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把画一翻出来,王培就明了了。敖游在艺术上有点天赋,这幅肖像虽不能说是惟妙惟肖,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一眼就能认出他来——那五官轮廓,活脱脱的就是凤行。
“是他吧?”周锡君微微皱眉,忽又摇摇头,“长得是像,不过……又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他转过头来朝她问:“你觉得呢?”
王培不说话,一把抓起那幅画,气冲冲地就去开门,直接找凤行对质去了。大门一开,凤行刚把嘴咧开讨好地笑笑,陡然瞥见王培手里的画,脸色陡变,居然大叫一声,仓皇失措地往自己家里逃去。王培紧随其后,使劲儿砸门,他却坚守屋里,绝不开门。
“你…给我出来!”王培在门口大骂,“混账东西,赶紧滚出来!”
屋里安安静静的,敖游哭丧着脸一动都不敢动。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在没有想好怎么应对之前,他才不要开门被王培一顿臭骂呢。他现在特别地沮丧又懊悔,他怎么就忘了当初还留下过这样的证据呢?早知道,他就不借用凤行的模样了,长得不帅,又不成熟,肤色还黑——他完全忘了自己把肤色调深的事儿了。
王培在门外咆哮了一阵,不见有人出来,倒是隔壁屋里终年不在家里住的小夫妻开了门,一脸诧异地瞧着她,疑惑地问:“王老师,这是怎么了?”
王培可不想当着他们的面撒泼,只得悻悻地拽着那幅画回了屋。周锡君依旧坐在沙发上发呆,眉头微蹙,苦思不解的样子。见王培回来,周锡君却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问:“他关着门?”
“哼——”王培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里还有一些难言的酸楚,敖游和凤行,他们两个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们怎么能把她当猴子一样的耍?他怎么能把感情当做玩笑?
“这个礼拜,画廊有一次画展,主打是‘学院派’,你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周锡君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转换个话题,笑着邀请道。这几年,美术界主流风格回归,学院派流行,王培本身也被标上了学院派的标签。
王培的心里一动,出去走一走,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过得太压抑了。而且——一想到对面屋里还住着凤行这么个混账东西,王培心里就腻烦得很。
“好!”
如此便定下了去上海的旅程。当天晚上王培就跟别的老师换了课,腾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出来,第二天上午,便乘坐飞机去了上海。
周锡君的画廊这两年发展得非常快,不仅常年举办各类艺术展览,偶尔还承接小型的拍卖,最近更是与上海某家五星级酒店合作,办了好几次颇有影响力的大型艺术展。这一次的画展,自然是人才荟萃,热闹非凡。
本次主打的学院派十分符合王培的审美,她走的是正统路线,出生在艺术氛围浓厚的J市,还没认字就开始学画画,又是画家世家出身,大学读最好的美术学校,毕业后依旧在大学任教,这样的人生经历决定了她的画风。
因为画展的第一天,人反而比较多,除了来观看画展的客人,还有许多特意前来捧场的圈子里的朋友,周锡君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肌肉都笑得僵硬发酸,自然无暇顾及王培。王培亦表示理解,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在画廊里逛。
本期画展主推三位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宣传的画册大部分都被他们三人的作品所占据,客人们自然多集中在那三个展厅,其余的小厅便显得有些受冷落。不过王培深知艺术界的“潜规则”,没有名气并不代表画工不行,尤其是这种以“学院派”为主打的画展中,画家的出身和派别常常比画工更重要。
所以她没有跟着大批人凑热闹,反而怡然自得地在小厅里慢慢观赏,果然发现了不少颇具感染力的作品。
小厅里人少,只偶尔有客人匆匆进来,看几眼又走了。王培反而得了清净,安安心心地一副一副地仔细欣赏。正看得兴起,又有人进来了,应该是一对情侣,手挽着手很亲密的样子。王培的余光瞥过去的时候,他们正背对着,所以不曾瞧见两人的长相。
