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艰难,已老朽不堪用了,驴如主人,宫老,你也老了。这一月中,你找了五家商队,只有一家,因你只取五个刀币,才愿意用你,然否?这一月中,足有半月,你每天只食一顿,然否?”
听到这里,玉紫迅速地转头看向老人,她咬了咬唇,愧疚地想道:父亲连饭也吃不饱了,我居然还在向他要盐漱口!
回答这个中年人的,依然是老人的一个白眼。
治君再次长叹一声,他转过头看向老人,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你这院子,已残破不堪,你已年迈,已舞不动剑。宫老,你这女儿,却不知能护她到几时?”
老人干巴的嘴抖了抖,他瞪着冶君,大声喝道:“与君无干!”
治君摇了摇头,大力地摇着头,说道:“与我有干!闻宫老这一女儿,有万中挑一的美貌,如此容色,便在齐魏越等大国,也是罕有的珍品。宫老可知,这种美姬,售价几何?”
售价?
玉紫听到这里,心下大惊,她迅速地抬起头来,用不敢置信的双眼瞪着那中年人。
在玉紫开始加速的心跳声中,宫老再次朝中年人翻了一个白眼,沙哑地喝道:“我的女儿,千金不易!”
宫老的声音刚刚一落,那中年人哈哈一笑,双手“啪啪啪”地拍起掌来。清脆的掌声中,他连连赞道:“宫老果然是齐君命名之人,对这吴娃越女的售价,很是明白啊。然,上等美姬,价值千金!听众人言,宫老此女,有贵人之态,如此,可作价二千金!”
中年人的声音一落,宫老一怔,显然给他开出的高昂售价吓住了。
看到老人这般模样,玉紫的小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
那中年人见宫老沉默不语,又是哈哈一笑,他扫视着残破的院落,又说道:“有了那两千金,宫老便可居华屋,顿顿美食,厮仆为侍。”
他说到这里,目视着宫老,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治也知道,宫老曾是齐王宫中要人,区区两千金,又岂能放在眼中?然,宫老,你已年迈,又能护你女儿到几时?她若被我购去,我定当令人教她精习歌舞,修饰妆容,只等有一天奉之贵人。宫老请想,你那女儿若成为贵人之姬,定能涎下贵子,从此后,岂不是富贵无极?”
这中年人说这话时,那可真是诚挚之极,完全是一副掏心掏肺,为玉紫为老人着想的模样
玉紫听到这里,一股无名火腾腾地向上直冲。她咬着牙,几次想冲出来,却是脚步一抬又收了回去:自己这般冲出去,万一那中年人撕破脸强抢怎么办?老人毕竟老了,他不一定打得过这人身后的两条狗!
这时的玉紫,一颗心砰砰地跳得飞快,她咬牙切齿的,一会瞪那中年人几眼,一会又紧张地看向老人,生怕他被中年人的话语所打动。
就在玉紫极为焦躁不安,紧张不已之时,老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缓慢沙哑,“请出罢。”
中年人治一怔。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宫老,声音一提,问道:“宫老此言何意?”
宫老右手伸出,朝着门外一指,瞪着中年人大声说道:“请君离开我的居所!”
刷地一下,治君的脸一青。
他盯着宫老,见他不似是开玩笑,不由恼怒地哼了一声,长袖一甩,转身就走。刚刚走出五步,治脚步一顿,回过头朝着宫老恼羞成怒地吼道:“宫老,若是匠君前来,怕是出不了此价!”
“出去!”
“呸——”
在老人的怒喝声中,治朝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朝着左右两个剑客叱骂道:“何呆呆若鸡?走!”
三个人一阵风一般卷出了院落,随着大门被重重撞上,玉紫还可以听到那中年人的唾骂声传来,“不识好歹一匹夫!”
几人一走,老人便低下头,继续拿起扫帚扫地。
看他那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玉紫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一直退到木屋后面的乱树林中,才停下脚步。也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老人知道,自己刚才偷听了。
也许,是玉紫的内心深处,在为自己怀疑了老人而愧疚,也许,是因为来自现代,见多了尔虞我诈的她,虽然目睹着老人拒绝了那中年人,可她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无法完全地相信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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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男装
两千金,那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啊,从古以来,钱帛最能乱人心,唉。
想着想着,玉紫又忖道:居然连人也没有见,就开价二千金。从父亲的表情看来,这二千金可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啊,有句话不是说:怀壁其罪吗?那,父亲要保全我,岂不是也要担惊受怕?
