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泽一惊,不知该不该信他。
“若想救她,现在先保住性命,再拖下去,黑羽军一到你必死无疑。”
越泽握在他颈项间的劲道紧了紧,似在警告,也似在妥协。他忽然一把甩开苏寒,一跃跳至屋顶,朝东南方向窜去!
“苏大人!苏大人没事吧?!”
“快传太医!快!”
苏寒跌跌撞撞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神情,身旁的侍卫将他搀扶起来,他转头再看那黑夜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
——苏苏的鬼吏,原来是这样子的……果真犹如是一只来自地狱的妖灵。
皇城外,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在不安的徘徊着,她咬着下唇,拢了拢御寒的长袍,怀里抱着包袱在月夜下焦躁的踱着步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越泽终于归来。
少女见到越泽的模样,先是一怔,脸色苍白,而后,她颤抖的将包袱小心的放到越泽面前,自己紧张的转过身子去——
越泽发出轻轻的笑声,少女听到这沙哑诡异的笑声,身子打了个激灵!
“芙兰,这次不错啊,没有被吓晕过去。”尽管是平日里严肃的越泽,见到芙兰那副紧张神情,也不由自主的调侃起来。
芙兰将她的小圆脸埋在长袍的毛领子里面,吞吐说道:“越……越、越大哥……快穿……上……衣服吧……”
那包袱里正是越泽的衣服。
“别慌,等我先恢复人形。”越泽的声音即使再温柔,从这副鬼吏的身躯里发出来也异常可怖。他说完便开始调息恢复人形。
芙兰是被他强行带来的。
越泽是不拘小节的人,而且,他也没想到芙兰迟钝到这种地步,竟然不知道苏苏身赋异能,第一天晚上他把芙兰**来,让她帮他照看衣服,芙兰看见他变身为鬼,当场吓晕过去。第二天越泽再次带芙兰出来,芙兰天真的告诉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变成妖怪了,越泽一边听,一边再次幻化成鬼,芙兰再一次被吓晕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越泽已经从一个两米多高的妖怪变成了一个英挺的俊汉,身上的伤口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他变幻得越来越自如了,真是可喜可贺。
听见穿衣的窸窣声音,芙兰扭头偷偷瞄了一眼,看见越泽精壮的上体,她又急忙缩回脑袋,脸已经涨得通红。
“丫头,你原来是从哪里来的?我送你回去。”越泽最近才知道,芙兰在苏苏身边并不久。
听见越泽要送她走,芙兰一愣。她立马扭头看他,越泽刚披上外衣,胸脯半裸,芙兰瞧见又是惊恐万分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丫头,问你呢,你跟小姐以前是在哪呆着的?想回去吗?”
“……唔……我……从扶泊离岛来的……”
问她想不想回去?芙兰被难住了。
她是挺想念李府里那帮姐妹的,那个时候,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偶尔闲下来,大家一起说说有趣的话儿……可是到底回不回去,芙兰犹豫起来。坦白说,小姐对她真的很不好,动不动就喜欢折腾她,取笑她,开她的玩笑,挑她的毛病,她从来没有伺候过这么难伺候的小姐……可是,要说离开,心里却……有点舍不得……
真是奇怪的感觉。
“扶泊啊……”越泽一边系上腰带,一边说道,“我明天雇一艘船,让人送你回扶泊,我要去找小姐,不能亲自送你,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有关系。”芙兰低低嘟囔了一句。她有些生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
“走吧,我们回客栈去。”越泽伸手去拉她。
芙兰第一次闹起了别扭,也完全忘记了刚才对越泽的恐惧,她说道:“我也要找小姐!”
越泽一愣,半晌后面露微笑,回道:“你知道小姐在哪里吗?”
芙兰摇摇头,“越大哥肯定能找到小姐,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
“看来你不笨嘛。”越泽乐了。
“……哼!”芙兰嘟起嘴,十分不高兴。心想越大哥说话的腔调怎么也开始像小姐那样了!
越泽领头走在前面,芙兰跟在后面。阴风扫过,芙兰心跳一块,急跑两步扯着越泽的袖子。
越泽顺手牵了她,笑着问道:“怎么?不怕我了?”
