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格使者说到这里,停下来休息,他似乎也感应到了此刻气氛的凝重。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王爵的命令。
“那……有初步判定,‘风津猎人’的实力量级么?”特蕾娅小心地询问着。
“白银祭司的信息里是这样说的,因为那神秘消失的九年无从追查,所以到底最后‘风津猎人’的实力有多高,无法判断。只能初步推测,实力上限应该是地之使徒伊赫洛斯的量级,但下限无法估计。但以最开始九年的苛刻训练过程来预测,后面九年的训练应该更加严酷,所以白银祭司认为,‘风津猎人’的实力至少是‘王爵’级别。”
“你的意思是,西鲁芙带着一个地之使徒,一个神级盾牌,还有四十几个‘王爵’来和我们打?那我们还打什么?不如叫我们直接去送死。”幽冥的声音锐利冷酷起来,仿佛一把钢刀切割着冰块。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特蕾娅的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
天格使者硬着头皮继续补充道:“白银祭司说,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说,‘风津猎人’有可能不是人……他们有很多种可能性,目前无法推测到底他们是什么属性。他们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兽,也有可能是死灵,甚至有可能是终极拟人态兵器,又或者是彼此之间有神经元联动的混合态生物……他们有可能每一个人都一模一样,天赋相同,魂力相同,但也有可能他们九十九个人具有九十九种不同的天赋……目前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使用魂器,以及是否能驾驭魂兽……”天格使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停下了口中的叙述,紧张地抬起头,发现特蕾娅轻轻地靠在城墙上,目光里一片疲惫的虚弱。
“为什么白银祭司现在才告诉我们?”特蕾娅抬起眼睛,目光里的力量像被打散了一样。
“因为之前,白银祭司并不知道,西鲁芙会出动‘风津猎人’。”
“西鲁某位到底想要做什么?”特蕾娅沉默很久,最后问道。
“属下不知道。”
“那白银祭司知不知道?”特蕾娅依然追问着。
“属下不知道白银祭司是否知道。”天格使者的声音有些擅抖。
“就这些了?”特蕾娅从墙壁上直起身子。
“就这些了。”天格使者抬起冰龙,话音刚落,他眼前一花,只觉得视线突然旋转着跌落下去。
特蕾娅将指甲上的血浆用力甩到墙壁上,冷冷地看着面前人头落地的天格使者。风将她的黑色长袍吹动着,像一朵巨大翩跹的黑色浆花。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恩泽驿站】
麒零看了看窗外,发现夕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沉落了,窗外残余着些许的赤红,天空很快就会黑下来,空气迅速地变凉。
阿克琉克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还要多久。麒零胸口发闷,刚刚莲泉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一整个下午他都在胡思乱想,无数谜团爆炸般地挤在他的胸口,让他感觉快要呼吸苦难了。
他拉开门,来到隔壁莲泉的房间,他敲了半天的门,结果没有人回应。莲泉显然还没有回来。她已经离开整整一个下午了,如果没有寻找到吉尔伽美什,那她早就该回来了。但是如果寻找到了,她也一定会想法通知自己,不会自己孤身冒险的啊。那她人呢?
