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丰道:“老将军,元丰也明白这些,但如今辽寇大兵压境,如何退敌才是最最紧要之事,我想皇上也应该知道轻重的……”
“但愿如此吧!”冯翼捋了捋须,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冯老将军,”赵元丰赶忙拱手作揖道:“您征战沙场多年,今番这辽人来势凶猛,明日必陷苦战,您有没有退敌的良策呀?”
“良策可不敢当啊!”冯翼稍稍谦虚了一下,慌忙又道:“王爷,我军借用地形优势,倒是可以抵挡一阵,但辽军数倍于我,眼下又粮草不济,这黎城终究是守不住的……”
赵元丰叹道:“这个元丰心中也有数,所以才没将所有的兵马调来此处,而是派了邓啸天将军驻守真定府,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不测呀!”
“尽管如此,”冯翼道:“但敌我双方实力仍是悬殊太大,长此下去,后果真的不敢设想啊!”
“要不是前日圣上连番下旨催促,从我部抽调四万人马前往湖南、湖北镇压刁民暴乱,我还有把握跟辽人决一死战!可是、可是――”突然之间,赵元丰感觉自己无语了。
“王爷,事已如此,不必再多想了。”冯翼急忙安慰道:“明日辽军必将大举来攻,如何应战,才是当务之急啊!”
“我要给圣上再次奏本,请陛下兵来援!”忽然,赵元丰一掌重重拍在了桌案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桌子便散架了,立即断成了一堆废木料。
帐外的兵士听到响声,还以为有刺客偷袭王爷,慌忙叫着喊着冲进了大帐。然而,一见只是桌子在王爷掌下散了架,他们很快便静了下来。见此状,赵元丰立马挥了挥手,示意兵士们退出了营帐。然而,刚过了一下,他忙又高声喊道:“主簿,快快准备笔墨,本王要书汴京,求圣上立即兵驰援!”
主簿张之杭站在营帐之外,听到王爷的唤声,不敢迟延,立即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但恰在这个时候,冯翼突然间又跪下了,他急着喊道:“王爷,你要三思啊!”
“老将军,您这是为何?”赵元丰慌忙扶起冯翼:“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元丰自当听从!”
“王爷,”冯翼急道:“您已经连番了三道求援奏章,要是圣上恩准了,恐怕此刻援军早就到了……”
“可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啊?”赵元丰满脸都是阴云。
“王爷,您先别着急,事缓则圆啊!”冯翼劝道。
“可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们不能再等了……”赵元丰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
“您再等一等,兴许朝廷已经兵了!”一时激动,冯翼一把抓住了赵元丰的手,泪涕涟涟道:“王爷,你要是再奏本催促,只怕圣上更加猜疑记恨,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呀!”
拍了拍冯翼的肩膀,赵元丰紧紧咬了咬嘴唇,随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道:“老将军,元丰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是死路一条我也要奏本,企盼圣上早日兵来援,要不然真定府告破,辽人的铁蹄南下,那我中原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王爷――”冯翼再一次哭着喊道。
“老将军,您别说了,比起千千万万的百姓,元丰一人的生死何其轻也!”甩手又拍了拍冯翼的肩膀,赵元丰禁不住又闭上了双眼。很快,他便睁开了眼睛,见张之杭重新摆好了桌椅,又笔墨纸砚和奏本也都放好了,他便快步走了过去,立即重重地坐下了。
神思片刻,赵元丰提笔蘸了蘸墨汁,快写起了奏本。不多时,奏本便拟好了,他又取出北贤王金印押上了。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他忙又吩咐主簿道:“你赶紧把偏将军魏云杰给我找来!”
“是!”张之杭应了一声,急忙退出了大帐。
“王爷,您找魏将军所为何事?”冯翼小声地问,他心中甚是疑问,因为他知道偏将军魏云杰深得北贤王的赏识与器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王爷故交之子,更因为他是少年英雄,武艺了得。每逢遇到危机时刻,北贤王总会让魏云杰去执行一些特别任务,他也常常斩获无数,让人惊喜不已。“难道王爷要让云杰去执行秘密任务?”冯翼心中禁不住犯疑了。
起身转下桌台,赵元丰两眉紧紧蹙着,他舒叹了一口气便道:“此前我了三道求援奏本,也不知道圣上看到没有,这次我想让云杰替我亲自跑一趟,把奏章直接呈给圣上……”
“这事恐有不妥啊!”冯翼摇了摇头道:“边关奏章一向都是先送到兵部,再转呈皇上,如果冒冒失失直接呈送皇上,岂不让兵部那些大员们难看么?――日后他们定会以此大做文章的!再说了,魏将军只是一个边关小将,他如何进得了大内皇宫呀?”
