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脚步声渐近,赶忙抓起旁边地柴往灶里塞,作出一副专心致志烧火地模样。
“你是要把一大锅热水熬干?记得你不是很能做家务么?”
呵,你还记得?无奈地笑笑,没打算搭话,就让它寂寂寥寥地断成残章吧,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林鲸见我并未回应,自已提一只大塑胶桶走至灶前,开始用一只瓜瓢盛水,一下一下地从我眼前伸向锅里,哗地倒进桶中。看着他地举动,一下一下,仿佛是浇在我的心上一般,惶恐的令我眼睛失去了焦点。
“小心”,看到林鲸要将满满一桶滚水从灶台上拎下来,我赶紧站起来。
“你,别动。”他骤然停止了动作,蹙起眉头。我呆立在旁边,看着他拎着水桶走进厨房。他一连拎了三桶水进去,又将锅蓄满,才缓缓地对我说:“去吧。”眼光柔和,深如一涡清水,照得到人心般清亮。
一脸虎疑地走进厨房,阿妈打开洗手台旁边地百叶窗,笑盈盈地看着我。原来这扇窗走出去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四根圆柱搭起一个矮矮的平台紧挨着窗子,平台上就放着刚刚林鲸洗净的大木桶,木桶稍高出窗台一头,平台下面是流水地暗槽,流向不远处的河里。周围用篱笆圈起一个小小地院落,竹篱扎成简单地院墙,上面爬满了紫藤。朵朵鲜红欲滴地花朵躺在腴叶铺成地绿绒上,煞是好看。旁边有两畦小小地菜地,整理得干净有序。
“丫头,拿个小凳子放衣服,上面挂得半截竹筒插在上面窗子的洞里,接上凉水管。你去好好泡个澡吧,赶了一天地路也应该乏了。泡个澡就舒服了。”阿妈慈祥地看着我。
我感激地看着面前地这位老人,心里泛起酸涩。因为知道这里生活条件极不便利,我早已做好了吃苦地心理准备,没有想到,阿妈竟然如此周到。像是,像是我的妈妈,替远方归来地女儿备好热水,洗去她地疲倦。可是妈妈,你知道不知道,你预演给我了一场安好之剧,我却总是在NG。
脱了衣服坐在木桶里,阿妈在厨房里准备食材,并且时不时地隔着窗子替我倒一瓢热水进来。浸泡在热水中,闭上眼睛,听着阿妈在隔壁砧板上嘟嘟嘟地敲击声,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对于云洲这个名字,其实我并不陌生。爸爸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博物馆工作,出差的第一站便是云洲。这个地处西南地小县城虽然落后闭塞,却有着丰富地民俗历史。据爸爸讲,他们在云洲驻扎地第三个月时,妈妈作为选调实习生被分配到了他们的队伍里。他们二人在云洲小城定情,家里桌子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他们二人地黑白照片,是在一片绿波荡漾地稻田里,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垅上的背影。当时地妈妈,楚腰纤纤,两条长长地辫子听话地伏在背上。那张照片虽已发黄,但记忆依然鲜活,可是如今,物是人非,斯人不在,唯有这片青悠悠地稻田一望无边。
“青酒?睡着了?水凉不?要不要再烧一锅?”
林鲸地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点细微地紧张和暗哑。我赶忙缩起头来,低低地说:“啊,不凉,阿妈去哪里了?”
“阿妈在烙饼,让我进来帮你添水。”一缕不经意地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啊,谢谢。水温可以的,不用了。”我恨不得将头埋进水里,虽然知道他是谦谦君子,可我怕的是自己那颗管不住的心。
“那我出去了,你也快起来吧。已经两个多钟了,出来时小心头晕。”
他的声音淌溢着关怀,许是这宁静地世界让他迷了路;许是我近日连番地状况让他将密封的心拆线;许是,他与我?是同情?其实没有必要,我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心底仍然久留着发酵地酸,并且益发膨涨。
“嗯。”缓缓地回了一声。
听着渐行渐远地脚步声,告诉自己这个人终于离我远去了,眼泪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情绪平静下来,才开始纠结,怎么办,因为出发时是带着一颗糟蹋自己的心来的,压根就没打算会洗澡,就想着,反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也好让自己彻底断了念想。可是现在完全是在状况外,我怎么出去?
