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开……走开啊……”
咬着牙,泪流满面,死死抓住浅毅的双臂,无论浅毅如何叫嚣,于谦和孙华就是不肯放手!
终于,他安静下来,极度的伤恸与疲倦让他无法再挣扎叫嚷,压在心头的沉沉绝望,击破薄弱的心,化为一流激涌而出,浅毅口一张,鲜血喷泻,艳红的染上他白色的衣袂……
被送入医院的浅毅,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个星期,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念恩的葬礼已过,而他竟然奇迹般的不吵不闹,只是整日望着天花板,沉默成了一块亘古的化石。
见浅毅灵魂脱壳了般的盯着戒指,于谦再次担忧地唤道:“浅毅……”
“现在几点?”浅毅面无表情地盯着钻戒,突然发问。
于谦二丈摸不着头脑:“快十一点了,怎么了?”
“十一点!十一点!!!”浅毅握紧手中的钻戒,用力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有些冲动的下了床,急急忙忙的换去身上的病人服。
“怎么了?”浅毅一反常态的举动令于谦很担心:“你急着换衣服是要去哪里?”
浅毅扣完衬衫的最后一扣纽扣,拿起西装急急地往外跑:“当然是去看念恩,那个傻丫头,每晚都留着饭等我回去,我不回去,她也不会吃的!糟了,都这么晚了!她一定等急了!”说着,浅毅埋怨地看了眼于谦,责备道:“你也是,为什么不早叫醒我?”
于谦的脸色突然惨白,他看着浅毅,声音虚飘:“浅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浅毅回头,一双眸子黯沉如漆黑的夜,他慌乱地摇着头,圆睁的眼睛慌乱而没有焦距:“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念恩在等我,她在等我回去,她说那个房子很冷清的,她要我去陪她,我要去陪她,我早该去陪她了!”
说完,浅毅忙忙地转身,拔腿就向外冲去!
“浅毅!!”于谦被浅毅的模样吓到了,慌忙地跑去拉他,却被他用力一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出了医院之后,浅毅拦了一辆出租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念恩曾居住过的公寓楼下!
浅毅抬头,看着22楼那扇曾时时透出明亮灯光的窗户,此刻却是一片黑暗。
他飞快的冲上楼,急躁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眼,开门。
这个三个简单的动作,却似耗尽了浅毅一生的力气。
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室内漆黑一片。
浅毅好希望他的心也能同这漆黑的空间一起,永远沉沦,可往事却悄悄地涌上心头,如同梦的碎片……
几个月前,念恩就是站在这大门口,依依不舍地和他撒娇着:“还那么早,你一定要走吗?我刚搬来,还不习惯,能不能多陪我一天?”
恍惚间,浅毅仿佛看见了几个月前的自己,神情严肃的站在念恩面前,眼里有着深深的疲倦和防备:“我也想多陪你两天,可公司那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爸爸那边也不好交代……对不起!”
他真的有那么多工作吗?不,不是的!忙是借口,工作是借口,忌惮叶永康更是借口!
这所有的借口只因为他害怕,他害怕面对她,害怕真的是她背叛了他,更害怕面对她美丽的眼睛里蒙着的那层忧伤!
他不愿意她嫁给别人,却又做不到真正的相信她,是他将她抛在这冷清的房间里!
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他的疏离与小心!
可她却用最俏皮的语调,硬生生地化解了空气中的尴尬:“那好吧,本来还想让宝宝和你多亲近亲近的,他都四个月了,可你还没和他说过话呢!”看着念恩低头抚着肚子,故作惋惜状,他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份宠溺:“真是个傻丫头,孩子才那么一点,哪里会听到我说的话!”
念恩不服气的努了努嘴,很得意很得意地道:“我的宝宝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就是能听到你说的话!”
浅毅看到自己被念恩娇憨的模样逗乐了,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脸:“真是个傻丫头,不说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好!”怀孕四个月的念恩笨拙的踮起脚,温柔地在他脸上印上一吻,像所有幸福太太一般,对着丈夫叮嘱道:“路上要小心哟,记得按时吃饭,工作别太累了,还有……”
“我知道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急匆匆的向外赶:“我上班要迟到了,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走了!”