“至于得罪不得罪那些兵部大员,本王倒是不怕,只是大内皇宫戒备森严、守卫重重,想要进去确实是不易啊……”赵元丰一时有些犯难了。
“是呀,没有皇上的召见,任何人是不得随意进出宫门的!”冯翼也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突然,赵元丰从腰间摸出一块金牌令箭,兴奋地嚷叫道:“本王有这个,先皇赐我这块金牌令箭说是‘见之如朕亲临’,我想是时候让它挥作用了――我让云杰带上这个,一路上可以畅通无阻,还可以直接进宫面圣!”
“王爷,不可呀!”冯翼赶忙劝阻:“金牌令箭乃是先皇御赐,关键时刻能保得住您的身家性命,万万不可随便离身!”
“老将军,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本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赵元丰话说到此间,一个身穿着金甲战袍的年轻将军忽然闪进大帐来了。此人俊朗不凡,虽面相十分清秀、白净,但却不乏几分豪气干云,他背手一甩战袍,立即单腿跪在了赵元丰面前,施礼抱拳道:“王爷,末将魏云杰特来领命!”
“云杰啊,来、来、来,快快起来!”赵元丰慌忙扶起了魏云杰,他看着这小子英气勃勃的模样,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
魏云杰快言快语,刚一起身,便直接问道:“王爷,您让张主簿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好小子啊,还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本王就喜欢你这个性子!”赵元丰笑了笑,伸手便在魏云杰结实的胸膛上打了一拳。然而,他的神情很快就严肃起来,慢慢地说道:“眼下正有一件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托付别人我都放心不下,所以就把你叫来了……”
“王爷,您就直说吧!”魏云杰道:“――到底是什么大事?”
“我这里有一个奏本,你连夜出,无论如何也得赶在明日天黑前送达汴京,直接面呈圣上!”说着话,赵元丰便从桌上拿起奏本,递到了魏云杰手上,又道:“眼下战事正紧,军中兵马粮草不济,你务必求得皇上派兵火驰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爷――”魏云杰脸上立即露出了难色:“这回您可是为难末将了,皇宫戒备森严,末将即便是到了汴京,恐怕也进不去呀!”
“这个你放心,你拿着本王的金牌令箭去,没人敢阻挡于你!”赵元丰笑道。
“这、这……”魏云杰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元丰已经把金牌令箭塞到他的手上,紧紧抓着他的手,赵元丰忙又嘱咐道:“好好拿着,路上务必小心啊!”
嘴角微微一撇,魏云杰终究没能说出话来,他慌忙把奏本和金牌令箭贴身塞进怀里。这时,冯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连连嘱咐道:“魏将军,我中原百姓的生死存亡全系你一身了,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老将军请放心,末将誓死完成任务!”魏云杰郑重应道。
赵元丰也伸手拍了魏云杰一把,微笑着道:“那你即刻启程,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末将告辞!”向赵元丰拱了拱手,又向冯翼施了一礼,魏云杰甩手一打战袍,便大踏步走出了帅帐,脚步沉稳有力……此时此刻,大帐之外,夜空一片漆黑。
………【第012章 思定终计】………
昨夜子时过后,宋军骑兵突然杀至辽军营中,好似从天而降,犹如鬼魅一般。只听得喊杀声震耳欲聋,宋军从四面八方冲杀了过来,动作迅至极。而后,宋军又匆匆离去。
许多辽军士兵趴在地上睡得正香,有的家伙似乎还在做着春梦,抱着个石头就扭着屁股,就好像自己怀里真的抱了个美人似的,不曾想突然一记飞刀砍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立马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因为宋兵来得突然,偏又逢猛将军彭虎和李九成带队,一通猛砍厮杀,辽兵如何能敌,纷纷败退。又因为夜色酣浓,看不清敌军究竟从何方杀奔而来,也不清楚敌军有多少人马,再加上彭、李二位将军命人四处放火,辽兵慌乱,哀嚎着四下奔逃,自相践踏而致死致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一番夜袭,宋军突然杀奔而来,又迅冲杀而去,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辽军元帅耶律宗邦痛心不已,经过一番查点,共有约两千名兵士或死于宋军乱刀之下,或自相践踏而死,伤者则更是多达三千余人,还有许多辎重营帐被焚,幸而大军粮草安然无恙。