等王培看完了东墙的画作,转了个身过来,正正好对着那一对情侣,看清他们俩的长相,王培顿时就怒了。女孩子长得很英气,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大眉毛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爽利。
至于那个男人——居然是凤行!他居然还弄了身藏蓝色的贴身西装穿上,白衬衫、细领带,人模人样的。更要命的是,他还白了许多,脸上干干净净的透着一股子清爽,瞧着十足十的有为人士。
他以为擦了粉她就认不出他来了?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王培怕是立刻冲上前赏了他一耳光了。这男人,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勾搭上了,小白脸果然是无往不利啊。
王培狠狠地想,她一点继续看画展的心思都没有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整治这个花花公子。为了不打草惊蛇,王培低着脑袋悄悄退了出去,守在大厅里等凤行出来。足足有半个小时,凤行才挽着那姑娘出来,满面笑容,神采飞扬,引得大厅里不少女孩子朝他张望。
本以为他要出来了,可没想到凤行又拉着那姑娘去了另一个厅……就这样,王培足足在门口守了他近两个小时,他们俩才意犹未尽地慢悠悠地从画廊里出来。王培赶紧利索地跟了上去。
画廊门口只有少数几个停车位,早就被预定了的,其余的车子都得停到地下停车场。凤行显然也是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还跟那姑娘说说笑笑的,一会儿还含情脉脉地凝视,说不出的暧昧。
王培一边跟一边小声地咒骂,直到四下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她才加快了步子赶紧追上去。因为参加画展的缘故,她今天穿得很正式,脚下还踩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蹬蹬作响。结果,才追了几步,前头的人就听出了点儿不对劲,迅速地转过身来。
瞧见是王培,凤行的脸上显出又惊诧又疑惑的样子,张张嘴刚想说话,王培一耳光就扇上了。
“啪——”地一声脆响,凤行都傻了。一旁的女孩子也不可思议地捂住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是茫然又是无辜。
“你行啊你,凤行!速度还真快,昨儿还在我家门口堵,今儿就跑这里来泡人家小姑娘了。人家姑娘还小,你行行好放过人家成不成。就你这样的,想玩玩儿哪里找不到人,干嘛要招惹良家。一会儿扮黑马王子,一会儿演小白脸,你老人家是想当影帝还是怎地。要不怎么说奥斯卡影帝在民间呢,人威尔史密斯见了你也得俯首称臣啊……”
王培一生气起来说话的速度就特别快,噼里啪啦地别人根本插不上嘴。凤行好几次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她给瞪了回去,郁闷得使劲儿抓头发。那个小姑娘则一会儿看看王培,一会儿瞧瞧凤行,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明显。凤行都快哭了!
王培骂了一阵还不解气,更不放心让那小姑娘继续跟凤行处在一起,于是伸手一拽,就把那姑娘胳膊拉住了,道:“这种男人千万信不得,有多远躲躲多远。你别跟他待一块儿了,回头我送你回去。”说着,就拉着那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凤行站在原地气得直翻白眼,好几次想追上来解释点什么,想了想,最后终究没上来,只咬牙切齿地使劲骂人,“敖游敖游,你死定了!”
王培拉着那姑娘出了停车场,并不急着送她回家。她怕这小姑娘再受凤行的蛊惑,决定要认真地劝说一番,于是先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
“我跟你说,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可坏了,就是个人渣!追求的时候甜言蜜语,手段层出不穷,可一转身,他就对着别的姑娘也这样。昨儿晚上他还贴在我家门口听壁脚呢,你说——”
“不会吧?”那姑娘疑惑地看着王培,不解地道:“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来着,他九点多才回去。”说完立刻又咬牙切齿起来,“他还真是精神好,赶场子呢。”
可是——不对呀!王培也跟着不解了,“昨晚上他听壁脚的时候才六七点呢。再说,我家在J市,他就算是飞的也来不及呀?”
