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头麻脑扑将下来。尹志安头上立时挨了数记,头壳被击得“梆梆”作响,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护头翻身坐起,才惊觉只是一场梦,刚自放心,耳际又真的传来几下沉闷的“砰嘭”声,心中奇怪,探头往声发方向去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喉中“喀喀”欲呼众人,忽地省起,忙将嘴用双手紧紧捂住,屏声静气,悄悄伏下身子,往杂草乱藤中挪。
七八条人影在林中纵跃如飞,数追数逃,逃的几人身速稍慢,快给后面数人赶上,逃者中有人扔出几枚黑乎乎的鸽蛋状物,后面数人立即各自闪开躲在石树后,便听见数声闷响,被击中的树木山石枝叶碎屑四散横飞,腾起数片尘雾,威力极大,就如给小型榴弹击中一般。那几人却是不惧有若流弹飞矢般溅开的碎石,声响甫过,烟尘未消,即纷纷现身追击。稍一耽搁间,前面几人又逃得远了,后面几人加力追赶,过不多时便即赶上,逃者复又扬手,追者忙滞形相避,这次却不见扔出什么来,情知上当,发力再追。逃者又自远去一些,只是均已力殆,奔至尹志安藏身处前十余米,终给追上,只得返身迎敌,追者也自停在数米外,散作扇形对峙。
尹志安见众人追逃间身形奇速,有若鬼魅,早知是碰上了华国禁忌一族在相互仇斗,心中暗咒撞正白板,大气不敢稍透,偷偷将身子往草丛里缩,尚幸他埋身在凹地,杂草茂密,四周又生有灌木,只要不出声,一时倒不虞给人发现。此时众人距他已近,当能看清面目,但他如何敢把头伸出去瞧个仔细?只把五体贴紧地面,暗祷过往神灵保佑。
空山疏林中甚是寂廖,间或有几声鸟啼虫鸣,便再无其它声息,尹志安耳中清晰闻得有人呼哧呼哧沉重喘气,却无人说话,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大是不解,终是不敢抬头去瞧,只觉此刻一分一秒都好似特别漫长,背上慢慢浸出汗来。过得良久终于听得有人开口。
那人声音略有些苍老,道:“阁下究是何人?咳咳为何出手偷袭老夫等人?咳咳。”说话时夹杂着痛楚的咳嗽声,语音低沉嘶哑,显是负伤不轻。
有人轻笑一声,压着嗓子道:“这个么?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何必要问明白?其实我们与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只要你交出这个小子,随时可以离开,何苦搭上自己,死护着他呢?”声音含糊不清,似不欲给人听出口音来。尹志安隐约觉得这两人口音都好似在哪听过,不由暗自思索。
那苍老声音道:“阁下心狠手辣,老夫侄儿落到尔等手里,岂非凶多吉少?”见无人应声,复道:“阁下不愿说也罢,咳咳可否让老夫瞧瞧各位的庐山真面目?咳咳。”
那人似乎有些犹豫,哑声道:“这个就算了吧,你即是不肯走,我们唯有手底下见真章了,何必搞这么多事。”
苍老声音忍痛坚持道:“咳咳老夫已是如此模样,此番交手下来,咳咳咳咳你还怕老夫逃得了吗?忝为武林一脉,咳咳你也不想老夫死了还做个糊涂鬼吧?咳咳。”勉强把话说完,大咳特咳起来。边上有人惊呼道:“您没事吧?”似欲伸手去扶,却给推开,苍老声音续道:“不用。咳咳难道阁下就连这点小要求也不愿满足老夫?咳咳。”
这声惊呼尹志安却颇是熟稔,赫然是东方至的声音,那苍老声音定是谭观了,心中也是一惊:上头不是已经让自己放弃这次行动了么?怎地又有人对东方至下手?他只是个马前卒,所知之事甚少,想得一想便即放下,再凝神倾听。
那人意动,可能是觉得已方已经掌握了大局,不怕对方耍出什么花招,痛快道:“好,给你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打!”一句话刚自说完,,谭观也突然叫出一声“打”。尹志安便听见几道尖锐的破风声,紧接着又爆起几声先前听到的“砰嘭”巨响,双方都有人厉嘶惨呼,长久不歇,在幽静的山林中传开,显得格外阴森碜人,尹志安浑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立时明白刚刚两边的对话都只是在麻痹对方而已,此时皆不约而同暗地施出杀着,相互攻击之下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那人厉声怒喝道:“老鬼在装死,大家上,不要留手,事后再收拾好就行了。”喝声中隐有痛意,定然也是受伤非浅,情急下未掩住原来的本音,尹志安这回听得真切,更是心惊胆怯,恨不能把地面挖出一个大洞躺将进去。