正在踌躇间,只听见又有脚步声靠近,我在木桶中缩起身子,诶呀,脚步声越来越近,要靠近了靠近了,怎么办?要不要撩水反击?或者是直接从桶中站起来把他吓跑?我犯混的心又开始活跃。
我把脑袋压在桶里面,不敢伸出来,听到有什么东西碰到窗棂,一狠心,一手捏住鼻子,头往下一扎,直接浸进水里。
我憋得受不了,脑袋里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外面的那个人离开没有。
“清酒?清酒?”听到林鲸试探地在外面喊我。我的头在水里扎着,使劲摇头,不能回答。
“清酒?你晕过去了?”咚咚,我听到敲木桶壁的声音,我想告诉他我没晕,你离开我才能换衣服。但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已经在水里憋得快昏厥过去了。
林鲸慌得一个箭步跳过窗台,一不小心踩到了小凳子,人一下子从台子上滑摔了下去。我猛得抬起头,差点激动地从桶里站起来,还好,我还没有完全陷入白痴状态。露出脑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林鲸,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鲸好半天才从地上起来,仰头看着我,气恼地说:“你搞什么鬼,给你拿浴巾,叫你半天也不应,我还以为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在里面泡晕了。”
原来是这样,我在心里长抒了口气。“你没事吧?”我扒着木桶边缘。
“没事儿,你快出来吧,给你特意开小灶做了点吃的,待会儿要他们就要回来了。”对面的那个人脸色发青,狠狠瞪我一眼,伸出手来在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我竟愣愣地没有躲闪。然后,转身从竹篱芭那里离开。
蹲在灶角端着碗默默地往嘴里送,是林鲸特意让阿妈炖的绿豆百合汤。喝下去五味杂陈,不是不甜蜜,最终进到胃里,却只是苦涩。一想起远方的于小然,不自觉间,便让寒冰把暖春逼成薄霜。是我的错过还是他的凉薄?
“趁热再吃个卷饼。”语调客气到冰冷。
“不饿。”一口粥咽在喉头,含糊地回答。
“吃了。”
卷得整齐的卷饼递在眼前,一如这个男人平时的工整。伸出手来接住,咬了一口,蕃茄炒酱肉、鸡蛋、青芹菜,令人食指大动。
“喝口汤,丫头,别咽着了。肠胃不好,吃得太快会胃疼的。”阿妈在旁边看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开口安抚道。
“记吃不记打,没事儿,就折腾吧,反正有医院在等着。”
昏暗里,那人目光凛然处,竟然有几缕心疼。是我眼花了吧,我想。
不知不觉,天已昏黄。夜色轻笼,火光闪烁,映在林鲸那俊朗的脸上,竟然如此地好看。那日我头一次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真正是无限卑微。
☆、第五章:连宋,巫山云雨情不渡,只因少相思
大伙陆续归来,黑暗中的小院又喧闹起来。阿妈一下午呆在灶旁烙了几百张煎饼,端上来几大盆菜,伴着大米粥的清香,最后,每个人都腆着肚子满意地找到栖息的地方,三五人一窝,打牌、吹牛、聊天、唱歌,阿妈站在院中看着我们,满足地笑容浮上脸颊。
吃饭时,连宋紧紧地挨着我,跟我讲下午的所见,他甚至从稻田里捉回一只青蛙回来送给我。然后他睁大了眼睛,热切地望着我,我的回复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看着桌子上那只骄傲地青蛙,我叫的声音比它整个家族都要响亮。它不服气地看看我,瞪着鼓鼓地眼睛,冲我哇得一声,然后跳下桌子,消失了。然后满院哄笑,马默言大声的说:“李大侠,没想到啊。”我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留下僵住了笑脸地连宋离开。
坐在天驯,任凉风包裹着我。其实我也不是小器的人,可是当时,怎么就怒了呢?叩问自己,却又不愿意坦诚面对答案。手撑住后面,仰望星空,天那么地高远,星辰点缀在丝绒般地天幕上,浩瀚宇宙,人类这种生物又是多么地渺小。
“清酒,对不起。”连宋站在我身后,我佯装没有听到,并没有回头。
“看,我给你捎了什么?”连宋看我不答,便一下子跳到我面前,我吓得来不及往后措身,差点要摔,连宋急忙伸手上前猛地拽住我的胳膊,我一下子撞到他的胸前。
