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疏影忙闭了口,透过门窗看屋外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静菡忙问道:“柔姨娘怎么了?”
疏影趴在静菡耳边耳语了两句,静菡立刻变了脸色,急急问道:“姐姐说得当真么?”
疏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种事情怎好胡说?老太太跟夫人说话,我进去送水的时候听得真真的。老太太还特地交代不许在背后议论,免得三姑娘听到又伤心。”
“那姐姐怎么告诉我了?”
疏影道:“你是我亲妹妹,我自是要为你打算。你现下知道了也好,回去伺候三姑娘更要小心谨慎。”
静菡感激不已:“谢姐姐。”
第四十回 传噩耗
疏影叹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只是可怜了三姑娘……”
静菡暗叹息,三姑娘还日日盼着柔姨娘的回信儿呢,如今怕是……唉,天意弄人啊!
那厢两姐妹说着悄悄话,这边方菲玥进了屋,就见老太太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重,刘氏坐在老太太下首,垂首不语,竟然连一向很少见到的方礼臣也在。
方菲玥不明发生了何事,只笑着行了礼,:“玥儿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老太太刚道了免礼,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在门外禀报:“老太太,几位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淡淡吩咐疏雨:“让姑娘们各自去读书上学,今日免了请安。”
疏影忙去了。
方菲玥心里一沉,今日免了请安,却独独叫了她进来,方礼臣也在,可见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了。她暗暗揣测,难道是她给娘亲写信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
果然,只听老太太柔声道:“三丫头,到祖母身边来。”
方菲玥小心观察着老太太的神色,见她目光怜爱,不像是要责备她的样子,便走上前,低眉顺眼地站在老太太一旁。
老太太拉了她的手,不知怎地,突然热泪盈眶:“柔儿把三丫头养的极好,三丫头是个好孩子,又孝顺又懂事,只可惜……”
说到这里老太太停住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方菲玥暗暗皱眉,老太太突然提起娘亲,又泪水不止,莫不是娘亲……
方礼臣忙劝道:“母亲,切莫伤心,您的身子要紧啊!”
刘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亦劝道:“老太太可要保重身子,若是柔姨娘泉下知道老太太如此伤心,怕也不安心呐!”
什么?泉下有知?这不是说过世之人的么?
方菲玥惊讶地看向刘氏,急急问道:“母亲你说什么?什么泉下有知?”
刘氏叹道:“三丫头,你还不知道吧,柔姨娘昨晚上没了,听说临死前还一直念叨着你和澈哥儿的名字呢!”
“什么?”方菲玥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氏,只见她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掩面,却挡不住上扬的嘴角,老太太伤心垂泪,目光哀伤,方礼臣则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样一大家人,不会平白演戏给她看,方菲玥做梦都没想到竟会等到娘亲去世的消息。
仿佛昨日她还刚刚折了桃花给娘亲看,娘亲责怪她冲撞了府里来的贵客,让她罚跪。膝盖有莫名的疼痛隐隐传开,方菲玥悲从中来,忍不住泪流满面。
老太太见她流泪更是伤心,一把搂住方菲玥,祖孙俩抱头痛哭起来。
刘氏陪着落了几滴泪,忙和疏雨一块儿将祖孙俩劝住了。
老太太勉强止住泪,却是对疏雨道:“去唤大爷来。”
疏雨奉命而去,老太太却紧紧握住方菲玥的手,哽咽道:“柔姨娘毕竟是你们生母,让你哥哥跟着你回去看她一眼,也算是全了母子情分。”
刘氏听了忙道:“老太太可是太伤心了,老太爷是交代过不许澈哥儿再见柔姨娘一面的,何况我们身在孝期,也不便出门啊!”
第四十一回 刘氏的厉害之处
刘氏心中暗自盘算着,柔姨娘是她的死对头,虽说人已经死了,但她生得这两个孩子可都不是省心得,方菲玥心思细腻,性子好强,方凌澈心机深沉,暗藏锋芒,若是让她们兄妹俩单独出去几天,回来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他们出府。
老太太直直看向刘氏,冷声道:“你倒是好记性,至今还记得老太爷的话!”