转眼,她恨恨地想道:说不定我根本不值两千金,这个数字,是那个治故意说出来镇住父亲的。
这个念头刚一浮出,玉紫便连连摇头,这想法可真是一点也站不住脚啊。
陷入胡思乱想中的玉紫并不知道,历史上秦始皇的母亲赵姬,便是吕不韦以三千金买回来的。
玉紫在树林中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个圈后,把牙一咬,大步向前面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老人身后。
悄悄地瞅着老人,玉紫正思量着如何措词时,背对着她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玉,休惧。”
玉紫一惊,她赫然抬头看向老人:老人,知道她知道了?
老人回过头来,慈爱地看着她,沙哑地说道:“孩子,父有武勇,孩儿悄然而来的脚步声,岂能瞒过为父?”
解释过后,老人叹道:“能当贵人之姬,能为贵人生子,着实是一个妇人的福气。然,父亲知道,儿本为贵人,刚从死里得生,自是不愿意再到那里去受苦。孩子休惧,父亲必会护你周全。”
他说到这里,见玉紫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不由慈祥地笑了笑,他伸出干枯微抖的手,拭去她滚落在脸颊上的泪水,连连安慰道:“孩子,休惧,休惧,你是苍天赐给为父的,为父必当护你,宁死也要护你。”
玉紫用力眨了几下眼,把眼中的泪水都眨去后,她低下头来,轻轻地说道:“父亲,我可不可以扮成男子?”
“男子?”老人疑惑地问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儿想扮成丈夫行走?可。”
玉紫咧嘴一笑,她高兴地说道:“真的?太好了。”转眼,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要是入城时,我便扮成男子,哦,丈夫,那就好了。”
玉紫的用词与时人的习惯有点不同,老人一边含笑听着,一边看着欢喜的玉紫,心中隐隐浮起一个念头:我这孩儿,语言怪异,动作表情也与一般的妇人不同。莫不,她实另有来历?
刚想到这里,老人便笑了笑:她出现在我儿坟头,便是上苍所赐。不管她来历如何,终是我儿。
想是这样想,老人还是还对玉紫说道:“儿以后,慎言慎行方妥。”
玉紫一怔。
她马上明白过来了。
她低下头,朝着老人恭敬地应道:“父亲所言甚是。”
应过后,她嘴唇蠕了蠕,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她怎么说?难不成告诉老人,自己是个借尸还魂的怪物?
老人对着一脸不自在的玉紫,笑了笑,拿起扫帚又扫起地来。
下定决心扮成男子行走的玉紫,先是回到房中,找出这些年来,老人闲着无事时,替已经死了多年的儿子织出的麻衣穿上。然后,她弄了一些柴火灰,对着井水把脸和手脚的皮肤涂了又涂。
这样折腾二三个小时后,玉紫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褪色皮肤,显得文秀略瘦的男子。玉紫对着井水瞅了半晌,想道:行,以后我便是这个模样吧。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妆扮,只能唬唬一般人。
整整用了一天,父女两人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来。
到了第二天,老人在外人问起时,便宣布说,自己的女儿,半夜被强人窃走了。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状若疯癫地抓着扮成了乞丐的玉紫的手,连呼我儿,疯疯癫癫,连拉带扯地把她带回了家。
父女两人深居简出几天后,再出现时,玉紫已是一身男子妆扮,而老人,则已恢复了正常,不再疯疯癫癫,当然,那个洗干净了,模样还挺秀气的乞儿,理所当然变成了老人的儿子了。
两父女都不是擅长演戏的人,这一番作态,也不知能不能瞒过众人。可是,这已是他们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
深出简居了三天,家里的余粮已所剩无几。一大早,老人便去守在官道上,等着商队经过。
玉紫,则空闲了起来。
她一空闲,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做些什么事,好让自己和老人吃饱一些。
其实,这三天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可是,她一个穿越者,对所处的环境习俗一无所知,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在家里寻思不果后,玉紫把自己细细地妆扮一番,终于走出了家门。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老人的保护下,走上街道。
曾城很繁华。它主要的几条街道,都是铺着石板。街道的两侧,摆满了石台,每一处石台上,都摆着货品。
街道很安静,这里的人,还不兴叫卖。一幅幅飘舞的旗帜上,写着齐地流行的文字,那字,玉紫是识得的。
如她的前面,东边的旗帜上写着“楚皮草”,西边一个石台上,摆满了陶瓮,上面则写着“齐盐”。
一副又一副的旗帜在秋风中招扬,玉紫一路细细地瞅过去,这里面,有“秦丹砂”“吴刀”“齐桑麻”“燕马”……
琳琅满目的物品,摆满了整条街道。
玉紫一边看,一边默记和寻思着。
正当她看得很是认真时,突然间,她的面前一暗,一个人挡着了她的去路,同时,一个声如破锣的粗大嗓音传来,“咄!小儿,你父可是宫?”