当时,耶律宗邦睡得正酣,忽闻敌军杀至,他慌忙从床上滚爬下来,而等他穿好战甲、手执兵器出来迎敌之时,恰好遇着彭虎带队冲杀到他的大营之外,要不是亲兵拼死护卫,他恐怕已经身异处了。边关征战这么多年,耶律宗邦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大军所至之地,宋人一向闻风而溃,他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记得当初大军出征之时,耶律宗邦曾和左军元帅萧挞凛打赌,看看谁先领兵直指汴京城下,输了的一方则要拜赢者为“大哥”,还要行跪拜之礼。要知道,耶律宗邦比萧挞凛还年长两岁,倘若输了他的老脸往哪搁呀?
再说,跟萧挞凛打赌输了也就输了,不就是拜他为大哥么?自古军中以武为尊,耶律宗邦自知打不过萧挞凛,尊他一声“大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下子可好,进军受阻也就罢了,宋军还胆敢直插到自己的心窝子里来了,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倘若让朝中的同僚们知道,一小队宋军骑兵突然夜袭,就把他的十万大军打得七零八落,那真的没法在厅堂上立足了……
耶律宗邦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火,他也是个有仇必报而且是个必须快报的家伙,心想着怎么也得给宋军一点颜色瞧瞧。等各营各队汇报了伤亡情况之后,耶律宗邦立即传见了程泰,原本他就对程泰劝说北贤王来降的计策不报多少希望,他只是希望程泰能够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当闻听宋军向朝廷求援而援军迟迟未到,又粮草严重不足之时,耶律宗邦不禁心中大喜,当即还赏了程泰十两黄金。
当然,那些消息都是临别之时,北贤王让程泰这么跟耶律宗邦说的,几乎还都是赵元丰的原话。而北贤王如此这般,一是他不想让程泰归去一无所获而招致杀身之祸,二来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实,辽军探马无处不在,耶律宗邦很快便会得到这些情报……
清晨,当浑浊的红日像一只笨重的老蜗牛慢慢地爬出地平线,耶律宗邦也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摸了一把自己猩红的双眼,他便立即吩咐了下去,让兵士们埋锅造饭,准备大举攻城。
吃罢早饭,大军便向黎城进军开拔了。虽然昨夜遭受突袭,辽军士兵心中惊慌之觉犹在,但毕竟是草原上的民族,狼的血性难以泯灭,他们个个仍是勇猛无常,奋力搏杀。从清早开始,直至正午时分,辽军一连起了四次大规模进攻,尽管遭到了宋军的顽强反击,但只要元帅没有下令撤退,他们仍然冲杀在前,丝毫也不退却……
又一次打退了辽军的疯狂进攻,宋军将士在城楼上禁不住欢呼起来,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们还是竞相高声吆喝着,有的还互相紧紧拥抱着,喜极而泪如雨下。
看到辽兵败退,又看到兵士们欢呼雀跃,赵元丰也被感染了,心中满是欢喜。可是,冷不丁现冯翼的脸上却显得十分僵硬,没有一丝笑容,他甚为奇怪,忙小声地问:“老将军,辽军败退,将士们都高兴着呢,您怎么也不笑一笑啊?”
“唉!”冯翼轻声叹了叹道:“王爷,不是我不想笑,只是末将真的笑不出来。自今晨开始,辽军对我黎城攻势甚猛,虽说我守城将士上下一心,顽强反击,一连打退了辽人四次进攻,但我军也伤亡惨重啊!可再这么下去,恐怕、恐怕――”他不敢再往下说了,顿了顿,又挤出几个字来:“再者、再者……”
“再者如何?”赵元丰催促着道:“老将军请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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