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婚姻当什么了?”宣院长控制不住的发火了,“咱们宣家不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势力人,可这是结婚,你要替人家姑娘一辈子负责的。”
“我会的,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挣给她。我的人生是要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我不想在婚姻上花太多的精力,她正是我想要的。”
电视上放什么,她没看清楚。她没再坐下去,到厨房里帮田华做饭。田华让她主厨,那天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宣院长苦着脸说,你们婆媳是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他们没有蜜月,成婚第十天,宣潇就出差了。夜晚,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新房里,抱着他的枕头,嗅着他的味道,无法入睡,给他打电话,他不知道和谁在一起,背后乱哄哄的。语气很重很不耐烦:“除了急事,不要随便打电话,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她默默地收了线,流了一夜的泪。以后,不管他去哪,她再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有一阵,他犯胃病,坚持在办公室加班,她煮了补汤给他送去。那时是仲春,她没用保温瓶,他和客户在开会,她捧着饭盒,用手捂着等他。汤凉透了,他才出来,扫了眼饭盒,拧拧眉,“我没胃口。”又忙去了。她捧着饭盒,走回了家。
工作室接了个山东的工程,他去看工地,说好傍晚到家的,到了十二点,还没听到他的脚步,她坐卧不宁,给他发短信,然后握着手机,隔五分钟看一眼。直到凌晨,她歪在沙发上睡着,才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他说路上遇到了一桩车祸,路封了三个小时。她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个短信?他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打电话,一分钟,可以说多少个字?她无语,一分钟可以说许多字,可他没有说。
偶尔,她会开玩笑地问他,外面你有没有什么仰慕者?他瞪她一眼,你把我当那种无聊的人吗?神经过敏!
裂缝不是瞬间的事,是一点点地形成的。
看着电视、书本上一些浪漫的情节,她总是淡淡一笑。宣潇不记得她的生日,结婚登记那天是恰逢他有空,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当然就更没有结婚纪念日一说了。至于圣诞、新年,单位里的同事们兴奋地说聚会什么的,她就静静倾听,宣潇在这种时候,通常要出差的。
她没收过花、小礼物,可她有钱,想要什么,自己买去,宣潇对她说。
网上有个笑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有个墓蹲着总比暴尸街头好吧!她看了心里面咸咸的,很适合自己的心态。
当日历翻到二十七岁这一页时,她回首她的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发觉没有一件美丽的回忆,她的人生枯燥乏味,过得如老妪入定一般。
她想改变,可是却没有能力。
她很害怕,短暂的青春短得来不及回味,便已迅速老去,像一块用了多年的旧抹布,或者是隔了季的旧衣裳,被遗忘在角落。
她很清楚,宣潇是真的把爱情和同情弄混了。
不止一次,她想开口要求离婚,每当她想要说出口的时候,总有什么东西会把这句话给压下去。那就是宣潇对她家的恩情。
如果没有最近的这些事,她有可能还会忍着过下去。现在,她不需要忍了。一件一件的事,像把足够锋利的快刀,替她割断缠绕的乱麻,她解脱了。
谈不上伤害,而是他和她都迷路了。
分开后,他们都会为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老想着从前,她要想以后。
想通了这一切,走廊上已响起了值班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声。
天亮了,晨光在窗棂间一闪一闪的,像窥探人世的眼睛。有一两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儿,从窗前漫不经心地掠过,很快便消失在萧瑟的树叶中。
她疲惫地闭上眼,把工作了一夜的眼睛休息下。
一早,病房里就很热闹。
医生例行查过房,池小影的插管撤去,杜医生建议她今天如果能起床就走几步,就尽量做做。撤去插管,池小影感到舒服多了,而且她今天起,可以吃些粥了。引产的小女孩今天出院,怀着双胞胎的孕妇早晨开始阵痛,已经进了手术室。
夏秀芬给池小影洗了脸,漱了口,把及肩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换了件毛衣。池小影让妈妈把病床摇高,她想坐着输液,可以多看点窗外的景色。
夏秀芬的手机又响了。不用说,是那帮炒股的老头老太的。
接完电话,她又是兴奋得眉飞色舞,有时长吁短叹的,不过,她很享受那感觉。
池小影没力气多问,只盼着能早点出院。妈妈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应是以她为中心的。
秦朗拎着一个大的纸袋走进来,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休闲毛衣,起着暗花,郑重中又带着一种活力。
“昨晚没睡好?”放下纸袋,他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我要建议杜医生给你加安定剂了。”
“人的睡眠是有限的,白天睡太多,晚上哪能睡着。那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她叉开了话题。
“小影,我给你转到贵宾病房去,这里人太闹太杂,不宜休养。”
“真是小题大做,人家比我病重的人都能住,我为什么不能?别为了医院的效益,打我钱的主意。”她歪着头,佯装正儿巴经。
秦朗沉默,直直地盯着她,盯着小影直发毛。
“我脸没洗干净吗?”