仿佛是穿越了重重时空,浅毅看见自己曾经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口,也看见了念恩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
漆黑的夜,凄冷的微弱的星光下,浅毅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抹平她眼神里那抹浓浓的悲伤。
他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悲伤?他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多陪陪她,他错过了多少与她相守的机会!不过没关系,一切还来得急,他还是可以再抓住她的对不对?她分明就站在他面前,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伸出手去,她就会再次跌进他的怀抱!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悲伤,让她难过了,他会分分秒秒的守着她,守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念恩说得没错,他们的宝宝是最聪明的,一定能听到他说话的!
这样想着,浅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那笑容光艳夺目,却带着一分如痴如醉的癫狂!
很慢很慢的伸出手去,可念恩的身影便如倒映在水中的幻象,在手指刚触及到的瞬间,幻化成泡沫,消失在空气间,再无迹可寻。
哦,不!念恩!!!
是梦,一定是梦,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怎么就消失了呢?他一定还在做梦,他不过是沉溺在噩梦中无法挣扎出来而已!
神,我已经知道错了,请你快点结束这场噩梦……
“念恩,你在哪里?我回来了,我来陪你了!”寂静的空间里,浅毅用尽全力地唤,在那一声声泣血的呼唤中,企图寻回他不知遗失在何处的爱与灵魂!
如果可能,他愿倾尽一生财富和全部的生命,换取一切重来……
另一厢,于谦被浅毅绊倒之后,不顾身上的伤痛,开车冲到了浅毅的那所小公寓,却发现公寓的门开着,但浅毅却不在里面!
于谦怕浅毅出什么事,连忙通知了孙华。就在两人满世界寻找他的时候,又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当于谦和孙华再次赶到医院,巡逻的交警向他们反映了情况!
原来浅毅离开公寓后,疯狂地驾着跑车行驶在山路上,因为车速太快,引得过路交警惊叹,一路跟踪警告,让他停车,谁知,车没有停,反而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引来一大堆的警察,警笛喇叭一起出动,要求他停车!
眼看着就要到山顶了,许多尾随在他身后的警车都放慢了速度,唯独浅毅,不但没有放慢,反而猛踩油门,像风一般直窜山顶!
浅毅不要命的举动,令许多警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荒谬的行为!
白色跑车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义无反顾直冲向前,飞越山顶的围栏,如同穿越天空的流星,划裂黑暗的寂静,直直向波涛暗涌的大海坠落!
目瞪口呆的警察过了一分钟才明白过来,这人开着名车的年轻人,不是吃饱饭没事和警察闹着玩,而是选择以如此壮烈悲愤的方式自杀!
当海上救援队将浅毅从大海中解救上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可就是最虚弱的时候,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握成拳头,护士和医生用尽了全力才将他的手掌掰开,戒指的厉芒瞬间耀满整间手术室!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华若诗洗尽铅华放下高挽的发暨,等待朝阳初升,当朝阳升起时,尹念恩就会彻底消失,而她的女儿就会重回她的身边,她的宝贝梦儿,真就就像是她的一个梦,终于要回来了。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恍惚中,华若诗又听见那清朗而沉稳的独特声音在她耳边低喃,一字字,一句句,温柔似水,牵延如丝,她的心突然凄凉的痛了起来,惶然转头,果然见他,拿着一本厚重的字典闲闲倚在窗前,月华晶莹,温柔披泻他一身,他却比月色更皎洁。
“若诗,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我写了一大堆,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恍惚中,华若诗仿佛看见了大腹便便的自己,接过尹冶递来的名单,才看了没几眼,就忍俊不禁地读了出来:“梦梦,诗诗,心肝,宝贝,还有若若?”
尹冶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你觉得那个好,我觉得心肝宝贝有些太俗气了,梦梦诗诗就很好呀!算了,干脆就叫梦诗吧,我想你想的那么辛苦,我们孩子当然要起个好名啦!”