老太太眼里的冷剑让刘氏打了个寒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媳妇当初是奉了老太爷之命送柔姨娘出府,自是不敢忘记。”
不敢忘记是假,阻拦他们兄妹才是真吧?
老太太冷笑一声,讽刺道:“你倒是我方家的好媳妇!”
刘氏如何听不出老太太话里的怒火?却不痛不痒,神态恭敬道:“老太太夸赞,媳妇愧不敢当。”
方菲玥冷眼看着刘氏和老太太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心一点点沉下去。
娘亲骤然离世,夫人偏偏态度坚决拦着不许出府,连太太说话都被刘氏抬出老太爷压了回去,刘氏到底对娘亲有何深仇大恨?连让她们兄妹出府祭拜娘亲都不许?
看着老太太气得直喘气,再看看刘氏眼里得意的神色,又看看隐形人似的坐在一旁的方礼臣,想起娘亲离世她都不能去见最后一面,方菲玥猛地跪在刘氏面前,忍不住泣道:“母亲,我大启自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便以孝治国,生母骤然离世,身为子女却不能送终,是为大不孝,求母亲让我和大哥出府为娘亲送终。”
刘氏亲扶了方菲玥起来,柔声劝慰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孝顺,只是老太爷生前发过话了,我们身为后辈,自然要遵守!”
窗外的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穿过大开的窗子洒进来,在屋里落下一片明媚。刘氏表情慈祥和蔼,方菲玥却感到刺骨的凉意,原来这就是后宅没有硝烟的战争,不过只是几句话,不动声色间就断了你的路。
她总以为那些下毒下盐的招是夫人的步步算计,如今看来,见招出招才是她的厉害之处。
方菲玥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却听到老太太气道:“你不让他们尽孝,如此不就坏了我方府名声?将来若澈哥儿昊哥儿若考取了功名,这可是要被言官诟病的啊!”
刘氏笑道:“老太太,您放心,不过一个姨娘而已,左右我这个嫡目还在,只要将来澈哥儿对老太太、对我和老爷孝顺,不孝的罪名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的!”
“你……”老太太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直拍着胸口顺气。
眼看老太太气得不轻,方礼臣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劝道:“母亲切勿动气,父亲确实交代了不许沈氏再见到澈儿啊!”
“哦?父亲也记得祖父当时说得是不许姨娘再见到我么?”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就见方凌澈掀了帘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刘氏看着方凌澈一步步走进来,无声在心底冷笑,这方凌澈来得真是时候,只是,任你兄妹说破天,我也不会放你们出府,老太爷的话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第四十二回 兄妹出府
方凌澈进来给老太太、方礼臣和刘氏行了礼便直直站在一旁。
老太太叹道:“你来的正好,你姨娘没了,我原想着让你和你妹妹去庄子里为她送终,也算是全了母子情分,你母亲却说老太爷生前说不许柔姨娘再见你一面,如今看来竟是你们母子情分都不能全了。”
方凌澈表情一直淡淡的,听到柔姨娘离世眼里也没有多大起伏,只是道:“姨娘早早离府,和孙儿母子情分自然是浅,只是生母离世,若将来孙儿不去送终,将来出仕也必定落下不孝的罪名,况且,孙儿当年虽然年幼,却记得老太爷说得原话是‘不许柔姨娘活着再见澈儿一面’,如今姨娘下世,想来孙儿去祭拜也是无妨的。”
方菲玥偷偷看向方凌澈,他一番话说得出府不像是为了全母子情分,倒像是只为了落个好名声,但她却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愤恨和悲伤,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将那么沉重的心思压抑得如此云淡风轻。
老太太点头:“对,我也记得老太爷的原话是不许柔姨娘活着见你,如今人没了,你去祭拜自然无妨。”
说着把目光转向刘氏:“你说是不是?”
