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时分过后,半跪在地的关磨大口喘息,褴褛的袍裳上,一层污秽油光可鉴,异臭扑鼻而来。
虬古恍若未觉,关磨自己却是被呛得直咳嗽,干呕不止。
“我的口水配以我的特殊手法,还能达到洗髓伐骨的功效。第一次洗髓伐骨便是用的本尊的口涎,说出去怕是要惊死一撮人。”虬古在一旁有些洋洋得意。
关磨自然知道对方为何这么做,无非是希望自己实力强上分毫,对破除阵法有所帮助。口还是毫不留情地驳道:“普天之下,还未听过谁洗髓伐骨,用的是口水的!”
缓缓起身,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遍布整个肉壳,浑然无缺,宛若一块巧夺天工的璞玉。一道气梭悠然地旋转着,悬浮在关磨掌心之上。
气梭略微撕裂着掌心的肌肤,就像投掷长矛一般,关磨将气梭甩了出去。气梭带着凌厉的势头,笔直地撞在穴壁之上,转动一阵之后,消散于无形,留下一个浅坑。
细细想来,别有一番感慨。短短不到二十日,自己便从一个初感真念的少年,变成一个运用真念纯熟的研阵修士,世事变幻无常,难以预料。
任关磨如何绞尽脑汁,都不可能想得到,这一切只是按着既定的轨迹运行而已。
虬古六掌齐鼓,夸赞道:“单凭元气凝压激射,就能在这石壁上留下痕迹。或许,现在的你,能够毁去那块石碑。”
关磨脱去身上碎渣般的衣衫,只余下几根布条遮住自己的脐下三寸。盘膝坐下,真念之上符文闪现,关磨瞬间进入通冥秘境,眼中一切变得滞涩起来。
龙飞凤舞的奇形文字活泛起来,循着轨迹转悠。关磨真念极力凝聚,轻松地将两条赤芒融合在一起。
通冥秘境笼罩下,仿佛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两道粗壮的赤芒在碑面上首尾相咬,绕成一个圆圈,轮转着。
关磨真念一松,不再凝聚一处,反而松散开来,开始旋绕起来。
金芒点亮了他的头颅,真念卷旋着,一股更为强盛的无形之力喷薄而出,向着碑面上那两道赤芒涌去。
这是关磨十几日来悟出的一种真念运转之法,不似以往一成不变的将真念聚集在一起,以凝控元气。
真念微散开来,仿佛一个气旋,关磨头颅一阵刺痛。不过身处通冥秘境之中,连痛苦狰狞的表情都难以做出。
两道赤芒旋绕着,在关磨的拉扯之下,所构成的圆越来越小,两条赤芒也越来越接近。
上一次,关磨便是将两道赤芒缩聚到这一步,便功亏一篑。这回,他达到这一步,明显觉得留有余力。虬古涎的功效当真惊人,也的亏他自己日以继夜地尝试,否则,即便虬古涎再神异,他怕是也吸收不到十之一二。
逐渐地,两道赤芒相隔不过一寸,最后两相融合,化为一个大红火球。
骤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斥力直欲将关磨颅内的真念冲得险些崩离。关磨瞬时感到自己真念上的金色符文一黯,滞涩的一切即将变得顺畅起来。
“糟糕,快撑不住了!”那轮红日一瞬之间挥出的遒劲斥力仿若一颗天外陨铁砸在自己的真念上,关磨的真念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若是硬撑下去,我真念再散,此番怕是再也无法补救,彻底成为废人!”
真念若是泯灭,感知、记忆、意识尽皆随之消散,一旦如此,那便与供人踩踏的沙石无异!
