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获奖感言,他曾在她面前逐句演练过的,果然,在他共鸣极好富有感染的语调演绎下,听来简练得体,亦不失诚挚动人。
念恩麻木的听着,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犹如生在梦中,她忘记思考,更忘了这漫天的雪和裂骨的寒,直到她听见欧明宇的结束语,那些超出她记忆外的陌生字句,才瞿然一醒。
“各位,俗语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位伟大的女性,我的成功,也不能抹杀一位杰出女性对我的巨大帮助,现在,我要将这次的大奖送给这位一直默默在我背后支持着我的女人------”
屏幕里,欧明宇略带神秘的微笑,目光流转,似要在观众席中找出那位神秘女士,镜头立即切换到观众席,那里起了小小的骚动,人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着这位荣耀的女子,会是谁。
念恩握紧了拳,心底徒然升起一股紧张的情绪,他都知道了吗?这怎么可能……
还记得数月前本次大赛的评委雷恩大师曾万分惋惜的拿着她的设计图纸,满面惊讶与不舍:“你真的要退出这次总决赛?在我看来,你的作品虽然有些小错误,但你却赋予了建筑全新的灵魂,那是一种艺术的灵魂!虽然欧明宇的设计精美独到,我却觉得不如你的好!”
难道,是雷恩大师告诉欧明宇的?
念恩心中暗恼雷恩大师多事,她从不觉得自己伟大,放弃角逐决赛完全是为了男友能得偿夙愿,看到他此刻的意气风发,她已经心满意足,何必让他知道,更何况,他能获奖,是他的实力,她并没有什么功劳。
算了,还是先赶去会场,应该还来的及吧?明宇一定找我找急了。
套上高跟鞋,念恩刚向前走了两步,耳边就传来欧明宇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是,何氏建筑总裁的千金,何婉阑小姐!”
恍如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响,念恩晃了晃,一时没站稳,跌落在雪地中。
念恩瞪大眼睛看向屏幕,紧紧抠住手边的一团雪,屏幕上,一个美丽高贵的女子,以优美的步态,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走向领奖台上的欧明宇,一脸娇羞与幸福。
为什么会这样?念恩惊愕的不能自己!
何婉阑?默默在他背后支持着他的女人?他要将今晚所有的荣誉送给她?那自己呢?在这寒风冷冽的夜晚,自己又算什么?
心底的剧痛令念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摄影者给了这对极其相配的俊男美女一个硕大的脸部特写,他飞扬的眉,她纤细的眉,他明亮温柔的眼,她水色晶莹的眼,交汇的目光里,情意蔓延,浓郁如绸。不知何时,广场中央站满了仰头凝望的路人,巨大的电视屏幕里,欧明宇亲昵地揉着婉阑酒红色的卷发,黑玉般的眼眸水漾柔情……
电视上,欧明宇的每一个东西,每一份亲昵,都如针扎般,狠狠地刺痛念恩的心。
雪依旧悠然坠落。
念恩的世界已轰然坍塌。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永生的梦魇。
雪不停地飘落,她的身体开始僵麻,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在冰天雪地中。
念恩惨笑,很好,只有冷到麻木,她才不用去体会那痛彻肌骨的感觉!
她仰头,再次看向屏幕中含情脉脉的两人,耳侧回响起小时候父亲曾说过的话:“……念恩,当我们以为自己握紧幸福的时候,指缝里漏出的往往是苍凉!”
第二章
早晨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透过落地玻璃窗,调皮地洒在淡粉色的锦被上。
也许是昨晚庆功宴上的酒喝得太多了,欧明宇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感觉有人轻轻地在他脖间呵着气,他转头,发现婉阑正靠在他的肩头上,沉沉地睡着。昨晚庆功宴上,他逢人就碰杯,不顾婉阑担忧的目光,拼命的给自己灌酒,一直喝到烂醉如泥。
在场的宾客都以为他因荣获大奖而高兴的得意忘形,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夜,他拼命的喝酒,只图一醉。
只有醉了,才能逼迫自己不去想念恩。也只有醉了,他才能狠下心肠,任由她一个人在寒冷的雪夜里自生自灭。
他不能去想她,也不敢去想她,每想一次,他的心,就会更痛一分。那个被他狠心关在大礼堂门外的,是念恩啊!是他心心念念爱着的念恩啊!
