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知弟妹为何会喜欢上我弟弟？”龚颐问道。
萧怡墨格外淡然：“因为我是你弟妹啊，所以自然喜欢你弟弟。”
龚颐对于这样的说话方式，似乎并不抗拒，而且还乐在其中：“我是想问，为什么你会成为我的弟妹？”
“因为我喜欢你弟弟。”
再这样说下去，龚颐知道必然是一个死循环，因此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换了一个话题，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仙客来：“萝卜海棠喜温暖，较耐寒，这点倒是和你挺像的。”
“但是她害怕炎热，而我不怕。”萧怡墨诚实回答。
“确实，要是你惧怕炎热，那你就不会喜欢上千澈了。”
他是她生命中的一缕阳光，可是龚颐和萧怡墨素未蒙面，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私人之事？
不过初见龚颐，萧怡墨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所以透露的不会太多，她和千澈的事情，就更不会事无巨细的说出来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勉强了。”龚颐无奈耸耸肩，“不过弟妹，无论龚颐做什么，还请多多包涵。”
说着，他便离开了。
萧怡墨其实还想问一下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的，他做了什么吗？他有做什么吗？还是说……他想要做什么？
这莫非……是赤果果的挑衅？！
正当她独自一人杵在原地，“啪沙”的一阵脚步声传入耳畔，就在她想要快速转身擒住来人之前，那个人就已经用力抱住了她。
温润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她身形一怔，情不自禁开口叫道：“阿澈……”
转身，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映入了眼帘，就连当初离开萧家，离开相依为命的萧岭寒的时候都没有过的鼻尖酸涩的感觉，竟一下子涌了上来。
明明只分开这么些时间，明明之前也分开过，可是为什么……这次会有种苦尽甘来的沧桑感觉；可是为什么……这次她会有种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了的恐惧？
“我说过了，不会再让你伤心的。”他正对着她，再一次将她抱住，笑道，“所以，不要想哭哦！”
“嗯。”她微笑着颔首。
他轻柔而又不舍得放开她，旋即抓住他的手拉着道：“我们走吧。”
意料之外的，萧怡墨竟然挣开了千澈的手，她清灵的脸颊上，漾着一抹充满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现在不可以跟你走。”
“为什么？”他思忖半晌，“是因为龚帆吗？”
萧怡墨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下，但她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想要承认，但是又不知用何种方式。但是她忘记了一点……
千澈哪怕只是远远看见她的背影，就可以清晰无误的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她欲言又止的神态，早就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
真的好傻……曾经那个聪明到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好处想的萧怡墨，现如今也会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
千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连一个表情都没有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夹杂在两个人之间，怎么也无法打破……
第二十一章
终于，她悄悄开口，打破了死一样的沉默。
“仅仅只有一件事情，我却欠了他很多。”以前的她，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可能遇到这种事情，压根儿不会放在心上，仅仅这么点儿的时间，为什么足以让她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为苍潇剑解封，至少折掉一个人三十年的寿命，对于千澈和萧怡墨来说，三十年微不足道，然而对于一个普普通通，无法长生的人族来说，三十年占据了生命的三分之一。
“我不想不还。”陌生的颤抖的语气，却还是曾经那个空灵清冷的嗓音。
千澈转身之时只扔下了一句话：“晚上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语毕，他潇洒一跃，轻轻松松不着痕迹就跳出了萧怡墨的视线，就连萧怡墨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那个眼神，被看到了——
一个诀别，再会的眼神。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龚帆这么感激，也不知道他在自己心里，就真的只是一个仅仅认识了两天不到的人吗？
这个答案，她想了一声都没有想清楚。
现在的她，就更不会想了。
*
晚上，处于旱季的此时此刻，天空中却飘着纷飞细雨，绵密柔和的水滴打在身上却是这般的冷。
雨不大，但是风很大，“啪”的一声，就吹来了萧怡墨的窗户。她手一挥把窗关上，接着又被吹开。
此时吹开之后，她却看见了一个身着很斗篷的熟悉身影。
她快步走到窗边，轻声唤道：“素绫，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阁主，”听林素绫的语气，似乎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隔着窗户容易被人发现，你出来一下吧。”
想想也有道理，萧怡墨却完全忘记了在武林大会上那个扑朔迷离，至今未解的白色身影，和神秘响起的白影曲。
就在她们刚刚在门外碰面的时候，林素绫脱下了黑色斗篷，用可以湮没雨声的声音唤了一声：“阁主。”
此时此刻，一抹身影刚好翩然落地。悄无声息，甚至在雨夜之中不被察觉。这样高超的轻功，不是千澈又会是谁？
“墨墨，”听到这样熟悉的称谓，萧怡墨猛地回头，却看见了一张微带愠怒的脸。她瞬间惊怔住了，当她想要回身解释的时候，却发现林素绫已经不见了。
她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当日白影曲之谜，她的怀疑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语气泯灭的一干二净，清晰透彻的思想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英雄难过美人关，巾帼亦难过儿女情。
“你是阁主？”他问。
他曾经去夜阁卧底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萧怡墨尽管已是阁主，但基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在夜阁露面，再加上去的地方比较偏，所以恰巧只认识林素绫一人。
萧怡墨没有回答，他继续：“那个阁？”其实萧怡墨也不知道，千澈心里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希望她回答说“不是夜阁”，希望她为自己反驳辩解。