尹志安瑟缩在草丛中,只听得外边锐物划风声嗤嗤作响,金铁“叮叮铛铛”交击声激烈不断,众人叱喝着逐渐向自己这边移来,心中叫苦连天,口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岂知事与愿违,有两人缠斗到灌木丛边,手中兵刃来往交击间,一条灌木枝被斫飞,不开眼地激射过来,好死不死插中他的屁眼。若是偏点也就罢了,反正臀部肉厚,忍一忍就过去了,偏生这处要害实是太过敏感,尹志安当即惊天动地一声惨嚎,直叫得是千山鸟飞绝,万迹虫踪灭;山摇地动天地暗,风云变色鬼神惊。
这下声发突兀,双方齐齐住手不战,各分边站定,看是何方高人以无上真元长啸示威,人人自危,生怕此人是敌非友。众目睽睽下,只见一人啸声不止,双手捂股,自草丛中蹦起三丈高,姿势怪异之极,众人皆觉若让自己如此施展轻功,定不到此人一半高度,不由瞠目喝彩道:“好俊的功夫!”彩声未歇,这高手已自坠下,重重摔在草地上,也不爬起,只是“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众人这才看清是白鼻子红额头的尹大局长,尽皆放心。东方至怒叫道:“尹志安,原来是你!”
尹志安这时也看得仔细了,见一方是东方至处在谭观和两名年轻人的护卫下,另一方则是四个戴着面谱的黑衣人,手里各提着刀剑等利器,双方身上均是血肉模糊,样状极是不堪。尹志安知东方至对自己有误会,虽看来谭观等人处在下风,但权衡一下,还是手足并用,爬到东方至一方,打个招呼谀笑道:“谭老好,东方市长好。”东方至见他竟然投到自己这方,大奇道:“你搞什么鬼?”
尹志安干笑道:“此事说来话也不长,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复又看看对面四人,喜道:“啊呀!原来你们在这拍电影,那再好不过了,杜局长和杜小姐就在那边玩,我打个电话叫杜小姐来试试镜,怎么样?”不待众人反映,就掏出手机来拨。四个面谱人冷眼看着他不响,也不阻止。
谭观先被这四人突施辣手击伤,见势不能敌,遂携众人且战且逃,连番用上计谋,虽是终将对手重创,但自身此时更是强努之未,元气大伤,勘将支持不住,见尹志安在此扮小丑,趁机乐得回复真气,更是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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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尹志安乱拨一阵,收手愠恼道:“这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忽又喜道:“有了。”再自怀里掏出一样物什,东方至几人看得分明,一个年轻人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拗,尹志安只觉腕骨几欲开裂,跳脚叫道:“我没有恶意,哎哟,快放手!”谭观道:“放开他。”
那四个面谱人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也以为他想对已不利,均自摆开架势,那沙哑声音嘎嘎笑道:“你以为那玩意能把我们怎么样?拿姓杜的来唬人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叫他出来,叫啊!”依然将本音掩住,却不知早被尹志安听出。
尹志安也不知阳二掩住本音其实是想继续麻痹谭观,趁隙再暗下杀手,哪是怕让他听出来?心头一宽,寻思既然阳二不欲给自己听出来,想必有所顾忌,定不会就此骤下杀手,揉着腕又自嘀咕:这些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人?连枪也不怕?口中申辩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发个信号给他们而已,嘿嘿。”抬手便朝天上“啪啪啪”发了几枪。