麒零试探性地推了推门,发现门开着,麒零探身进去望了望,果然,莲泉没回来。只有神音一个人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麒零尝试着叫了她几声,神音依然熟睡着,看样子累坏了。麒零关上门,转身朝幽花的房间走去。
然而,在麒零关上门之后,刚刚躺在床上的神音身体上,渐渐幻化起一阵蓝色的烟雾,片刻之后,神音的身体消失了,床单上,只有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在落日的余晖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麒零推开天束幽花的门,跨进去,“幽花,一起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叫了几声之后,才发现,幽花的房间也没有人。整个房间一片冰凉。被褥整齐,桌凳摆放规矩,看起来几乎像是没有使用过的样子。
“这也太奇怪了,这人都去哪儿了啊?”麒零把手抱在胸口,有点莫名地恼火。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个之前寸步不离彼此的团体,在一瞬间,就被某种力量拆散了。哦不,应该是说,这种力量太过神秘莫测,它让这个团体,主动地将自己拆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单体。
麒零、鬼山莲泉、阿克琉克、天束幽花、神音、‘银尘’。
此刻,他们都处于同样的一种状态:落单。
——天真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张黑色的大网,已经缓慢的撒开,此刻,他的双脚正站在一声一触即发、深不可测的风暴中心。
走廊外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麒零的视线来不及适应,仿佛突然飘来了一朵巨大的乌云,将天空里所有残留的光线全部吞噬干净。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于是他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他的以及剧烈地跳动着,用尽全力推开房间的大门,巨烈寒冷的气流迎面吹来。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约瑟芬河】
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黑暗降临的速度太快,整个城市都来不及点亮灯火。一瞬间,仿佛世界里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城市里传来人们惊讶的吵嚷声,密密麻麻地挤在城市的上空。
约瑟芬塔城的边境分界处,平静的河水突然激烈地翻涌起来。咆哮奔腾的河面像是一条发狂的巨蛇。
在黑暗降临的瞬间,五十七个发光旋转的球体,从河水里缓慢地升上来,球体仿佛是晶莹半透明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都蜷缩着一个自由银长袍包裹的身影。辽阔无比的河面上,全部被这五十七个悬浮上升的气泡照得发亮。
从巨大漆黑的夜空俯瞰下去,这些气泡看起来动作缓慢,但又极其迅捷地移动着,它们以一种幽灵般的姿态轻轻飘浮,都朝着同样一个地方游去,那是西鲁芙下榻的驿站。
满天浮动的巨大光泡,拖动着模糊的影子,仿佛一群游动着的白色幽灵,缓缓地掠过了约瑟芬塔城的上空。
整个城市被它们的光芒盖过,像是在一张沉睡的面容上,轻轻拉过盖起了一张白布。
如此诡谲的场景,持续了十几秒钟就消失了。
在突然降临的黑暗里,人们惊慌失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五十七个发光的气泡。
大风开始呼呼地刮了起来。
【西之亚斯兰。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光线越来越暗,大风呼啸着,听起来像鬼的哭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沙砾气息,这里是约瑟芬塔城的北面山谷,和约瑟芬塔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这里的树木很少,大块大块的岩石山体,都裸露在空气里,看起来荒芜而又冰冷。也许是因为周围的巨大山脉阻挡了水汽的吹送,所以这里常年都很干旱,对亚斯蓝这个以水为生的国度来说,非常罕见。而且这个山谷的地表结构也很复杂,大部分的土壤都是贫瘠的沙砾和岩石碎块组成,酸性土壤占据大多数,所以导致这里的植被异常稀疏,只有一些耐寒耐酸的尖刺荆棘植物,零星地生长着。
天束幽花追踪着空气里渐渐模糊的赤红色光线,一路到达此地。
她往眼睛里又滴了几滴希斯雅果实的浆液,空气里那诡谲的赤红色丝线再一次清晰了起来。她知道,这根散发着腥红光芒的亮线,正指引着她通往一个被隐藏的秘密。
两个小时之前,她在阿克琉克出门的时候,伸手往他的衣领抓了一下,虽然身手敏捷的阿克琉克如同一阵风一样地飘走了,但天束幽花这个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拉住他的动作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她已经将手心里的那只【追足】成功地放进了阿克琉克的衣领里。