秦朗摇头,从纸袋里往外一件件地掏着,三大本相册,一个MP3,两本纸质非常优良的女性杂志,上面的封皮还没撕,估计是刚买的。
“这相册是刚从北京快递过来的,看过后,不要偷笑,当心扯动伤口。音乐和杂志留给明后天的,今天只能看相册。”看她急不迭地欲翻相册,他按住。
她仰起头,突然看到他眼中拼命压抑着什么,有几句话徘徊在嘴边,幽深的眸锁住她,隐隐透着几分探究。
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她微闭下眼,睁开,秦朗脸上又是常见的一派温和。
“需要向你提供观后感吗?”她俏皮地问。
“不需要文字描绘,可以接受口头表达。”秦朗对她眨眨眼,又揉了下她的头发。
两人对视而笑。
“秦朗,等我好了出去请你吃饭。”
“好啊,什么价位?”
“嗯,和两代血浆的价钱相当。”
“想一账算清?那价钱可不低。”秦朗的眼里闪着笑意,他明白她想对他为输血的事道谢,可这种事那是一句“谢谢”就能说尽的。
池小影脸一红,皱皱鼻子,“那我就分期付款。秦朗,谢谢你,为许多许多的事。”
秦朗浅浅地叹了一声,“说你傻吧,你还真犯傻。”
专家楼的护士又寻来,把秦朗抓走了。
池小影发了会呆,慢慢地打开相册。
两岁的秦朗,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傻呵呵地笑着,手里抱着一只大大的气球。
八岁的秦朗,大牙门掉了,紧抿着双唇,小大人似的一脸深沉。
十六岁的秦朗,以显现英俊男子的雏形,浓眉大眼,俊朗温雅。
二十岁的秦朗,一脸意气风发地揽着一个娇小的女生,眼中遮不住的温柔、甜蜜,那应该是他的初恋女友。
二十八岁的秦朗,坐在游乐场里,有个漂亮的小女生抱着他的大腿,像小猴子攀着一棵大树。
四十岁的秦朗,温厚谦和,身后是展翅的大型客机和首都机场的一角。
……
池小影翻着翻着,便略略微笑起来。好像时光倒流,她陪着秦朗一下子走过了四十年。
不知怎么,她觉得四十岁的秦朗比二十岁时、三十岁时都要俊朗,可能是气质上有了变化,更加温雅、宽容。
从三十岁往后,秦朗的照片里除了那个神似他的小女孩子,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真是一个十分认真而又传统的男人。
他说,缘份,命中有的,就会有,求不来的,只能等待。
不知这样的男人,等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良缘?
