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为了什么- 第3部分

　　一位中年妇女抱着小孩，小孩的胖手正在按雪燕自行车上的铃铛。雪燕走过来，笑着在孩子的脸蛋上热烈地亲了一口。

　　她跨上自行车向孙家沟桥的方向赶去。

　　孙家沟桥上。二蛋扶在桥栏杆上，望着远方。

　　大河波光闪闪，辉映着夕阳明亮的光芒。

　　河边洗衣服的城市妇女，正收拾岸边草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床单。一群光屁股小孩身上

　　糊着泥巴，在河滩上追逐戏耍；扑通扑通跳入水潭中。二蛋无意识地微笑了。即刻，他的神

　　色又变得严峻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雪燕正骑着车子向这边走来。

　　孙家沟桥上。雪燕把车子撑在路边，走到二蛋面前，掏出一卷钱递给加林，说：“七毛

　　钱一个，你点点，看对不对？”

　　二蛋接过钱，惊讶地看着雪燕，不知说什么，他终于结巴着说：“雪燕……你……真能

　　行！”

　　雪燕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二蛋：“你赶快骑车回去，太阳都快落了。”

　　雪燕过去推起了车子，说：“咱们……一块走。”

　　二蛋为难地说：“我骑车带人不行，怕把你摔了。”

　　雪燕亲切地看了二蛋一眼：“我带你！”

　　二蛋：“啊呀，那咋行呢……”

　　雪燕：“干脆，咱别骑车，走着回！”

　　二蛋为难地看了雪燕一眼。

　　雪燕执拗地看着他。二蛋只好过来帮她推车，雪燕肩膀把他碰开，说：“你累了，我来

　　推！”

　　傍晚。通往孙家沟的简易公路上。

　　二蛋和雪燕苍促地相跟着走在公路上走。

第七章

　　太阳正在落山。西天上红色的霞朵；山尖上一抹淡黄的阳光；暗影笼罩的公路；绿色海

　　洋般的庄稼；山坡上滚动着的白色的绵羊群……黄昏。公路上。雪燕和二蛋错开一点距离。

　　一前一后走着。

　　雪燕不时弯过身子，想和二蛋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雪燕终于开口说：“福林哥

　　，老李心眼子真坏，什么强事都敢做。”二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是你们的亲戚，你还能骂他？”雪燕大胆地回过头看了二蛋一眼：“谁和他亲戚？他是我姐姐的公公，和我没一点相干！”

　　二蛋笑了笑：“你敢在你姐面前骂她公公吗？”

　　雪燕：“我早骂过了！我在他本人面前也敢骂！”

　　雪燕故意放慢脚步，让二蛋和她并排走。

　　二蛋走上前来，说：“李校长心眼子怎个坏？我还看不出来。”雪燕停住脚步，愤愤地

　　说：“二蛋哥，他走后门把你的教师下了，让他儿子上，看现在把你愁成啥了？”

　　二蛋也停住脚，怔怔地看了雪燕一眼，叹了口气，又往前走。

　　夜。雪燕和福林继续在公路上走着。

　　黑黝黝的山峦，朗朗的流水声和青蛙的鼓噪声。

　　公路上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雪燕：“他做的坏事老天爷知道，将来会报应他的。福林哥，你不要太煎熬，你这几天

　　瘦了……其实，当农民就当农民，天下农民一堆人哩……咱农村有山有水，空气又好，只要

　　有个合心的家庭，日子也会畅快的……”

　　二蛋：“我这人上了两天学，现在要文文不行，要武武不行，当个农民，劳动又不好，将来还把老婆娃娃气死呀……”

　　二蛋说完，嘿嘿地笑了。

　　夜，公路上。二蛋推着自行车，雪燕走在他身边。

　　雪燕猛地停住脚步，扬起头看着二蛋说：“福林哥，你如果不嫌我，咱们两个一搭里

　　过！你在家里呆着，我给咱上山劳动！不会叫你受苦的……”

　　雪燕低下头，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扯着衣服边。

　　二蛋猛地惊呆了。过了好一会，二蛋才结结巴巴说：“天黑了，咱们……走吧……”他

　　们又慢慢并肩往前走。

　　二蛋：“你怎猛然想起这么个事？”

　　雪燕停住脚步，说：“怎是猛然呢……”