刘氏心中暗恼怎么忘了老太爷的原话,面上却不动声色,凤眸一转,低眉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只是我们身在孝期,实在不宜出门呐!”
老太太道:“我朝虽是以孝治天下,规定孝期不出门访客宴饮,亦不能开门迎客接物,但她们兄妹二人是出府奔丧,不违孝规,想来也是无碍的。”
一直沉默的方礼臣这时候突然道:“这不违孝规,依然是无碍。”
刘氏还想再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扬声道:“你明日安排一应祭拜物品,送她们兄妹出府,好了,我也乏了,都回去吧!”
方礼臣、方菲玥和方凌澈忙行礼告退,偏刘氏直直站在那里,方礼臣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道:“媳妇告退。”
方礼臣面色不虞地和刘氏回了凝华院,进门便道:“你如此反驳母亲,是不想她们兄妹出府,想让澈儿落下不孝得罪名吗?”
刘氏颇为委屈道:“怎么会呢,老爷,你误会我了,孝期出门是对老太爷不敬,我是不想我们方家的名誉有损啊!”
方礼臣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昊儿是我的儿子,澈儿也是我的儿子,你身为嫡母自然要一碗水端平,况且澈儿将来出息了,才能更好地扶持昊儿,护我方家荣华。”
说完这句话方礼臣便怒气冲冲甩门而去,刘氏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什么身为嫡母要一碗水端平,什么将来方凌澈出息了才能和昊儿一起护住方家荣华,以方凌澈的心机,将来若出息了会放过方家家产么?只怕是昊儿更大的威胁!
刘氏双手狠狠握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不觉得痛,她一定不能让方凌澈羽翼丰满起来!
第二日一早,方凌澈方菲玥兄妹一人骑马,一人乘车,各自带了丫鬟随从,由刘氏亲自从方府后门送出了府。
第四十三回 出府无自由
马车一路出了城,五月里,日光正好,沿路花红柳绿风光无限,车内却一直气氛沉闷。
因是老太太交代的,马车很是宽敞,中间还放了一张小案几,上头放着一套青瓷茶具和两碟点心。
静姝倒了一杯水递至方菲玥面前,劝道:“姑娘,喝些水吧。”
方菲玥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
“姑娘还是喝些吧……”静姝苦苦劝道:“您昨晚便不吃不喝的,瞧嘴上都起了干皮了……”
静菡亦小心劝道:“姑娘好歹喝些,您的病刚好,保重身体要紧呐!”
经不住两人苦苦哀劝,方菲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又继续发呆。
静菡在静姝耳边叹气道:“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下去可是熬不住啊!”
静姝愁眉不展,小声道:“是呢!还好两姑娘回庄子去了,不然若依姑娘执拗的性子,不定怎么折腾自己呢!”
静菡气愤道:“夫人也欺人太甚了,若非大爷及时赶到,我们姑娘可不连祭拜柔姨娘的机会都没有么!”
静姝赶紧拉拉静菡的衣袖,示意她小声点,在她耳边低语道:“夫人这次让吴妈妈一块跟来伺候姑娘,名为伺候,实为监视,她就在马车外头坐着呢,若这话让她听见再传给夫人,岂不白白连累姑娘?”
静菡脸色一白,立即噤声,又想到姑娘出府一趟还被吴婆子监视,连自由都没有,轻轻朝马车门口啐了一口方才作罢。
马车急急行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庄子里。
方菲玥由静姝静菡扶着下了马车,就见方凌澈在跟庄子里的冯管事说话,见他下来,方凌澈淡淡道:“进去吧。”
“大爷,三姑娘里边请……”冯管事亲自引两人进了庄子,那谄媚的狗腿表情,是方菲玥在庄子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
冯管事引了两人去了以前她和姨娘住的那个小院子,灵堂就设在此处。
柔姨娘是府里遣出来的姨娘,死了也不能埋在方家祖坟的,那些下人惯会偷懒,将灵堂设置得也十个分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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