枪声清脆悠长,群山中回音不断之际,两声长啸遽然从远山传来,一清一浑,清啸宛转清和,便如凤鸣九天,直入青云;浑啸雄厚激昂,有若龙吟大川,声震四野。两啸交相映和,奔向这边,速度奇快,声势端地惊人。
众人色变,尹志安本是无奈之举,只想胡缠蛮夹寻机脱身,闻啸大喜过望,眉飞色舞道:“你们听听,听听,我的大部队来了!”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人在发啸相应,扯开破锣嗓就叫:“我在这里,在这里!”心想来人越多越好,把水搅混了,自己才能趁乱溜之大吉。
谭观松口气,已方已然身处下风,败落是迟早的事,此际无论来人是敌是友,只要将局面打破就是好事。四面谱人相互交换眼色,惊疑间举棋不定,就在此时又有异变发生。
疾驰而来的浑啸声突地拔高,音带惊痛,长长“啊”得一声,突然止住,清啸也跟着歇止。这声“啊”音威势骇人,犹如半空爆起惊蜇春雷,音波轰隆隆一路炸响过来,众人只见林间的树梢仿似被飓风扫过,齐刷刷地掉了一个头,无数绿叶漫天狂舞,在空中飞翔嬉戏的蝴蝶蜜蜂也不知震晕几多,纷纷坠落在地。众人面目被劲风刮过,只觉隐隐生疼,啸声过后尽皆面如土色:这人啸声威力厉害如斯,已是闻所未闻,刚才骤然间无端惊惶止住,必是遇上莫大危机,以他之能尚且对之如此骇惧,若是叫自己碰上,岂不是?环顾四下里一片死寂,虫鸟啾鸣尽息,仿佛郁密涧壑山林间有蕴不可测的怪物在暗里窥探,原本煦暖的春guang丽日洒在身上也是寒浸澈骨,不禁悚悚危惧。
阳二回过神,也不再变音,咬牙喝道:“别管了,上。”当先挥刃扑上。尹志安慌张躲到东方至身后,谭观率两个年轻人呈钝三角挡到前面。
阳二与那三面谱人攻击间进退有序,相互配合默契,似有一套合击之术。谭观功力深厚,对战经验更是丰富,原也不惧,只是先前给他们偷袭得手,受伤不浅,战力大减之下不得不逃,游斗间彼此都无队形,只管捉对厮杀,倒也没落败象,此时与之对阵硬拼,不多时三人便皆是左支右绌,那两名年轻人身手稍弱,更添新伤。谭观忙叫二人向自己靠拢,缩小防御圈,才堪堪支持住。
尹志安在后见众人激烈互斗,剑气刀劲如电闪惊虹,唯恐有人脱手飞出兵刃殃及自己这只池鱼,忙将身子藏到树后,看得心惊胆战时忽地思及此时正是脱身良机,遂蹑手蹑脚慢慢望林子深处掩去,没行得几步,便给人扯住,回头一看,东方至满面怒色直盯着他。尹志安打恭作揖道:“东方市长,东方大哥,你行行好,就放我这一马,来日老尹就是粉身碎骨也当报答!”东方至自鼻中哼出一声,冷冷道:“尹局长这会儿想撇清走人了?不管这些人跟你有没有关系,告诉你,今天我走不了,你姓尹的也别想逃。”尹志安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东方至只是不为所动。
众人又斗片刻,阳二见一时拿之不下,顾忌着刚刚的异像,恐夜长梦多又生变故,心中焦燥起来,低低喝出几句口诀,四人阵形一变,交叉纵横跳跃,手中刀剑均嗡嗡作响,隐现光芒,刺风声更密更急,显是不再余力,都将真元摧到了极至,力图一举将谭观等人击溃。
此时谭观体内真元其实已接近油尽灯枯,他受伤后一直未能好好调息真气,一路携东方至竭力奔逃,适才与对敌者互施杀着,虽予敌重创,自己也又中了一记暗器,受创更重,全仗数十年苦修的精纯功力维持苦撑,再经连着厮杀狠斗,真元源源不断倾力而出,体内已然将是贼去楼空。此际见敌人在稳操胜券下还不惜耗费真元痛下狠手,情知对手是势在必得,要将已方全数诛除方会罢休,今日必定是难逃一劫。只恨这次出来得匆忙,兼之不防敌对方会如此迫不及待对自己下手,大意下没回山门把祖师爷传下的法宝带上,否则哪会落到这般境地?
多想已是无益,当下谭观深深吸入一口气,强行将所剩无几的真元提起,引发本命真元力,迅速在经脉运行一周,登即面如青枣,须发皆戟,一股沛然真气透体而出,手中长剑遽现青芒,长达半尺有余,闪缩不定。
阳二惊呼一声:“不好,老鬼要拼命。”
谭观振臂挥出长剑,口中沉声道:“两位师侄退下。”两年轻人见他运出与性命攸关相戚的真元力,俱是大惊,悲呼道:“掌门师叔不可!”却已不及相阻。
谭观剑势将阳二四人全数圈住,使之不敢脱出身形,喝道:“快带他走!”
两人见势,知已是无能挽回,含泪将身纵至东方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