　　泪水从她眼里涌出来。

　　二蛋看着她，把自行车“啪”地撑在公路上，两只手在身上神经质地摸起来。雪燕看他

　　这副样子，破涕为笑，过去在车后面的花提包里掏出一盒烟，递到福林面前。

　　二蛋惊讶地看着她。雪燕“快抽上一支，我给你买了一条哩！”

　　二蛋亲切地看着她，接过了烟。

　　雪燕又拿出一个小瓶递到二蛋手里。

　　福林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在鼻子上闻了闻：“碘酒？”

　　雪燕点了点头，说：“回去抹在手上……”

　　二蛋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手烂了？”

　　雪燕妩媚地一笑，说：“我就是知道！你们先生的手真娇气……”二蛋走近她，喜爱地

　　看着她。

　　他们胆怯地拥抱在一起

　　夜。村口河湾里。他们相对相立，自行车放在一边。

　　雪燕：“福林哥，你再亲我一下……”

　　二蛋在她脸上亲吻。

第八章
二蛋家。二蛋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夜。在雪燕的窑洞。雪燕也辗转反侧，翻过来调过去。睡不着。眼睛睁的比核桃还大呢，

　　玉琴迷迷糊糊着问：“二姐，你怎么还不睡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雪燕在黑暗中傻傻笑着对玉婷说：“没……你睡你的吧……”

　　玉婷：“神经病”。

　　雪燕还是一直在傻笑

　　夜。二蛋家。二蛋躺在炕上，在黑暗中那眼睛睁的也和那核桃那么大。

　　二蛋想着：“我似乎匆忙地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现在这样的处境，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更不用说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和一个文化不高的村里姑娘结合在一起，我一辈子不就要拴在这偏土地上了？这简直是一种堕落和消沉的表现……（胡思乱想）

　　早晨。雪燕坐在孙家沟河畔上正纳着一双鸳鸯戏水的鞋垫，看见二蛋挑着桶去井边担水。

　　雪燕赶忙转回家去。雪燕换了一身新衣服，端着洗衣盆向井边走去。

　　二蛋提着水在她不远处走过，竟然没有当没看见雪燕，（没理她。）

　　她不知所以然地一直瞪着二蛋的背影。

　　傍晚。玉茭地里。二蛋正犁地。

　　这时候传来雪燕甜蜜的山西民歌：

　　送情郎送在大门外，（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指头上摸下一个（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戒指来，（哎咳哎咳）

　　送给哥哥戴。这一个戒指送给哥哥戴，（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你走在中途路上（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歌声在山水间悠悠飘荡。

　　歌声飘到玉米地里，妇女们正在锄地。雪燕的歌声在继续着：

　　想起妹妹来，（哎咳哎咳）走出去返回来。

　　送情郎送在大门东，（哎咳那嘶依个哟咳，哎咳）

　　一路上花红柳绿（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哟），

　　好风景（哎咳哎咳）比不上妹妹知情又知心。

　　雪燕唱完歌，朝对面山坡上深情地望了一眼。

　　玉茭地。二蛋全神贯注犁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玉米地里。雪燕难受地轻轻叹了口气。

　　妇女丙：“燕儿，马拴又来了！”

　　妇女丁：“快用你那毛眼眼瞭瞭！”

　　妇女们都哈哈大笑，雪燕生气地拿土块撵着打她们。

　　黄昏。雪燕肩扛着锄在孙家沟河边等二蛋。

　　二蛋从河对面走过，没有理她。

　　黄昏。玉米地中间的小路上。

　　雪燕扛着锄头走过，似乎用手在抹眼泪。

　　夜。二蛋家。炕上放着一碗没动筷子的白面条。

　　二蛋靠在一摞铺盖上。

　　雪燕家院外。雪燕站在畔上怔怔地望着加二蛋家的院落。

　　二蛋家是破墙烂院。灯光摇晃的窗户……二蛋家的窑洞。二蛋仍然忧伤地靠着铺盖卷。

　　他眼前出现了他和雪燕在一起的几个镜头，一切是那么甜蜜和美好……他对隔壁窑洞

　　喊：“妈，我有个事出去一下……”

　　他跳下床，风一样飘出了大院，打开了街门。

　　二蛋过了桥，走到雪燕家的坡底下站住，犹豫着不知怎样把雪燕叫出来。他看见雪燕突

　　然从她家畔上的树背后转出来，下来了。

　　他转过身，向沟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雪燕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夜。村外梧桐树下。二蛋枕着自己的手掌仰天躺在树下。他听见那甜蜜的脚步声正沙沙