关磨只得弃之不顾,保住自己真念才是当务之急。
令他张皇失措的是,变为气旋的真念竟无法停止,其中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杂乱无章地飘飞,自己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真念旋转地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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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破阵而出
赤红的火球汹涌澎湃的斥力非但没有将关磨的真念撕裂,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般,助长了火势,让关磨的真念旋风越转越快。
这一方极小的穹顶之下,无尽的深渊之中,一股磅礴的不知名元气蜂拥而至,众星捧月一般,缭绕着关磨。
一缕缕元气渗透到关磨猛烈旋转的真念之中,被绞碎、被咀嚼、被压榨……最后化作一种厚重沉凝、绽放着蒙蒙光辉并充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眉心处横冲直撞。
头颅内大片大片的浑浊被激荡,原本脑中唯有真念像是一簇在黑暗中摇曳的烛光,而现在,黑暗被这神异的力量击碎、驱逐,头颅之中某些角落变得清明起来。
源源不断的元气被转化为这种力量,耕耘着关磨的脑海。真念极速旋动之下,虽然让关磨感到灼热难耐、头痛欲裂,但每当脑中一块如磐石般坚硬的黑暗化作齑粉,便会有着一丝清凉与舒泰,与痛苦两两相抵。
红日之光笼罩着关磨,铺天盖地的斥力开始拉扯他的血肉。
悄无声息地,关磨全身骨骼开始狂震,一些筋膜则被拧紧,肌肤被一层一层地剥离,可由于身处通冥秘境之中,那些皮肤仍覆在其身上,并未飘起。
此般苦楚,唯有他自己知晓,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无一处不痛得深沉。偏偏自己还只得不动纹丝地忍受,连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无法宣泄。
他终于明白,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关磨的真念依旧没有停歇的势头,深渊之中的元气无穷匮一般,让其鲸吞牛饮。自然,关磨头颅内的蒙昧、混沌,伴随着连绵不绝“轰、轰”的声音,一点一点坍塌。
一个时辰,又或是一年,处在煎熬中的关磨已然到达一种忘我的境界,百般折磨之中却丝毫不见异状,所有的一切损毁,都隐藏在通冥秘境之下。
可想而知,一旦退出这秘境,所有被压抑着的伤势将会瞬间爆发,那场景不知何等惨烈。
关磨脑海中轰隆隆的声音戛然而止,落针可闻的寂静令他神情一振,不过面部依旧维持着盘坐时的神色。
此刻,关磨暂时忘却了肉壳所承受的痛苦,只因看到的一切太过惊人!
头颅之内,真念狂暴地旋转着,其中金光明灭可见,绚烂璀璨,仿佛蕴有一片苍穹。真念之下,则是平滑的紫色冠盖,其下,连着一根笔直的芝干,像极了《百草录》上所绘的灵芝。
关磨想起“都盘”二字,石碑上那团火球带来的诸般痛楚被他抛在脑后。
“真念达到顶峰,便能将元气转化为元魄,破开颅脑中的‘昧’,开辟出都盘。都盘形似灵芝,冠盖为‘盘冠’,芝干为‘都干’,合称便为都盘。
履步于此,是谓真正跨入修炼的大门。”
心中的震撼的涛浪难以平息,关磨难以置信,自己明明处于生死的边缘,稀里糊涂地经受劫难,竟水到渠成地辟出了自己的都盘。
那浑厚凝实的力量便是元魄,此刻正发出乳白色的光辉,附着在都盘之上,使得都盘如一块宝玉般,光辉闪耀。
真念狂暴,元气白变作星星点点的元魄吸附在都盘之上,盖上一层又一层,其中包含着的力量,让关磨心惊。
四野阒寂,微若纤尘的、形如虬古的,皆是定格不动。
一瞬之间,便掌控了一股比之从前强悍数倍的力量,关磨心中复杂难明,长吁短叹。
元魄与元气,便像是冰与水。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元魄,取之于元气,而凝实于元气。
