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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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干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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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日你娘的,以后老子要是有了钱先把那狗日的烧饼铺子买回来。”女人把孩子的烧饼欲望*下去以后就来给尚朝贵续茶,茶已经淡了一些,就问是不是再加,尚朝贵说不用了,让她也来喝一点。她说:“我可不喝这东西,眼看着肚子里还空死了呢。”
  “那就再怀孩子吧,起码看上去是饱的。”
  “放你娘的屁。再怀上,生下来,你拿什么养着。卖了房子到野地里去睡?”
  “人一下子要变成牲口就好了,不用为粮食发愁……”
  老婆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说他说的不是人话,尚朝贵就不再说话,一个劲儿地抽烟。一屋子的烟味、苦茶味,再加上他们一家子的汗臭脚臭,这味儿他们都闻惯了的,不觉得有什么别扭。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个家的一种家风,一个悠久的传统。尚朝贵自己不爱回顾他们家族的过去,喝大叶子茶是这里的一种民风,不是他们家自己的东西,他不觉得这和他们的家族有什么关系。
  老婆还想说一说今天改选他的事儿,尚朝贵说:“算了,我才不想听那些闲屄淡话。我剃不了这颗头,他们也是青石里熬油。”
  他不想听,老婆也就算了,不再说,只是又给他茶壶里续上水,听见尚朝贵肚子里咕咕地响,像一条河在流,她想笑,没笑出来,只说:“小心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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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和投机倒把分子的勾结(1)
尚朝贵突然想起陈运来,屁股底下像着火一样的从坑上跳起来,一头栽进陈运来家。陈运来正在家里喝着小酒,盘子里的鸡蛋快要吃完了。一见到尚朝贵,陈运来的脸色一下子就灰了,吃到一半的鸡蛋差一点吐出来,他赶紧往下咽,又偏咽不下去,噎在嗓子眼上,一个接一个地打嗝。尚朝贵说:“看你那个熊样,我也喝一口,别光是你喝,碰上了就沾一沾光。”
  陈运来这才把那一口酒咽利索,狠狠地打了一个嗝,说:“好好好……”赶紧叫老婆再炒一个鸡蛋,再倒一点酒。老婆一阵风似的跑着,跳着,像一只让黄鼠狼追着的鸡。陈运来喝道:“你慢一点,呛死了,这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这一叫把老婆又吓了一跳,这些年,老婆已经让村干部吓毛了。其实陈运来这会儿心里也是兔子看见狼那种感觉。他不相信尚朝贵到他家里来就是为了喝一口酒,村干部找他十有九凶,村里那个批斗人的台子怕是闲得发慌了,得让他上去踩一踩。
  尚朝贵在一边还好像有一些不耐烦,叫道:“快一点,好不容易喝你一口酒,你瞧你这个球劲儿,真是他妈的……”
  陈运来的老婆赶快把一盘鸡蛋放到他面前,把酒倒在小小的酒盅里,那酒盅很精致,好像是银质的,端在手里挺重,酒一入口特别的清凉。尚朝贵不说酒好,直说那酒盅好。陈运来在一边不说话,说酒好可以劝酒,说酒盅好总不能让他把酒盅喝下去,他只好不说话。
  尚朝贵说:“这会儿全村子里就你这一个王八蛋能炒鸡蛋喝酒。”
  陈运来比尚朝贵大多了,照他们在村里排下来的辈分,还是尚朝贵的叔叔辈,不过这些年陈运来在村里已经臭的像一堆狗屎,他对于人们,或者人们对于他已经无关什么辈分不辈分了,他自己也把自己看轻了,人家还把他当一个人已经不错,不敢和别人摆什么辈分。
  尚朝贵又说:“全村里的人家里就你还有余粮,是不是?”
  陈运来不说话,他不知道尚朝贵来这里卖什么药。看样子尚朝贵喝酒是真的,每一口都喝得很畅快,一昂头一口酒下去,还听见吱的一声响,然后听到吐出一口长气,每喝完一口就看那酒盅,在手里还掂一掂,看来,酒倒成了次要的东西。
  陈运来的老婆管在那里倒酒,看到尚朝贵喝完立即就倒上,神情庄严的就像侍候一个皇帝。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个人也就是这个村子的皇帝,不侍候好他,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什么倒霉的事儿。前一任的皇帝他们已经吃够了苦头,他们只希望在这一任皇帝手里他们不要再吃那么多的苦头,过几天安静一点的日子,哪怕就几天,他们不敢有再多的奢望。
  “你怎么不喝?”