　　地走近他。雪燕来到他跟前，他坐起来。

　　雪燕稍犹豫了一下，就胆怯地、然而坚决地靠着他坐，摸索着在他肩头衣服的破绽处亲

　　了一口，抱住他的肩头亲热而委屈地啜泣起来。二蛋侧身抱住她，眼里也涌满了泪水。

第九章
夜。梧桐树下。二人依偎在一起。

　　雪燕：“福林哥，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二蛋表情复杂地说：“你……一定难过了。”

　　雪燕：“你知道人的心就对了。”

　　二蛋：“我……再不那样了。”

　　雪燕：“你的对天上的神发誓！”

　　二蛋笑了：“你真迷信……你相信我……你为啥没穿那身新衣服？那衣服你穿上特别好

　　看。”

　　雪燕：“我怕你嫌弃俺，说俺不好看，才又换上了这身。”

　　二蛋：“你明天穿上吧。”

　　雪燕：“嗯。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穿！”

　　雪燕突然记起了什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来。

　　她拿出几个煮鸡蛋，剥了皮，递给二蛋。

　　二蛋狼吞虎咽地吃，雪燕在剥鸡蛋皮。

　　雪燕“我知道你晚上没吃饭。我们这些满年劳动的人，刚回家都累得不想吃饭，别说你

　　了……。……你要是不找我来，我今晚上非要把鸡蛋送到你家不可！”

　　二蛋一边吃，一边开玩笑说：“千万不敢这样，让你爸知道了，小心把你腿打断！”

　　雪燕柔情地说：“福林哥，我看见你比我爸我妈还亲……”二蛋笑了，把半个鸡蛋塞进

　　嘴巴，用胳膊紧偻住了她。

　　白天，玉米地。二蛋跟在他爸后面，愉快而熟练地犁地。

　　白天，梯田自留地里。田里妇女正在锄地。二蛋和雪燕想方设法凑在一起，用眼睛在说一些外人不知晓的话。田野里的休息场地。

　　众人在嬉笑打闹。二蛋在老练地抽着旱烟锅。

　　二蛋和一些中年妇女打闹。

　　他看来已经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农民。

　　中午。二蛋家的院子。

　　二蛋正乒乒乓乓拉风箱。她母亲在蒸馍。

　　中午，二蛋家的自留地。

　　孙老五老汉在锄地。二蛋扛着锄头上了地畔，孙老五高兴地看着他。他和父亲一块锄

　　地。夜。村外庄稼地中间的小路。

　　二蛋拉着雪燕的手亲热地说着话，走着。

　　夜，高粱地里。二蛋和雪燕依偎着坐在梧桐树下。

　　朗朗的水声。远山的剪影。星光灿烂的夜空。早晨，巧珍家河畔上。

　　雪燕蹲在那里，不灵活地在刷牙，周围围了一些小孩和几个无聊的老头在看电视。

　　雪燕家坡下。立锁正赶着几头牛往上走。

　　他看见刷牙的雪燕和围观的人，脸拉下来。

　　雪燕家河畔上。孙立锁走近刷牙的巧珍，喝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给老子跑到门外丢人来了！”

　　孩子们和老头们都尴尬地跑了。

　　雪燕委屈地站起来，说：“（大）爸，你咋们骂我呀？我刷牙讲卫生，有什么不对？”孙立锁：“狗屁，你脑袋憋改锥了还是憋斧了，你个土包子老百性，满嘴的白沫子，全村人都在笑话你这个败家子！你羞呀不！”

　　雪燕：“老百姓连个卫生也不能讲了？我就要刷！”

　　“你……”立锁回过头，看见那几头牛正在啃菜，撒开腿就跑。菜园里。孙立锁（气急败坏）地赶牛。

第十章
雪燕家的窑洞。雪燕把牙具放在柜子上。

　　雪燕妈：“燕儿，以后你就在咱家里刷，不要跑到外面去嘛，村里人笑话哩！”雪燕赌

　　气地说：“叫他们笑话去，我就要到外面刷！”

　　雪燕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中午，村子后沟里。二蛋他爹爷赶着牲口，二蛋扛着犁犋，相跟着从山路上往村子里走。前面的二蛋爹突然井口说：“二蛋，你要媳妇不？”二蛋笑了笑，“想呀，谁看上咱这穷光蛋了。”

　　二蛋爹爹：“你看雪燕怎样？”

　　二蛋窘迫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