水多可将人溺毙,化作冰则能降下漫天冰雹。同等的数,质却是云泥之别。
元气凝聚一起,可断人筋骨,转作元魄,则能喷吐电火、加持防护,有着千变万化的威能,本质相同,却不可同日而语。
《玄奇志》中记载,一些都盘阶的修者,元魄化作兵刃,锋锐可断金铁,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关磨感受到自己厚实的元魄,如磐石般附在都盘表层,发出莹莹紫光。真念运转之下,源源不断的元魄还在产生。
关磨灵光一闪,以最粗陋的手法将元魄激发,几乎是一种本能,比之元气精纯了不知多少的元魄浩荡而出。
元魄刚透体而出,便有如通红沉重的铁水,流入冰天雪地,一下子凝固起来。通冥秘境之下,一切有所动作的物什都变得万钧之重、无比缓慢。
“此法不可行,究竟该如何利用元魄?赤芒已经全数融合,剩下的就是击溃它!”关磨暗自揣摩。
关磨与石碑仅有一步之遥,石碑之上,凝滞不动的明黄火焰缠绕着珠子,其下由一只乌龟承托。
周围石壁凹凸不平,穹顶上倒悬的石刺显得格外光滑。一旁的虬古面无表情,身上的毛发静静地垂落着,在通冥秘境之中,他仿若一个泥塑。
不绝如缕的元气被真念气旋搅拌、揉搓,变作元魄。这些元魄弥散在关磨的都盘之上,如雾气氤氲。
关磨冥思苦想,究竟还有什么变数,可以打破此时的僵局。
斥力拽着关磨的每一寸肉壳,极力想将其撕碎。而实际上,关磨的肉壳已经支离破碎,骨骼碎裂、错位,筋肉被一寸寸析离。若不是通冥秘境的束缚,殷红的血液必将暴涌而出、漫天飞舞。
关磨对这些寻常人难以忍受的肉壳崩坏,悉数视若无睹,全身心投入思考之中。元气由外到内,元魄越聚越多。
很快,关磨头颅内的元魄四溢,原本一些未被开辟的黑暗混沌之地,被慢慢挤碎。元魄又一次开始开垦关磨的颅内,大片大片的“昧”消散不见,越发多的清明之地被发掘。
如沐春风,清爽怡然,浑身的痛楚减轻不少,关磨正欲强行迫使元魄离体,试试能否挣脱通冥秘境的压制,一股强烈至极的力量一下子侵入自己的头颅之中,不疾不徐地卷集起元魄,轻柔而霸道地将其逼迫而出。
关磨驭用真念进行配合,元魄在那股力量和关磨真念的加持之下,缓缓向着石碑上的红日靠近,那股强大的斥力也不能阻挠。
终于,汩汩小溪般的元魄看似无力地冲撞在石碑的红日上,并无任何反应,唯有那道元魄连绵地流向石碑。
头颅之中的真念气旋终于摆脱了斥力,当元魄击中那轮红日的一霎,斥力便消失不见了。
真念趋于平稳,元魄不再生出,四处飘散的则全数涌出体外,都盘上附着的一层厚厚的元魄坚如磐石,不为所动。
在那股外来力量的加持下,最后一丝元魄终是彻底被那轮红日吸纳掉,所谓的“龙脊”终于毁掉。
关磨一头雾水,这一切来得太快,就像一阵飓风。
真念凝在一起,其中黯淡的金芒内蕴,斥力顿消,关磨肉壳不再受到凶残的损伤,一股强烈的疲惫之感席上来,他真念一动,即刻松散开来……
回到一刹那之前。
虬古看着关磨盘膝坐下,自己便站在一旁,期冀这次他能大功告成。
就在关磨坐下的一刹那之后,深渊之下元气鼓荡,疯狂地涌起,铺天盖地一般,向着关磨汇聚而去,它刚感应到关磨的都盘瞬间被开辟而出,不待它作何反应,几乎是同时,一股它闻所未闻的元魄带着猛烈无匹的霸势轰在了石碑之上。
又是几乎同一时刻,关磨浑身肌肤表面骤然涌上猩红之色,“咔嚓”之声不绝于耳。虬古瞳孔急剧收缩,在它感知中,一瞬之间,关磨全身肉壳像是被蛮荒巨人践踏过似的,像极了传说中的惨状——“人渣”。
刹那间,关磨便碎成一滩肉泥,沐浴在血雾之中,几根粗大的骨头横出,五脏六腑豕分蛇断,凄惨至极。
虬古见状,顾不得惊叹那石碑竟一下子布满蛛网般的密纹,吐出一口涎水将关磨残损的肉壳泡在其中,继而双蹄上的鳞片自动剥离,紧紧贴覆在涎水之上,一根根毛发编织成一层密不透风的毛皮将他裹住,像是一个巨茧。
通冥秘境之下,石碑安然无恙,不想事实上,石碑十八道赤芒被聚在一处,遭到至强的打击,已如枯槁一般,砰然碎裂。
虬古两只大手抱起巨茧关磨,剩余四只手打出阵阵音爆,似是触发了某种大阵,一条斑驳陆离的大道出现,虬古进入其中,天旋地转之后,便带着关磨脱离了这个明黄的石窟。
石碑碎开,其上顶着的火珠滚落而下,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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