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转个身又睡着了。妇人当下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有些犹豫地向倒头便躺到床上的男人走去。
“呵呵,婆娘,瞧见没?咱们女儿赚得可真多。”大汉一口的酒气,不时还打几个饱嗝,他将一袋鼓鼓囊囊的银两放在自己身上,醉眼迷蒙地瞧着这些白花花的银两。那些碎银在他的抓取间相撞,发出轻微的乒乓声。
妇人心中一痛,愧疚满胸,她忍着哭腔对醉汉乞怜地说道:“他爹,咱们……不要再去为难女儿了,行嘛?”
醉汉听罢,却并没有向平常一样发脾气,而是呵呵怪笑了好几声,这笑声令人厌恶之至,以至于睡在一旁的絮儿在梦中的皱紧了眉头,捂住了耳朵:“婆娘,你开什么玩笑呢?咱们怎么是难为她?咱们是去让她那些钱来好好孝敬咱们,难道这不应该?哼哼。”
“他爹……雪儿不是没有不给咱们钱财啊,是你都……”妇人没有继续再往下说,醉汉的怒目叫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她惧怕地微微侧着身子,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前些日子落在嘴角边的伤,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鼓足了勇气:“他爹,不要再去逼雪儿了好不好?你会逼死她的啊!”
是呵,用自己女儿被羞辱的事情去威胁勒索女儿的钱财?真是天下之大谬,令人发指。
妇人站在破烂的木板床边瞧着醉汉猥琐数钱的模样,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可是她又能怎样,又能如何呢?
是自己扛不住那些拳头与苦痛将女儿的秘密说了出来。
是自己没有好好守护住自己应该守护住的东西。
明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东西。
明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以让他夺得横财的机会的。
一天又一天,这个月以来,他每在晚上出去她都提心吊胆。怕就怕他去了勿返阁,怕就怕他抱了满怀的钱财回来。一天又一天,每当他回来的时候,妇人都绝望了。不管是他春风满面地踏进屋子,还是酒气熏天地倒头就睡,都是因为有了从女儿身上榨过来的银子!
“婆娘,你别傻站在那儿了。来睡吧。”醉汉根本就没有把女人的怒气放在眼里,说完便面朝里准备进入梦乡。怀里抱着的还是那袋妇人碰都不敢碰的银子。
女人愣了一下,颓废地坐在床沿边发着呆,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男人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对了,那丫头今儿个和我说了,想见见你呢,婆娘。呵呵呵,我告诉她了,是你和我说的那事儿,嘿嘿嘿,她便答应下次给我两千两。两千两啊!啧啧……只要我把你给带过去,哈哈哈。婆娘,早些睡,过两天咱们还要去拿钱呢。”
女人只觉得脑子里头嗡的一响,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明。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断义绝(8)
夜深了,八大胡同里夜夜笙歌,张灯结彩。
在勿返阁小门后的一条小巷子内,一对黑影默默对峙着。
男子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内,突然他从那团黑色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那嘴角边的一抹笑容更是令人厌恶。只见他将手一伸,对那女子说道:“两千两,哪儿呢?”
“我娘呢?先让我娘出来与我见面。”女子就站在勿返阁的后门边上,紧贴着灰墙,白惨惨的墙壁颜色更衬出了她脸色的苍白。
“哼哼,先给钱,再见你娘也不迟嘛。”男人说着用手向自己身后一指:“那婆娘害羞得紧,总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我力气大,硬把她拉来的。说定了,先让我看到钱。”
女子瞧着男人的嘴脸,拼命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她将一直提在手里的锦囊往前一抛,正好落在了男子的怀里。男子诚惶诚恐地接着,怀中突然一沉,光是掂量这个重量便让他欣喜若狂起来:“哈哈哈哈,两千两原来是这么重呀!”他一边赞叹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袋,可是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愣住了。女子看到他的表情,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于是冷哼了一声。这嘲笑声顿时便将男子的神智拉了回来,他恼怒地将袋子置到了地上,一把上前抓住了女子柔弱的手臂,那手劲之大,好像是要捏碎女子的骨头一般:“这是些什么?”