可是，她没有。
“夜阁，就像你心里想的一样。”这就是隔阂的源头，也是未来噩梦的开端，更是某种程度之上，美梦的起始。
他的眼中带着极其复杂的情感：“为什么？难怪你会和云楼扯上关系……”
第二十二章
“我……”向来口齿伶俐的萧怡墨到了此时此刻却慌乱起来，那副样子……
心中洪波涌动了半晌，她终于沉静下来，缓缓开口：“是，我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的。但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忘记了……而且你已经不是巽弦院的人了……”
“没事，”千澈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你越早说出来，我们就越早分开。”
萧怡墨心中倏地一揪一揪的难受，她空灵的声音被积压，略带了几分哭腔：“你和夜阁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我们之间生死相随，却比不过一个身份？！难道我们之间也需要那些虚伪的山盟海誓，才得以勉强维系那种岌岌可危的关系吗？！”
千澈无言，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没有被触动，一点儿也没有！
“我一直以为，你纯真善良，阳光开朗，可是我从未想过你也会有这般狠心绝情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越落越重，打在两个人的脸上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楚那水究竟是什么。萧怡墨闭上秀眸不再去看千澈，可是心里的痛苦丝毫未有“眼不见为净”。
千澈其实心里是很纠结的，然而最后他的选择，终究还是——
“你还是像最初那样淡然一点吧，如果你永远淡然下去，我们就不会有今天了。”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不舍和悲痛的意味，“我们，就此结束。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是吗？”她笑了笑，“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吧，你是谁？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谈话间，千澈已经准备离开了——
萧怡墨当时一直以为，这只是她漫漫人生路上，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千澈的出现，不过是来了又走了，天地悠悠过客匆匆。然而，当他在不知多少年后，逆着人群肩膀，重新找寻到她时，手一牵，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
初晨，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也很清新，“笃笃”的敲门声唤醒了沉醉在迷梦之中的萧怡墨。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弟妹，龚帆托我给你送早膳。”
萧怡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安然，走去开门，只见龚颐手里端着一碗红豆莲子羹，道：“没想到，这种事情你会亲自做。”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龚颐笑道，“弟弟托我的，我自然不会怠慢。”
话间，两人已经就坐。
萧怡墨执起勺子，优雅的往嘴里放了一勺红豆莲子，淡到无法觉察的笑容漾在脸上：“那你还真是一个好人啊。”
倏然，她注意到了龚颐微微的蹙眉，就在她产生疑惑的时候，眼前一黑，趴在了桌上。
她其实是注意到了的。
那莲子羹里面，放了什么。
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不是害人的迷药。
而是……
醉梦。
零天亲手调配，她亲自改良的药，人喝了会变成叶霖那副模样，而鬼族人，就会和她现在的下场，一模一样！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她戴着的斗笠掉了下来，先前不久才变成雪白的长发此番又经历了一次变色——变黑了，变成黑色了！
只要是一个鬼族人，她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鬼族之人，而是人族了。不再有法力，不再得以长生，和人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是苍灵，那种不同于其他鬼族人的灵力尚在，她依旧有苍潇剑，依旧有苍仙吟。然而，她和萧岭寒，已经没有了任何血缘关系，就连同胞都算不上。
龚颐哀怜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抱歉”，便离开了，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异样，说实话，难过伤心肯定是有的，毕竟当了七百多年的鬼族，如今突然转换种族，更何况还是自己改进的药物所致，确实是应该……
不知道，现在的千澈又在哪儿呢？
又有点儿想念哥哥了，发生了事情以往都是找千澈，现在嘛……找哥哥才是王道！
幸好苍灵的灵力还在，不然步行回贵族可真的是累死鬼。
然而，当她远远望见风平浪静的萧家的时候，她灵敏的嗅觉却已经感受到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浓重血腥气，她预感到不妙，不由的赶紧一个飞身落在萧家庭院之内——没有了任何灵力，基本的这些武功还是会一点点的。
脚才刚刚着地，还没有站稳，就有一名黑衣男子快速飞奔上来手执长剑向她刺来，她立马将他定住，就凭着这样强大的能力，畅通无阻的就来到了她感受到最危险的地方。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在无数横尸之中，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威风凛凛，一个身上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那个睥睨天下的人和萧怡墨在安涵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慕容家中，曾经挂着他的画像。他，是慕容长乐的亲人？
努力在记忆之中搜索这人的身影，萧怡墨总算是想起了他的名字——慕容战。
可是，慕容长乐温婉内敛甚至偶尔有些柔弱，可是这个人身上的霸气却能够震慑得住处变不惊的萧怡墨，而且还可以把萧岭寒打成重伤，慕容长乐和这个人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现状并不由得萧怡墨多想这个问题，她快步走上前为萧岭寒查看伤口，却被一阵剑气震得险些自己也受伤。
她不得不用自己目前最后的筹码了，只希望慕容战他还记得自己是鬼族人吧。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把通体纯白的剑出现在萧怡墨的手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有点鬼族气息：“我以苍灵的身份命令你滚出萧家。”
“你觉得我会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