“怕……”芙兰的脸上浮现出极复杂的表情。当越泽在她面前变成那样一副狰狞的模样,她怎么可能不怕……
“是吗……”越泽望着前方,若有所思,“一开始,我也很怕。”
“咿?”芙兰不解的看向他,自己也会怕自己?
“不过,我一想到,其他人都怕我,我就不怕了。”越泽对她说道,语气像在哄小孩。
芙兰居然信了,连连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两人从一前一后,逐渐变成并肩,不,芙兰的肩膀并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她的头勉强够到越泽的肩膀。
越泽心里想着两天后的约定。那个人,苏大人?……好像与小姐有什么渊源……不知道是否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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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阎神之约】………
苏苏被囚禁在皇宫中的最东处——御神殿。殿外连接着作祈福等仪式之用的高台。殿内供奉着天地四方神明。为保证殿内清明,严禁任何人靠近,除非有皇帝的亲笔手谕,否则任何人闯入,皆是沾污神明之地的死罪。
御神殿,是宫中最清净的一个地方。此时殿内却铺满了蒲团,整齐的坐着两排僧人。
他们外事充耳不闻,唯有闭目塞听的无休止念着经文,一人倒下,便有侍卫上前将他搀扶离开,再过两日,又会有新的僧人被送往这里念经。
细细碎碎的声音,外人听来只觉得蚊虫低鸣,听在苏苏耳中却如钟鼎响彻整个大脑,回荡无休无止,绝望的疼痛!
苏苏正是被囚禁在这御神殿的地下室里。不但两侧供奉着梵金佛像,就连地上的砖,也用牲口的血画出封印符咒,加上苏苏手脚上戴的枷锁,她几乎痛不欲生了。偏偏却是死不了——那个叫做闇安的医女,每天都会按时来为她的伤口上药。唯有在上药的时候,外面那群僧人才会停止念经。
她已经被囚禁了三天三夜,腹部所受的创伤却一直没有愈合的迹象,苏苏心想恐怕是因为那帮该死的僧人,闇安每次上完药后,伤口都会有所好转,可一旦那钟鼎大鸣的声音响起,伤口便会再次撕裂。
苏苏的手指使劲的抠着匣子上的琉璃碎石,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脑中那些声音。
落落不知因何原由,在这几天里像死去一般。
——该死!
苏苏烦躁的将匣子扔到一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颅,手中却觉得一股湿意。苏苏一看,她竟然满手是血。难道是抠坏了指甲,所以流血了?……不,手心也全是,手上并没有伤。
苏苏抱起匣子,翻过来看,见匣子的底部一片殷红。匣子在流血?
苏苏心中一惊。仿佛明白了什么。开始摸索起匣子寻找机关。
这是李彦造地匣子。苏苏寻找机关地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猜那个男人地心思一样。
机关藏在落落身下地绸缎里。拨开那层障眼法。伸手进去游走四周。触到一个粗糙地面。轻轻转了一圈。听到轻微地咔嚓一声响。苏苏急忙拨开夹层。鬼女之书映入眼帘!
果真是如琥珀般晶莹。表层闪着蝉翼一样地光泽。难以想象这是一件被人称为书地东西。
此刻。有红色地液体在它里面脉脉流动着。不疾不缓。顺着书页上精细地丝丝纹理。像血在血管里流淌那样自然。
鬼女之书接触到苏苏地手。便好似有意识一样吸取着她手上残留地鲜血。苏苏忽然想起那一晚。她被冗默狠狠刺中腹部。匣子也被鲜血所染。莫非。这是她自己地血?……这本书。竟然会吸血……难道这本书是活地?……难道落落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失去了生机么?
苏苏半信半疑,她索性解开腹部的纱布,取出这本既薄又晶莹剔透的鬼女之书,试探的放置在伤口边上。
果然!——这书好像活过来一样开始吸取苏苏伤口的血液!苏苏心中不由得生出惊恐,竟有一种无力阻止的感觉。原本晶莹的书随着吸血而变得艳红,当血液流满整本书时,苏苏眼前也渐渐迷离了……凉寒气息袭向她的身体,苏苏想将书拿走,眼前却只能看见鲜红一片,她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好像浸泡在血海之中,满眼尽是望不尽的殷红,散发着奇异的香……
“狐妖,未到祭祀之时,汝因何召唤吾?”