女子瞟了瞟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些个小石子,又看了看青筋暴起的男人,竟然笑了出来:“怎么?瞧不出来?那是银子啊。一个一个,同等大小,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呢。”
“你个顽劣的东西!别在这里装疯卖傻,那会是银子么?!嗯?!你自己瞧清楚了!”说着,男人一把扯住女人秀丽的发髻将她的脸几乎都贴到了地上。
女子并没有反抗,即便头上吃痛也没有叫一声,她只是轻轻地回答了男人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既然你说要给银子,我又没有那么多,那我就只好给你些这东西。只不过……不是真银子,是假银子。”说到最后,女子侧过脸来 ,挑衅地向男人一笑。
“贱人!”男人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句羞辱的话,并将女子一下甩进了巷子的角落里,女子闷哼一声,只觉得额间很是疼痛。她拼命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的意识不用那么模糊,可是,渐渐流下来的温热红了她的视线。
男人一步步地走近摔倒在地的女子,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女子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了,但是听觉却很灵敏,瞬间那些脚步声没有了,紧接而来的,是拳头呼啸而来的声音。
女子身上不断而来的疼痛让她知道了害怕,她拼命地躲着,护着自己的头部,可是这些微小的动作仍然无事于补。这里护住了,男人便踹那里,那里挡住了,男人便击她这儿。慢慢地,女子哭叫声渐渐地弱小了许多,恍惚间,她看到就在男人的身后,默默地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妇人。
那个妇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只是冷漠地看着男人实施的暴行。
女子看到了那妇人,发疯了一般叫着:“娘,娘!帮帮我!”
妇人置若罔闻,依然不动。
“娘!!爹爹打我!帮帮我!”女子哭喊着,拼命地向妇人爬去。
妇人仍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猛地,女子觉得耳边听到了骨骼碎裂的东西。口里充满了铁锈味,她双手捧在自己的嘴下,瞧着一滴两滴的血从嘴里慢慢溢出,一颗乳白色的牙齿更是从嘴里掉了出来。
女子一愣,稍微一张口,六七颗小巧釉白的齿混着滚烫的血掉落在女子的手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子悲怆的哭喊震慑于天地。
……
琳琅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得却是一片黑暗中自己的床顶。她赶忙坐了起来,抚摸了一下自己周身,完好无损。禁不住便松了一口气。
“原来……都是梦……”琳琅轻声呢喃道,不禁苦笑了出来。
正在这时,香儿已经掌着烛火来到了她的床前。
“小姐,你刚才是怎么了?做恶梦了?”香儿关切地上前查看琳琅的情况,却见琳琅的脸色白得可怕,豆大的汗珠正从发间滚落。
琳琅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香儿侧耳听了听远处若隐若现传来的打更的声音,尔后回答了琳琅的问话:“小姐,怕是有五更天了,还早呢?您且再睡会儿?”
“不了……睡不着,今儿个我爹爹会过来,可对?”琳琅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榻。
“没错……他要的两千两银子……我只是筹到了其中一些,还差些许。”香儿叹了一口气:“小姐,您看这该怎么办才好?”