俩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没说话。
“那个…你没认错人?”那女孩子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
“一模一样!”王培斩钉截铁地道。可是,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比如说,上海这位就要白净些。“再说,他不是也叫凤行吗?”就算是双胞胎,名字总不至于是一样的。
真是见了鬼了!
王培想了想,给物业打电话,说找凤行有急事,让他去敲敲凤行家的门,看他在不在家。一会儿物业管理处的人回来了,“王老师,那个帅哥就在呢。你怎么不打他手机呢……”
王培把电话一挂脸就红了,特别不好意思地朝那女孩儿道歉。不过那姑娘倒是挺豁达的,还笑嘻嘻地道:“别,其实我早想揍他了。身边老跟着一大堆女孩子,你说,既然不喜欢,那干嘛还对人家那么客气温柔,也不晓得收敛收敛。活该!”
“可不是——”王培立刻对她好感倍增,忍不住都长聊了,“对了,我叫王培,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女孩叫鲁菲,是个警察,难怪这么英气逼人,说话又爽朗,两人十分投机,说着说着,居然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然后——两人分了一瓶红酒,醉了。
王培在上海没待两天就回去了,她总想着凤行的事儿,心里头越来越觉得诡异和不可思议。仔细想想,这个凤行倒是跟敖游画上的那个人更像,俊朗斯文,很有内涵的样子。至于J市的那位——除了脸和身材长得不像之外,那谈吐那眼神,还有那如出一辙的二,简直跟敖游一模一样……
王培觉得自己都快魔障了,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模模糊糊地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那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一定是最近睡得太少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回去的飞机上,王培这样对自己说。
回到家之后,王培就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去找凤行问个清楚。可她敲了好几次门,凤行依旧无动于衷。他肯定是从猫眼里瞧见了人,知道是她,所以才不肯开。他真以为这样躲着就能解决所有事了——这人可真够幼稚的。
因为先前请假落下了不少课,王培忙着补上,这一两天的,实在顾不上找凤行的麻烦。结果,她回来的第三天,鲁菲打电话过来了。
“那个……凤行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不让我跟你说,说还是让敖游亲自告诉你比较好。可是——”鲁菲的声音听起来犹豫不决,停顿了好几秒,才小声地继续,“可是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不能瞒着你……”
其实鲁菲语言流畅,吐字清晰,说气话来又极有条理,可王培还是画了很长时间才笑话完她所说的那几句话——甚至是在挂断电话后,她的脑子里依旧没有转过弯来。
自己瞎想,和有个人告诉你一切是事实,完全是两码事。反正王培是懵了,她虽然并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哪天真有点什么超自然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也不至于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接受。
敖游他…怎么就能是条龙呢?
可是,换个身份和相貌出现在她的面前,还真的只有敖游那种二货才做得出来——偏偏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记得换一换,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她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囧。
一晚上王培都没怎么睡着,翻来翻去地就在琢磨着这个事儿。对于和神仙谈恋爱这件事,王培觉得既神奇又不可思议,但她并没有排斥的心态。那个,不是说,爱情是不分种族的么。人家吸血鬼还照样人鬼情未了,敖游好歹也是仙,怎么着,听起来都自然一些。
说起来,敖游似乎并没做什么了不得的错事,要放在现代社会,最多就是醉酒而已。王教授有一次聚会喝高了,在床上躺了两天,最后太后也就是揪着耳朵骂几句罢了,这样干晾着敖游似乎有些不大人道。可是,一想起这一年来她过的日子,王培又恨得牙痒痒——决不能这样放过他!
然后王培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上班去了,她没再敲他的门,也不再朝他大吼大叫,甚至有时候在路上撞见了,她也自自然然地瞥一眼就过去,就好像彻彻底底地无视他了。
敖游开始坐不住了。
他心里虚得很,他甚至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换个造型重头来过,反正天界的美男数不胜数,就算长得不如他自己,也总好过J大的平庸男人。
到了一月份,学校开始期末考试,王培就闲了下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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