池小影缓缓合上了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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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力挽狂澜(二)
宣潇缓缓睁开眼,四下漆黑一片。
“宣潇,把头发擦干了再上床,别怕麻烦,不然以后会秃发的。”他出差回来,洗完澡,累得等不及爬上床,她拿了条大毛巾追在他后面叫着。
“胃药放在第一层抽屉,不要硬吞,来,喝点水。我煮了绿豆粥,你要吃点吗?或者我给你榨一杯果汁?”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不耐烦地摇摇手,让她带上门出去。
她没有动,就那么挨在门边,头倚在门框上,默默地望着他。
许久,他才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
他仰起头忙不迭地寻找,“小影?小影?”除了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屋内回响,一切都静悄悄的。
想起来了,小影不在家,在医院里呢!
他再次仰躺回沙发上,衣服上一股恶臭的呕吐物。真不错,他还能找回家,没有睡在街头。
脑袋里面像钻进了一头挖土机,轰隆隆响个不停。
他闭上眼,又躺了会,慢慢地坐起,走进洗手间,先用抹布清理了下沙发,然后洗澡,刷牙,给自己烧了杯开水,他倒了一杯,走进阳台,趴在窗户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天空是青烟色的,远处的高楼笼着一层浅浅的晕黄。他沉默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渐渐醒来。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点抖。
他不是第一次梦见池小影。以前在工地时,他有梦到她,醒来后,身子又热又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与她的温存。
那时血气方刚,聚少离多,小别胜新婚,哪怕再忙再累,只要一抱到她,总要厮缠大半夜。
今夜,梦到她,却是难言的痛楚刺破肌肤,绵绵密密,他心疼得发颤。
他向来思维独立而清晰,现在却感到神经和大脑短路了,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乖巧,却没想过她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从不晓得她倔起来会是这样的坚定,他真的招架不住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一点点的,像被虫蛀的叶子,慢慢扩散开。
他假设过许多答案,可他觉得每一个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如果是为了别的女人,她怎么从来没有吃醋过?
如果为了他陪她的时间不多,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再说他不是去花天酒地,他是为了工作。
如果他们不适合做夫妻,那为什么要等到四年后才说这句话,不嫌晚吗?
思来想去,他觉得她仍是无法原谅他那天冲动之下说的几句气话,虽然她不肯承认。
宣潇揉了揉酸痛的额头,收起杯子回到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起车钥匙,走出家门。
宣潇能走到今天,不会被几句话就给吓退的。
说他愧疚也好,说他习惯也好,他可以换车,可以换房,但这辈子没想过换老婆。
下了楼梯,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脑子清爽了许多。
超市开门很早,他没买过礼品。他对促销员说要去看一个做手术的病人,促销员笑吟吟地很快给他装了两口袋包装精美的补品。
付款时,手机响起。
是宁伊的,吞吞吐吐地为杨光的事道歉,说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问她可以回工作室上班吗?
宣潇公事公办地“嗯”了一声,挂了。
接着,又有电话进来,是燕南南,他蹙了蹙眉,直接按掉,接着关机。
他差不多全年无休,现在老婆住院,他该休息个几日了。
这休息天头开的并不顺,宣潇刚把车开出超市停车场,就被警察给拦住了。昨天他先是飞车去医院,晚上,喝得醉醺醺地飞车回家,不知撞了几个红灯,违规停车多次,幸好喝醉酒这事没被发现。
驾驶执照扣留,车吊走。他拎着两口袋先去银行交罚款,然后又拼命地打电话找熟人去交警大队讲情,等到把驾照和车弄出来,都下午四点多了。
等红灯时,宣潇控制不住怒火,气得骂爹骂娘,骂前面挡道的车,骂路边碍眼的广告牌,骂人行道上不好好走路的行人。
前面挡道的车像故意和他对着干似的,居然和他同一方向,自始至终他就超不过去。到了医院,一下车,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个潮女宁贝贝。
宁贝贝的同情心从来不会泛滥成灾,哪怕是对她的亲妈,这一次地往医院跑,是打着看望池小影的幌子,暗地里向秦朗攻击。
不过,攻击不太顺利。
都说男人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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