琳琅木然地披上衣服坐到了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一张憔悴的面孔。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里头摆放着的名贵首饰寥寥可数。都是这一段日子以来,被那个人给榨干了。琳琅一样一样拿起来看,最后她挑中了那个纯金绣满金丝的手镯,她在手里摩挲了一阵,便交给了香儿:“把这个拿去当了吧,当死当,可以拿多些钱,少说也是个三千两。”
香儿双手接过镯子,心中更是一疼:“小姐,这可是你珍藏了好些年的了。”
话还没说完,却被琳琅轻轻打断了:“我要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张老板早就已经不在乎我这个旧人了,我留着它们做什么?徒增伤感罢了。”
香儿默默点了点头:“那么奴婢便去烧些水,小姐好好沐浴一番,对身子也好些。”香儿心疼地瞧着像是浸在汗水里头的琳琅,她的中衣都粘在了皮肤上。
“去吧。”琳琅完全躺进了靠在窗边的躺椅上,仰头瞧着还未完全隐去的残月。天空,泛起了些许光亮。
云霜每天都会很早起来,可是今天却让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直到终于有了空闲思考了,她才明白这不对劲在哪里——自她醒来开始,便没看到巧儿。正在想着这个丫头是跑到哪里去了。巧儿却正好推门进来了,气喘吁吁地模样似是赶了许久的路。
“巧儿,你这是去哪里了?”云霜虽然心中满是疑问,却还是先端了一杯茶给自己的丫鬟,好让她先将疲惫缓过来。
巧儿也不客气,接过茶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张口答话:“小姐,前一项子我就说,琳琅小姐与香儿的行踪有些蹊跷吧,今儿个可算让我瞧见了。”
“哦?你瞧见什么了?”云霜笑了笑,以为她要说什么发现了情人之类的戏码。
“我今儿个一路跟着香儿,居然走到了中街那里的一个当铺店儿。”
“什么?当铺?”云霜本来是在喝茶准备听些八卦,不曾想,却是让她不得不严肃对待的答案。
“没错,您瞧。”说着,巧儿便拿出了一张像是契约一般的薄纸:“这当的可是鎏金掐丝工艺的红宝石镯子,足足当了五千两。而且还是死当。”
“……你从哪里弄来这契约纸的?”云霜拿着这东西是一阵无语。
巧儿吐了吐舌头,边说边将那方薄纸细心收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浑水摸鱼拿的,咱也没那个本事啊。是香儿走得太着急,掉了都不知道,还是我帮她捡过来的。”
“唉……这些丫头啊,真是一个更比一个不让我省心。”云霜皱了皱眉,休息的兴致都没有了。
“小姐?还有谁不让您省心呢?”巧儿一阵疑惑。
“浣纱今儿个也过来过了,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好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倒是问的巧,可我是过来人,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么?”说罢,云霜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巧儿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您,您是说……梵音小姐?”
“梵音怕是有个相好的了,还是内城的人。那人说,要娶她。”云霜说完,禁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您的答复是?……”
“不允。”云霜苦笑了一下:“只希望梵音不要像我当初那么傻,不要如我一般不明白云姐的苦心。”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一章 恩断义绝(9)
浣纱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梵音这种消息。可是她还在斟酌的时候,梵音已经迫不及待地到她身边来了。
“浣纱姐姐,云姐姐怎么说地?”梵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虽然她已经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仍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因为,时间不多了。
“哎……梵音啊,我看, 你就不要再想这种事情了吧。”浣纱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心里所想倒了出来。
梵音何等聪慧,瞧见浣纱低头不语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一点也不顺利,可是她却并没有放弃:“浣纱姐姐,那你是怎么与云姐姐说的呢?”
浣纱抬起头,疼爱地抚弄着梵音的发:“我今儿个起来之后,伺候你梳洗完毕,便直接去云老板那儿去了。说是闲聊,三言两语下来自是拐到了内城那儿。只是……我看云老板也听得出一些端倪,我这边对她的回答也甚是明白。她说得很明确,咱们没有那种富贵命,她实在不希望有哪位小阁的姑娘浪费了这大好青春。如果是其他的人选,若想风风光光嫁出去,她是会答应的。”浣纱讲到一半,硬是将原句里的重蹈覆辙四字替代掉了。
梵音一听,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浣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中苦闷,刚想再说些宽慰的话,谁知梵音一反常态:“这事儿,也急不来。浣纱姐姐,有劳您了。”梵音话说得诚恳,只是手在微微颤抖。
浣纱瞧见了,以为梵音是不想让她难过便强打精神,于是上前轻轻抓住了梵音的手:“你与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这并非见外,梵音是得好好感谢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