看着身边半裸着身子的婉阑,欧明宇忽然觉得有些疲倦,酒能乱性,真是至理名言,他和婉阑交往的这半年,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出轨的事。
如今……
远处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悠然响起,石破天惊的,欧明宇全身一震,低头看婉阑,见她睡得依旧香沉,想必是昨夜太过疯狂了。
赶紧下床,慌乱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草草的穿戴之后,拿出手机,液晶屏幕上,宵子的头像一闪一闪。
日野宵子,念恩在美国的室友,刚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宵子狂躁的吼声:“欧明宇,你这个混蛋,你把念恩弄哪里去了?”
“她……昨晚没回来吗?”欧明宇的心一惊!
“她要是回来了,我还会打电话给你吗?她手机又没带,简直急死人了!”宵子的语气中,处处透着厌恶:“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若是念恩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决不会放过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个溅女人……”
不等欧明宇回答,对方已经将电话挂断。看来这通电话不为寻人,只为出气。
放下手机,一股恐惧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美国治安不好,她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都不回宿舍,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再三的犹豫,欧明宇还是决定亲自去找念恩,为了念恩,也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有些话,他要当面和她说清楚了!
不等婉阑醒来,欧明宇就让何家的下人备车,他走时,管家福伯带着一群佣人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态度甚至谦卑,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前呼后拥过,欧明宇颇有志得意满之感。
等到欧明宇的车消失在车道上,一个在花园里修花的中年大妈好奇的问道:“他是谁呀?以前没见过?好大的架势,连平日里专横跋扈的福伯都对他低头哈腰的,开的车也不怎么样,又不像是哪家的少爷?”
一个花匠好心的提醒道:“嘘,你轻点,要是被听到了多不好,那姓欧的来头可不小了!”
“哦?难不成是美国总统?”
“你懂什么?在老爷眼里,只怕他比美国总统还宝贝,他可是大小姐千挑万选的如意郎君,你是知道老爷夫人有多宠婉阑小姐的,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们都会派人造火箭去摘!”
“什么!”那个中年妇女激动的叫了起来:“几年不见,没想到婉阑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虽然何氏集团在美国也有子公司,但他们的总部是在台北,何家的两个孩子一直都定居台北,所以何氏夫妇每年在美国逗留的时间并不长。
“听说婚礼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老爷昨天已经正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些媒体杂志了,据说台北那边都沸腾了,要知道,婉阑小姐可是何家的孩子,我们老爷这两年忙着在全球富豪榜上打转,连带的小姐也都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了!”
“那当然,不说别的,我们婉阑小姐漂亮的跟天仙似的,每年上门求亲的富家子多了去了,就是小姐的一些小事要是放在那些八卦杂志里也能渲染个好几页,这下好了,她的终身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我看刚刚那个欧先生长得挺俊俏的又一表人才,和婉阑小姐很凳对呀!”
“有多俊俏?”那花匠酸溜溜的道:“能和浅毅少爷比吗?”
“噗嗤!”那妇女忍不住嗤笑一声,瞪了一眼那酸溜溜的花匠,油然的叹了口气:“浅毅少爷再优秀又怎么样?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念恩小姐!再好也与我家小姐无关!”
那花匠听了,心中也感慨万分:“说起来,浅毅少爷他们也有好久没来度假了,这里真冷清啊!”
“哈哈,没想到在那群孩子中,我家小姐居然是最早嫁人的一个,以何家的身份地位,婚礼一定会办得很轰动的!”
