,腰身不停的摆动着,撑在梅香的身上划来划去的。 。。

养鸟
梅香拣到韩家惟一的一枚有契约效力的印章,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早晨。韩金坊离开四喜堂之后,梅香从床上爬起来,一个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她的大腿。这时她看清了一枚从韩金坊口袋里滚落出来的东西,一枚他从不肯轻易示人的印章。那时,她一下意识到韩掌柜真的走远了,而韩家的核心人物已经是韩金坊了。

  这天夜里,梅香把这枚东西拿给九蝉看,说,一枚印章?韩少爷身上怎么揣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九蝉拿过韩家的印章看了看,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哨声,疯癫似的一把将梅香抱起来,一副似笑似哭的模样。这令梅香满头雾水,说,九蝉,你发什么神经?

  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往后我们都会有荣华富贵的日子过啦。

  九蝉举起手里的韩家印章,心花怒放的对梅香说,你明白了吗?

  梅香懵懂的说,我不明白。

  第二十一章

  从良之后的那些日子里,风喜的生活的确够安逸闲适的了。

  在她寄居的邱先生的檐下被包养起来的年华中,没有一点儿不平静的波澜。

  每日在延春堂坐诊的邱先生,空闲下来都把心思放在凤喜的身上。起码那些离不开的油盐酱醋茶等日常用品,都要由邱先生购置回来。后来,连风喜使用的草纸、鞋袜和香粉等女人物件,都是邱先生到街头上的店铺里给她挑选和采购。

  有两次风喜偶尔抱着孩子到瑞庆和杂货铺买东西,正经的生活日用品一样也没有买,拎回家来的大多是绣花用的针头线脑和屋里摆设的绣花门帘儿、墙壁上的彩纸画等等物品,还花了一些大价钱,放在家里却闲置起来。这令邱先生有点儿心疼,有时恼火地顶撞她几句,惹得凤喜把嘴巴气嚷嚷地撅起来,最后出去买东西的一切事务只好由邱先生去做了。凤喜奚落他说,老邱,你今世真应该做一个女人。邱先生听了只是嘿嘿一笑,这一幕有着锅碗瓢盆响的两个人生活的世界中,经常受到磕碰的不和谐场景就翻过去了。

  一个人独守的日子总是日寂夜寞的。邱先生白天要在药堂里坐诊,到头来只有风喜和哭啼啼的孩子,熬过平淡无奇的一天又一天。于是,风喜忽然的想到应该雇佣一个女佣人,一则能帮助她料理琐碎无序的家务,比如做饭、烧水、看护孩子什么的。二则能陪她说话聊天,也使她的日子不再孤苦。凤喜看着邱先生的眼睛,酸叽叽的说,你要知道体贴心疼我,就该帮我雇一个女佣人。

  雇一个女佣人做什么?邱先生问。

  我一个人在家里害怕么,要她陪我说说话,凤喜说。

  你到底怕什么?

  我怕有人来打劫,还怕你家里的黄脸婆,找到这里跟我算账怎么办?凤喜说。

  你只要插好门闩,老实的呆在屋里,她是轻易不会找到你的,

  邱先生说。

  你说,如果她找到这里怎么办?凤喜苦苦相逼道。

  邱先生皱着眉头说,她来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不要想得那么多,我什么时候都不会亏待你的,把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邱先生好言哄她道,孩子转眼就长大了,根本用不着雇女佣人侍候,雇女佣人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可是一双手养活着两家人,你说容易吗?

  风喜反驳道,你一年挣那么多钱,怎么也不能顾及那头,忘记了照顾我这头嘛。外面挣钱都给了黄脸婆,上床睡觉倒想着我,这就不太公平了。

  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一天总是婆婆妈妈的,我连一个好心情都没有了,邱先生抱怨说。

  那你赖在我这里干什么?你还是回到你的黄脸婆那儿去,风喜板着面孔跟他吵嚷起来。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论理了,邱先生说。

  凤喜一只手抱住怀里咿呀学语的孩子,另一只手揪住了邱先生的一只耳朵,突然用力一拉一扯的说,老邱,你要是敢跟我三心二意的,就揪掉你的一只耳朵。疼得邱先生哎哟哎哟的大声喊叫起来,哭丧着脸说,姑奶奶,你快饶了我吧,给你跪下也行,我拿你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了。

  凤喜每日赋闲在家里,可谓闲情难抑。但是她除了看护着孩子,实在是没有任何事情去做,邱先生对此也没有办法。凤喜说,我出去跟人打纸牌吧。邱先生始终不允许,说那怎么行,几天下来街坊邻居就会知道是我包养的你,很容易露馅的。风喜说,那你让我做什么,闲着也是闲着,我只有站在门口往屋里拉客了。邱先生有点儿懊恼地训斥她说,你两三句话脱离不开老本行,总是忘不了你的皮肉生意。

  凤喜堵气说,什么都不许我做,我成了你养在笼子里的一只小鸟了。

  邱先生听了一拍脑袋说,对呀,我每次到城里那些富户人家出诊,庭院里的廊柱和门檐下,都挂着一排排的鸟笼子,什么鸟儿都有。你在家里养鸟玩吧,那样就不会再寂寞了。

  太好了,凤喜拍着手对邱先生说,没想到你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几天下来,邱先生几乎逛遍了城里的大小街市,拎回来七八个鸟笼子挂在屋檐下,剩下的一溜儿摆放在庭院里窗前的一条长木板上。鸟笼子有圆形的,还有四方形状的,样式十分精致。每只鸟笼中都蹦跳着百灵、腊嘴儿、绣眼儿、八哥、金丝雀等小鸟,还有两只凤喜说不出来名字的娇鸟,红嘴巴,红腿儿,羽毛也鲜艳争奇,看上去十分讨人喜欢。鸟儿在鸟笼里扑棱棱的跳着,鸟语啾啾,让人联想到发自清涧幽谷里的天籁之音。这些悦耳的鸟语合奏声,给凤喜的孤寂世界注入了活力,让她的心情处于兴奋欢畅之中。

  开始养鸟的时候,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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