这种【追足】是一种生长在【深渊回廊】外围的一种蜘蛛,是一种低等级魂兽,外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蜘蛛,指甲盖二分之一的大小,它通体光滑,呈暗褐色,唯独在蛛尾部分,有一抹仿佛血液般的亮红色。这种蜘蛛虽然魂力弱小,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它有一种非常难得的特性——它在非主动移动的过程中,比如被风吹走,或者跌落悬崖,或者被人擒获时等被动移动的状态下,它的尾部会散发出一种透明的气体,而且这种气体会以魂力的形式凝固在空气里,并且不受空气流动的物理法则影响,连大风都无法吹散,虽然肉眼无法辨识,但是在希斯雅果实汁液的帮助下,可以看到这股透明的气体会在空气里呈现出非常明显的亮红色。因为它的这种特性,所以【追足】也成为了人们彼此追踪时最好用的道具。
不得不承认,风源人在速度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想要追击风源的人本来难度极大,更何况是以天束幽花的速度追击神秘莫测的阿克琉克。天束幽花一路竭尽权力的追赶,但连阿克琉克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过还好,空气里猩红的蛛丝清晰可辨。
天束幽花已经追踪了快两个小时了,一开始,她只是想要跟着阿克琉克去看一下他鬼鬼祟祟地赶去和那个传说中的风后见面到底是想干什么,结果,空气里猩红的蛛丝明显不是往城内驿站去的,相反,蛛丝沿着北面一直前行,出了北门。
越往北方去,沿路的树木越发稀少,岩石险峻,尘沙遍地。蛛丝飘进一个峡谷,消失在转角。
天束幽花在峡谷入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咬咬牙,跟了进去。
空气里红色的蛛丝在路过一个石洞门口的时候,拐了进去,然后,又钻了出来,洞口处的红线明显变成两根。很显然,阿克琉克钻进这个洞穴后,又出来了,出来的那根蛛丝继续往峡谷深处延伸出一段之后,就僵直的断在空气里。有可能是阿克琉克发现了身上“追足”的存在,也有可能是“追足”的跟随距离到了上限,它尾部的红色气体耗尽了。
无论如何,这个洞穴里,一定有秘密。不然阿克琉克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那根发亮的红色蛛丝,仿佛一个危险却又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陷阱。天束幽花站立在洞穴门口,眼前的蛛丝随着她眼睛里“希斯亚果实”汁液的效力减弱而渐渐变得模糊黯淡。
无论如何,答案就在眼前。
天束幽花瞳孔微微一紧,周身腾起一股金黄色的魂力。巨大的冰弓已经在空气里显影,她左手持弓,右手四下探寻着空气里的水分,但令他失望的是,周围太过干燥了,能使用的水元素实在有限,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要是鬼山莲泉在就好了,‘雪妖的闪光’真是一种好用的天赋啊。”天束幽花心里暗暗的恨了一下,她无发压抑自己内心对鬼山莲泉的嫉妒,从最开始,她也只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使徒而已,然而短短数月,她就已经蜕变为身兼三重天赋的永生王爵——就连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永生”天赋,她都比自己强。不过,上天也给她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永生契约”对她来说,就是最残忍的嘲笑了把,如果自己死了,那她也得一起陪葬。想到这里,天束幽花嘴角冷笑了一下,挺身走进了洞穴。
洞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洞穴的地上放着一盏燃烧的油灯,显然,是刚刚来过的阿克琉克点亮后留下的。朦胧的光线里,天束幽花看见洞穴的尽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浅池。池里的水并不清澈,并且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死水气味,看起来应该不是活泉。
“有水就好。”天束幽花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一阵几乎微弱得难以捕捉的魂力从尽头的暗处传来,“谁在那边?”天束幽花浑身魂力绷紧,一张交错编织的弦网,在她面前瞬间张开,阻挡着前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
然而,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
天束幽花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内心其实很恐惧,想要逃走算了,但是,对阿克琉克的好奇让她忍不住想要解开面前的谜底。究竟阿克琉克藏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为什么要专门前来探访,然后却又再次离开。
洞穴里的一切又重新归为平静,只剩洞外呼啸的风声,洞外透进淡淡的月光,看来天已经很黑了,再不回去,麒零他们肯定要担心了。想到这里,她收起了面前的弓弦之网,她朝前走了几步,想要拾起那盏还未燃尽的油灯,回去的山谷肯定一片漆黑,这盏灯火正好用来照明。
天束幽花俯下身子把油灯拎起来,光线照亮了一片新的水域,她的目光正好瞄到前方水池的尽头,幽暗的光线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几根结实的锁链捆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齐膝深的黑水中。
【西之亚斯兰。约瑟芬塔城。恩泽驿站】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扇窗户全部洞开着,剧烈的气流从窗户卷动进来,整个房间的温度接近冰点,这种毫无来处的诡异极寒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