“诶!也不知道念恩小姐到时候会不会来参加,听说她和尹太太闹得很僵,离家三年了连个只字片语的问候都没有……”
“诶!”那妇女黯然道:“尹太太也有她的苦衷,照说母女之间不该有隔夜仇的,都怪念恩小姐的脾气太过倔强!”
“其实这也不能怪念恩小姐,她们母女间的隔阂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要说做父母的最忌讳的就是偏心了,尹太太对小哲少爷的偏疼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怜的念恩小姐哟,有那么一次,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这林子里独自伤心,浅毅少爷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该怎么个安慰她!”
“去,去,去!”那妇女不屑的道:“说的跟真的一样,他们两年也不一定来这里一次,还被你撞见过呢?瞎讲!”
见她不信,花匠急了,“真的,谁骗你了,有一次浅毅少爷陪念恩小姐外出散心,经过这里就入住了一晚,那次他们突然的来了,害得我们都来不及准备!”
妇女努力的回想,依稀记得是有那么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一起来。
只听花匠继续道:“这次念恩小姐走得那么决绝,我看啊,她的心应该是彻底的冷了!唉!可怜的还是尹先生,老婆女儿两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夹在当中帮哪边都不是,只有干着急的份!”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在背后议论这些了,万一被福伯听见了,又是一顿臭骂!”那妇女惆怅的哀叹一声,转身继续修剪那些枝条……
第三章
难得一见的厚雾弥散在坎布里奇的大街小巷,蒙胧的蓝色笼罩了整片天空,北风呼啸而过,打在脸上,宛如刀割般的疼,欧明宇焦急地找寻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一所住宅区附近找到了念恩。
一个晚上不见,她竟似消瘦了一圈,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悲凉,寒意从她身上每个细胞发散出来,颤巍巍的她,像是随时会被这凛冽的寒风吹倒。
念恩捧着一叠报纸,艰难的走在雪地上,她并没有发现在路边正凝望着她的欧明宇,昨晚的雪很大,此时道路上的积雪已浸没了她的脚脖子。
她凄凉的身影,就如一把钝刀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绞着欧明宇的心,他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就快窒息了。
一股想要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浸没了欧明宇所有的理智,他迅速的脱下身上的皮草大衣,跑上前,将风雪中的念恩裹了个严严实实,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报纸:“天太冷了,快到我的车上去,这些报纸,我帮你送。”
看着认真核对地址的欧明宇,念恩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她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他现在的模样真让她觉得可笑,昨晚的背叛,欺骗,失落,牺牲,仿佛从未发生在这一空间。
白色雾气如妖魅般弥漫在大街小巷,风雪渐大,欧明宇刚准备迈步,却被念恩用力一推,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不要你假好心。”念恩紧抿的双唇不住颤动,她恨恨地从他手中夺过报纸,褪下他的外套,毫不留情的扔还给他:“你给我滚,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念恩的话提醒了欧明宇,他在做什么?他就要和婉阑结婚了,成功已经唾手可得,何氏建筑集团总裁的独生女儿,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何家的亿万家产,一生的锦绣前程。
不能爱她,更不能怜惜她,今日对她的怜惜就是他日对自己的残忍,欧明宇在心中反复地警告着自己,他必须硬起心肠……
可纵然心硬如铁,也无法面对她绝望的眼眸,欧明宇低下头,声音轻如蚊蚋:“念恩,婉阑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你真的很对不起我!”念恩惊痛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流:“这半年来你对我越来越冷淡,可笑的是,我还天真的以为是你工作太忙了,昨晚我终于知道了,当我傻傻的站在你的宿舍门口等你等到天亮的时候,你的怀里正拥着另一个女孩子!”
念恩仰头,用力地想要吸回眼底的泪,却在不经意间洒落更多:“欧明宇,我很好奇,当你拥着别人风花雪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正在等你?有没有想过美国的冬天有多冷!站在外面的我有多冷!”
怎么会没有想!
过去的半年,那地狱般的煎熬,身与心的拉扯,灵魂与欲望的撕咬,是他不愿再回首的:“念恩……我下个月回台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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