连宋在我面前盘腿坐好,手里一团黑乎乎地东西,我以为他又要趁着月色作弄我,于是别过头去。连宋得意地打开纸包,香气扑鼻而来,是烤番薯。我扑过去伸手便抓,连宋双手抱紧向自己身后藏去,我上前与他扭打在一起,回神间仿佛看到有人靠在楼梯上,又离开。
那身影的轮廓与颜色已经迅速地褪进了暗夜这片浓墨之中去,可是又恍惹觉得那人眉眼之中的灿亮,却鲜明的盯着我与连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夜色掩盖。我赌气似地扭过身子,不理连宋,眼睛却在楼梯那里寻找,连宋不明就里,讨好似的凑过来,将剥了皮的番薯递给我。
我呆在天台迟迟不肯下去睡觉,连宋却早已困得哈欠连天。不忍心让折腾了一天的连宋再陪着我,温语软言哄他下去休息,并且发誓睡觉的时候一定喊他一下,他才揉着迷糊的眼睛走下去。
几近夜半,寒凉的露打湿了我的鬓发,皎皎月光倒是不知疲倦地播撒着清辉。我缓步走下楼梯,刚要推门,却听到暗影处有人在问“清酒吗?”是林鲸的声音。
保持着缄默,停顿了一下,让自己适应黑暗,悄悄走至门前,才发现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虽然有黑夜作我的保护衣,但仍然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有能够把人燃烧的力量。林鲸看到我走过来,从椅子上缓缓站起,靠门而立。
黑暗里我竟然有些想要遁逃的念头,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又觉得罪恶万分。这些年来,我一直怯怯地地喜欢他,而他始终对我淡淡地疏离,只是无论何时,只要有他在,定会不露声色地让我心安。若有若无地盯嘱、看似客气地询问等等,混淆我的视线,惊了天地扰了我心。有时,只需他一眼,清清浅浅,不着痕迹,我便失魂落魄得迷了方向。
就如现在这般,是他刻意等侯还是思念难眠?应该是后者吧,我苦笑。
“你怎么也没有休息?”被他的目光盯得无处可藏,索性迎上去。
“等。”暗处传来的声音好像被湿濡的空气粘住一般,缓缓地,一笔一笔地向我传递过来,然后由我自己拼成等。
心里咯噔一响,不知道“等”的是什么。
掐掉自己心里即将腾起的希望,“早点休息吧。”边说边想要抬手推门进去。林鲸却一把拉住门把手,嗒得一声,里面的锁被扣上。我一着慌,不知他目的为何,只是心慌地想要反身退出,谁知他却将另一只手挡在墙上,将我扣于这个小小的黑暗空间里。
这小小的四方城墙令我窒息,迫于林鲸强大的压力下,被他的气息包围,想要寻找新鲜的空气,但是无隙可透。
我仰起头,望着林鲸,却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月亮照耀青窗,窗里窗外皆有青色的光,光影打在他和我的身上,以暧昧的姿态。我不敢呼吸,怕太过紧张地呼吸打破了这时的美丽。林鲸也压制着自己,以凝固地姿势将我圈禁。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的时间,我突然踮起脚尖,迅速地啄向了林鲸的唇,以充满绝望的力量。心里念念多少次,决定要舍了想去牵他衣襟的手,告诉他这一次我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可是,还是投了降。哪怕是头破血流,我也想要付出全部力量来争取拥有啊。情根深重,为君倾心,哪怕换得一垒孤坟,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了自己的心。
思及此,疼痛像一块冰一般,慢慢地绽开裂缝,向四肢百骸扩去。眼泪顺着鼻翼流向唇角,突然,温热地唇靠了过来,附着在流泪的眼睛上,我闭上双眼,泪水被那人衔走。我浑身颤抖,是一场醉生梦死的决别吗?不要醒来。
正在这时,却听到身后门锁启动的声音,吓得我回过神来,一下子跳起来,里面的人打开门,也被吓得倒退两步,彻底清醒过来。
揉着眼睛说:“我要去洗手间,你们继续。”
我和林鲸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谁也没有说话,在黑暗中仍然能感觉到彼时唇角相触时的那份温热。两个人在小小的慌乱中沉默了片刻,径直走进屋内,刚才那一幕?恍若春梦了无痕。
躺了一地的人,我小心翼翼地跳过去,只是脊背僵硬,因为我能感受得到林鲸胶着的目光在我身后。
回到我的床铺那里,看到连宋熊抱着马默言睡得正沉,觉得好笑,帮他们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