  “我……刚刚喝了,不能再喝了。”
  “总不是怕我喝完了你家的酒吧?”
  “不是不是,我就是才喝过,怕醉。”

第三章 和投机倒把分子的勾结(2)
“算球了吧你,再喝一斤你也不会醉,哄了王八哄不了我,来,再喝几盅。这酒盅是你祖上传下来的?”
  “我是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的,是不是祖上的,我也不清楚。”
  “算起来你们家到这村里已经四、五辈了吧。”
  “连我算是五辈了。”
  “后来你再也没有回过你的老家?”
  “老家都没人了,回去谁也不认识。”
  “用这酒盅喝酒,酒入了口分外的清凉。什么道理?”
  “我也不知道。”
  “白用了这么些日子了。照说你也是在外面天天见点世面的,还弄不清楚这个道理,真是饭桶一个。”
  “是。平日里也不操这个心,只用,用完了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看也是。说点正经事儿吧。我知道你狗日的这些年在外面倒驴换马,蛇道狗道你都走,我想让你出去给村里弄一些粮食回来,怎么样?”
  “什么?”
  “我想让你出去给村里弄一些粮食回来。”
  “这……你可以和上面要。”
  “放屁,能要回来找你干什么。”
  “那去国营粮站买。”
  “又放屁,国营和咱要还要不够呢,再卖给你?”
  陈运来不留神说出了真话:“我去的地方不是一个正经地方,黑市。”
  “还是放你妈的屁,能从正经地方买回粮来,我疯了,找你。吃屁也轮不上你。”
  “多少?”
  “越多越好,不过咱们也没那么多的钱,不要钱弄回来更好。”
  尚朝贵看见陈运来的嘴都发抖,脸色好像一下子也不对了,就说:“看你那个熊样儿。”叫陈运来的老婆给陈运来拿一个酒盅来,这一次老婆拿出来却是一个一般的瓷酒盅。尚朝贵问:“怎么,这样子的酒盅就这一个?”
  “就是这一个。”
  “应该是成双成对的。”
  “不知道那一只哪里去了,反正我就看见这一只,我父亲的那时候好像也就是一只。”
  “怪不得他娘的你们的家道到头了呢,酒盅也扶胜不扶败。说吧,那事儿行不行?”
  陈运来喝下一口酒,说:“那可是犯法的,我可不敢。”
  “那好,我立即叫人把你家的东西一起弄走,你的酒,你的酒盅,你家里的粮食一齐给你弄走。别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就你这家里还有酒喝,烟囱里还冒着烟。法,你早就犯了,原来老支书只是天天斗你,斗,顶个屁用,要是我立即就送你去法院,让你在那里头蹲着去,让你还天天喝酒?喝尿都没人给你尿。”
  陈运来不说话了,只顾自己喝着酒,一口又一口。老支书那时候是天天叫着他去挨斗,说他是投机倒把分子,说他是漏网的地主,说他家里有什么变天账。反正就是时不时挨那么一会儿,挨来挨去他也皮了,说什么都认,外面挨了斗回来把大门一关就让老婆炒一个鸡蛋,倒出一壶酒,捧着那个银酒盅,那样子倒也真像一个漏网地主。他是能倒腾,反正在这个村里他是不愁吃也不愁穿。他听说尚朝贵带人出去要饭,当时就冷笑了一声,心里说这个村子让他当这个支书,他保证全村的人吃香的喝辣的,还用出去要饭。不过这个想法一出头就让他自己赶紧打回去了,群众没有把他专政死,就算是烧高香了。他的那些关系都是一些地下的秘密线,一般人摸不着头绪。可他不知道尚朝贵说这些话是真是假。该不会是一个陷阱吧?他这么想的时候,那边尚朝贵已经不耐烦了,说:“真是你妈的狗肉上不了桌面调盘……”说着把酒盅往炕上一扔就要走。

第三章 和投机倒把分子的勾结(3)
陈运来赶紧拉住尚朝贵,说:“你得让我想一想。”
  “想多长时间?”