这人一开口,便是一阵恶臭冲鼻而来。这人不但口臭无比,身上还混有一股刺臭的汗臭!
被这臭味一熏,玉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
哪里知道,她刚刚退出,这挡路的壮汉便是头一昂,发出一阵刺耳欲聋的大笑声来。大笑的不止是他,在玉紫的左右,五六个男人跟着哄堂大笑。
粗戛刺耳的嘶笑声中,一个汉子吼道:“咄!宫老一世武勇,怎地收了一儿,却瘦弱若鸡。见人挡道,反而跄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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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计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中,那挡在路口的汉子脚步一提,更向玉紫逼近一步。
这时刻,玉紫从众人的笑声中,已经明白了,面对挑衅时,是不能后退的。
她站住了脚步,缓缓抬头。
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着麻衣,那麻衣的袖口,都被磨损了了大半的汉子。这个汉子一张国字脸,却因为削瘦,两颊都陷得很深,他面孔苍黑,胡子拉杂的大嘴,一笑便露出满口黑牙。
这人,腰间负剑,看来,出身本是不错的。
汉子还在疯狂大笑。
他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不对了。
面前这瘦弱如鸡的小子,这般静静地打量着自己,还真是让人笑不下去,快活不了。
他笑声一收,低下头来瞪着玉紫,右手朝腰间佩剑上一拍,喝道:“鸡儿,鸡儿,你瞅什么瞅?”
玉紫略略低头,她模仿众人行礼的姿态,朝着那汉子双手一叉,睁大双眼,朗声说道:“闻君先辈曾是贵人,对吗?”
这话那汉子爱听,他挺了挺腰间,得意地摇着自己腰间的佩剑,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的曾祖,是康国公子。我的父亲,在曾伯宫中效力过。”
他说到这里,见玉紫睁大一双眼,一副饶有兴趣,倾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整个人更是精神大振,他砸砸嘴,又用力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大声说道:“想当年,”
他刚刚说出这三个字,声音便是一顿。
因为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躁乱不安中,几个惊惶的声音乱七八糟地传来,“公子陂过来了,速退,速退!”
声音刚刚一落,便是一阵马蹄声,马车滚动声和吆喝声传来。
那挡着玉紫的汉子一听到“公子陂”三个字,便是一惊,他也顾不得再向玉紫炫耀了,当下急急地向后一退,一直退到一个摆放麻布衣的石台后蹲了下来。
躲闪的不止是他,这片刻间,整个街道一阵鸡飞狗跳,所有行走在路上的人都向两旁退去,而摆放得稍为中间一点的物品,也都被一一搬向后面。
乱七八糟,叫嚷不断中,玉紫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退去。
不一会功夫,几匹青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玉紫的视野中。
这几匹马上,乘客是几个手持长戟,冲着路人连连横扫的剑客。而在这六个剑客后面,则是四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是车帘掀开,伸出了几个脑袋。、
那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是一个二十二三岁,脸孔削长,眼小鼻大嘴又阔的青年。这青年头戴高冠,正眯着一双老鼠眼,兴奋地鼻翼连连煸动,口里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