一个声音响起,好像来自天边,又好像近在耳边。
苏苏茫然的看看四周,却看不见任何人影。满眼只有一片红。
——狐妖?……是在说我么?
苏苏心想着,对此刻发生的一切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狐妖,汝乃千年幻狐转世,何故落此下场?”
苏苏看了看自己,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很狼狈……若不是鬼火提升了她的体质,腹部那一刀几乎要了她的命,加上日夜不休被梵金圣佛的力量折磨着,苏苏现在如临冬秋叶一样脆弱不堪。
那声音沉吟片刻,再次响起——
“也罢,让吾助汝一臂之力,吾将返还汝前世三千年真元,汝切莫忘了与吾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苏苏忙问,她心底隐隐觉得这件事对她十分重要。
“吾助汝找到那个人,汝为吾守住结界之门。”
苏苏还想再问,却忽然被一股气力包裹住,好似龙卷风的气流,充盈灌顶!像风一样流彻她的全身!还有一种东西也随之袭来……凉凉的,又有些粘……苏苏被这奇异的感受弄得有些不适,她睁开双眼,感到异常悲伤……那东西……好似泪水一样悲伤……
为何,千年的真元竟沾染着这样的泪水……
苏苏不解。
梵金圣佛的力量在人世间总被用来抵制妖物,这是从内海四国传来的方法,内海多妖孽,因此有着许多猎妖人与降服妖物的修道者。
苏苏经过刚才那一场幻境,觉得手脚被枷锁所缚的地方更加疼痛,大约是因为她的妖力更胜以前,因此对梵金也更加敏感。然而与此同时,苏苏感到自己能忍耐的痛楚程度也在不断提升中——她忽然所有觉悟,梵金的力量并非无穷,只要她能忍耐到极限,便可冲破这层束缚了!
苏苏再看手中的鬼女之书,已经恢复成无暇的剔透样子,看不到一丁点儿血丝。
她笑了笑,将鬼女之书重新放回匣子,意外的看见落落伸展了翅膀动弹了两下。想必是之前鬼女之书的死亡气息太重,落落才会动弹不得吧。
忽然之间,好像一切都从混沌迂塞变得开阔明朗!不仅仅是眼前这一切,她好似被开了天眼一样,感觉到异常清醒!
她想起那个关于狐狸的梦,反反复复从小到大都在做的一个梦,三千年来断断续续纠葛不清的记忆,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是的,她就是那只狐狸!她为了找回他,才抛弃了一切转世为人啊!
然而前世的她,太过傲慢,食无数人心,取无数人命,罪孽滔天打破伦常,最后却为了一个男人,选择投胎做一个普通凡人。阎罗神怎会饶恕她?怎会轻易让她如愿?于是,定下幽冥契约,成为鬼女,寻回绝迹的鬼族子民。
孟婆的汤冲刷了她太多记忆……
如果她是因为与阎罗神的约定而成为鬼女,那么芊眠呢?……芊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苏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来——在这样的痛楚之下,她竟然还能站起来。也就是说,她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承受这种伤痛了。
三千年!好一个三千年!让我看看这三千年在这几尊破佛像面前有何作用?!!
——心底那嗜血的狂妄,再度燃起。
落落拍了拍翅膀,飞上苏苏的肩头,眼睛变得像它的主人一样殷红。
闇安在这天晚上,也准时来到地下牢为苏苏上药。
一身白衣的她依旧那么干净,一种由内至外的干净,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俏人儿每天面对的是各种丑陋的伤口与肿胀的脓包。
医女的地位在宫中并不高,经常会被带去为各种受刑罚的犯人疗伤,并非要治好他们,只是不能让他们死去罢了。
苏苏在想,也许闇安是一个例外。
因为闇安每次带来的药,都是新调的,纱布也是上等货,柔软干净。
苏苏直觉她是个特别的人。押送苏苏的侍卫看苏苏的时候都带着惧意,可是这小小的医女,眼里却没有一丝波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