  “就一会儿。”
  “行,我等,把酒盅拿来,再喝三盅,三盅酒下肚,你要还想不出来那就算了,算我白说。明天先斗你,完了送你上法院,判刑,漏网地主加投机倒把分子,够得着枪毙了。不许收尸,毙了立马喂狗。”
  陈运来打了一个激灵,好半天不敢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尚朝贵喝酒。忽然他心里涌上一点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感动,也许他这许多年来一直受着人们对他的那种轻蔑,尤其是那些干部,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就冲着尚朝贵不避嫌敢坐在他这儿喝几盅酒,他也应该答应。管他是什么诡计陷阱呢,尚朝贵要想斗,拉出去就行,用不着引蛇出洞,蛇就一直在外面。真的把他送到法院,也是罪有应得,也不能怪哪一个人。尚朝贵那里已经下去两口,看见第三口已经放到嘴边,他也不想失去这一次机会,这个机会也许从此让他在这个村子里抬起一点头来,像个人样,不像现在跟一只老鼠一样过日子。尚朝贵三盅酒下去的时候,陈运来说:
  “行。我就去弄。不过你得让我想一个具体的办法,三天以后我跟你说。”
  “这才算个人话,好,我就等着,要是这件事情弄成了,明年不斗你了,放你一年假。不过咱可是有言在先,你不去弄不要紧,你要是把老子给耍了,你可是小心,那时候你可不要说你这个侄儿心狠。”
  陈运来一个劲说没事决不会出那种事情,一面又在心里说:“去你娘的吧,你算老子的什么侄儿……”
  三天过后,陈运来跟尚朝贵说:“粮食是有,人家可是要现钱。”
  尚朝贵一听心里就上气,电影上常演的那种奸商就是这种口气,叫人一听就不舒服。可他心里明白这不是一个计较这东西的时候。他挠着头皮想了一想,村里的那本账上还有那么几十块钱,总不能弄回几十斤来吧。他想那就实话实说吧,他说:“没那么多的钱,先给咱们赊回一些来怎么样?”
  “那不行,这年头一赊,还不定怎么样呢?”
  “说他娘的,未必就连国民党还不如了。什么叫这年头,再说这种话小心你的舌头。”
  话是这么说,尚朝贵也知道不给钱人家也不会给粮食,这会儿能弄到粮食已经不容易了,要不是这个投机倒把分子,就连粮食也弄不到。他问:“想一个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你敢不敢用?”
  “什么?”
  “我有一个过去的旧关系在一个工厂里当头儿,我跟他说一说,让咱们村去一些劳力给他们厂里干些活,挣一点钱,这样也解决一部分人的吃,也能弄一些钱来买粮食。”
  “这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谁敢把劳力放出去,上面要是一追查,你又得让他们来把你选掉。”
  “当下是肚子要紧,先顾了肚子再说,人都死了,我就是当一个皇帝去领导谁,空气?”他自己笑起来,陈运来看着他笑,也咧了咧嘴。尚朝贵说:“你就去把这件事办好就行,只要是往肚子里填点东西,什么事儿我也敢,我可不像咱那老支书,好人,就是怕树叶子掉下来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开一个血口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和投机倒把分子的勾结(4)
“你不怕,我还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是一头死猪了,开水烫也不怕了,只要你说话我就去弄,要毙先毙我。”
  尚朝贵说:“少放这种屁,不值钱。毙你,你算什么,别把自己看成一个东西,不值得费那一颗子弹,你只管去弄你的,别的事不用你操心。办成一件我就请你喝酒。”
  陈运来心里说:“我哪里敢喝你的酒,你能喝我的酒,我那祖坟就算是冒了青烟。”
  过了一些日子,陈运来果然把一些人弄到一个工厂里做工,另外他也和一些投机倒把分子弄回一些粮食来,尚朝贵把那些粮食分给一些特别困难的户,也给妞儿家分了一些。他让妞儿去拿,妞儿不去。他就叫人给她们送过去,可是妞儿还是不要。尚朝贵火了,自己去到妞儿的家门口叫道:“我现在是支书,不是旁人,换成过去的我,你就是饿死我也不管。”叫完了,把手里提着的那个口袋扔到门口,说:“你们不吃,那就权当是喂了狗,我是尽到了心。”
  他正要走,门开了,一个白发女人走了出来,这就是妞儿她娘。她出来也没和尚朝贵说什么,走到那口袋跟前,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口袋,就问:“朝贵,这是你家的口袋?”
  尚朝贵答应了一声,说是他家里的。女人就说:“那你把粮食给我倒下,口袋你拿回去吧。”
  尚朝贵说:“一个口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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