华若诗一脸嫌弃,压低着声音撒娇道:“梦诗那么肉麻,还不如心肝宝贝呢!”
尹冶轻捏她的翘鼻子,宠爱的笑了:“什么心肝宝贝,那是我逗你玩的,我早就想好了,她是女孩子,就叫梦诗,她将来一定长得像你,不但如梦如诗,倾城倾国,更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奇迹!”
看着尹冶自我陶醉的模样,华若诗的脸拉得更长了:“可我也早就想好了名字呀!”
“你也想了名字吗?”尹冶有些惊讶,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他以为自己是最心急的,没想到,若诗丝毫也不输他:“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华若诗握着尹冶的手,一脸幸福地道:“念恩,威念的念,恩情的恩,我不求这个孩子长的漂亮,只希望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底,时时怀着感恩的心,永远不忘帮助过她的人!”
“念恩,念恩……”尹冶将华若诗拥入怀中,喃喃的反复的读着这个名字,许久才道:“这到是个好名字,但我还是觉得梦诗更贴近我们的感受!”
“是贴近你的感受吧!”华若诗娇嗔着用手指划了一下尹冶的脸,好笑的道:“这么肉麻的名字,也不怕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尹冶紧张地搂住华若诗,天不怕地不怕地道:“我们真心相爱,有什么好笑话的!”
华若诗心里溢满感动,但脸上依然死撑着:“什么真心相爱,虽然是半夜三更,但你说这种情话也不害臊!”
尹冶刚想反驳,却被华若诗抢先开口了:“好了啦,孩子还没出生,我们就不要再穷争执了,两个都是好名字,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让她抓阄,抓到哪个就叫哪个!”
尹冶满脸不服气,像个孩子般低声抱怨着:“我还是觉得梦诗好!”……
物是,人非。失去,残缺。
原来真真是人世间最为狠毒的字眼。
华若诗仰起头,留存在眼眶里的泪水,在迎上青白月光的那一刻,化为冰雪。
阴阳隔,音容绝,前情,渺淡如烟。
孩子出生了,她却不能抱,尹冶以为她死了,伤心之下,顺了她的意,给孩子起了名叫念恩!
其实当年,她很想对他说,梦诗这个名字很好,她很喜欢!
只是女儿家的羞涩让她开不了口!
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么就让梦诗回来吧,她的梦儿,是她和尹冶之间最美的梦!
发现床上昏睡的小人儿似乎睡的并不安稳,华若诗赶快握住女儿的手。昨天梦儿在催眠过程中受到太大刺激晕了过去,但是以后不会了,没人可以伤害到她的宝贝女儿,尹冶虽然不在了,但她的梦儿依然会过着公主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有她在,她愿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她的梦儿,过的幸福快乐!
叶浅毅,欧明宇,那只会是她前世的记忆,前世的痛苦,等到明天她醒来后,她就会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只有快乐,没有烦恼的人!
看着女儿痛苦的梦呓着什么,却全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华若诗有些急了,不是声带没有问题吗?不是说心里障碍吗?为什么把她的记忆全部催眠了,她还是不能说话呢?
是催眠师删得不够彻底吗?让她的心里还留有过去的阴影?
不行,明天要再换两个催眠师来,从今以后,她的宝贝,只能活在阳光下!
两年后,日本!
自从思念园回来之后,于谦就一直担心浅毅的身体,听管家说,他昨夜又吐血了,于谦还记得他第一次吐血是三年前,当时念恩的尸体刚被挖出,浅毅因受不了打击,吐血晕了过去,医生说,这是因为极度伤心而引发的激性溃疡胃出血!
三年过去了,浅毅的悲伤,不但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深!这吐血的症状一直都有,反反复复的,甚至拒绝身边人的一切好意!
这三年中,每去一次思念园,他就更消沉,更抑郁!现在还让孙华在念恩墓地旁造一块空坟,他想做什么?
难道,真要生不同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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