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没毛病、竟然都没看见我,你说奇怪不奇怪?”他说得慢吞吞的,可是话里的温度已经降到跟目前的环境温度差不多了。
我再次吃憋。
“不想上去的话去会所坐一会儿吧!”方致新朝右侧甩了一下头。他穿得也挺单薄,估计也冷得受不了了。而且,看来他还打算好好教训我一顿。
“会……哦!”拖得一刻是一刻。我不想看到小混蛋的嘴脸、比刚才更不想!想想自己先前还在沾沾自喜地以为激将法成功了,没想到人家早就打好了小算盘、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心之中了!哼哼,真是高手啊!
“走慢一点!”方致新有些恼火地拽了拽我的手臂。
想起了他曾经的训诫、我连忙放慢了脚步,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他另一只手里的盲杖,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问:“你……要用那个了吗?”
他先是愣了一下、没明白我在说什么,随后扯了一下嘴角、说了一句:“其实早就要用了。”
我黯然无语。
进了会所,里面黑漆漆的、都关着灯。坐在接待桌上值班的保安很客气地上来打招呼、告诉我们:从昨天开始到后天,会所都关门。
“我们就坐一会儿,师傅!”我朝阴影里的桌椅一指道:“说会儿话就走,保证不给你添乱!”
保安师傅有些迟疑地看看我们两个,大概是认出我们来了……估计这个小区里没什么工作人员会不认识方致远……和保镖一样的我!点点头道:“好的,不过没开空调哦!”
“没关系,比外面暖和多了。”我笑笑,带着方致新推开接待桌后面的玻璃门进去坐了。
“没开灯?”方致新四下看了看。
“没关系!”我大刺刺地往沙发上一摊,觉得这样黑漆漆的环境、冷清清的气氛正适合我此刻的心情……其实,保安师傅已经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为我们点亮了桌子附近的壁灯了。看来,他的视力真的很糟糕了!
方致新也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把盲杖放在桌子边沿、道:“说吧!”
切!我暗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跟那个男的多少年了?”
“四年!”
“为什么分手?”
“管得着么你?”
“嗯!”
“嗯……个屁!”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很小声。不知道为什么,和方致新面对面的时候、我不敢造次。
“为什么?”他还在盯着问。
“有什么可为什么的?没劲了呗!”我不耐烦地敷衍着。
“为什么?”
我要跳脚了!“因为他妈反对,好了吧?!”
“你还喜欢他?”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还喜欢他!”这次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放屁!”这次我很大声。
“我是学临床心理学的,我有开业执照!”
我怒了。“少来吧你!有执照又怎么样?你就是神啦?看穿一切啦?人人都这么简单的话,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别以为抱着书本啃过几年就了不起了,人生是个大课堂!不是你拿了张执照就算毕业了的!”
方致新侧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你的确还喜欢他!”
TNND!我四下踅摸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扔到他歪着的脑袋上……怎么兄弟俩都有这个动作、这个表情?“我不喜欢他、不再喜欢他了!”可以扔的东西没找着……就算找着了估计我也不敢扔,所以只好大声朝他嚷。
“你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他的语气还是凉飕飕的,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
“随你怎么说!”我忿忿地甩了甩手、决定不跟他辩白了。随便天下人怎么看、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更没有愧对任何人。
“何小笛,”方致新转头面对着我,“我不是说你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你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的?”我冷哼了一声。
“OK!”方致新举了一下手、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我可以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吗?”
我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扭头看着隔着一道玻璃、在微光下闪闪发光的游泳池。“不知道!”
“你怪致远么?这些事?”
“不知道!”
“你……自己也说过,每个人都有历史……”
“我是说过!”我挑着眉打断了他……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主动道:“我也说过我不在乎!我是不在乎,可是不在乎的是我的脑袋、不是我的心!”
“嗯!”方致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了一个,“致远很在乎你的过去。”
“切!他当然在乎!”跟姐姐我唧唧歪歪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会在乎……你应该不难理解吧?”
我又看了他一眼,“嗯!”
方致新嘴角的笑意稍稍扩大了一点,靠着沙发背、又往下蹭了蹭,问:“想听听致远小时候的事么?”
“呃?”我愣了愣,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说说看!”终究,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方致新稍微想了一下,“你知道我们家在英国有一栋城堡吗?”
“嗯!听说过!”
方致新浅浅一笑,不疾不缓地跟我说了一个关于暑假、关于树屋、关于两个小男孩和一座城堡的故事。(具体内容请各位童鞋参考,番外2…兄弟往事,鞠躬!)
我听得很投入,渐渐地,时而会笑、时而会恼了。听完之后,我问他:“从那时候你就开始喜欢致远了,是吗?”
他反问我:“哪种喜欢?”
我答:“这得问你啊!”
他的嘴角又牵动了一下,“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很讨厌他“嗯”,常常会让人有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你觉得呢?”
靠!哪儿有这样回答问题的?!“我又不是临床心理学毕业的!”
“这和学什么有什么关系?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他冷冷地问我。
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一个劲儿地琢磨:我有吗?有吗?
“你说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同性恋,如果当时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他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还是回答不出,使劲想了半天,问:“那你到底是不是啊?”
方致新没有回答,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呵呵低笑了起来。
我很快明白了他笑的原因了,嘟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很简单的一个答案、为什么非得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这次他总算给了我一个很爽快的答案……如果这也算是爽快的话!“我已经用最简单的答案回答过你了,可是你自己又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所以才会再问我啊!”
我想了想,无语了。的确!
“何小笛,你一直在找各种各样的答案是吗?”他坐直了一点,不等我回答又接着道:“其实你自己的心里早已经有答案了,可是你却要用最复杂的办法去证明这个答案!”
“麻烦你说得简单点儿好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皱着眉、很不爽地甩手。他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指望人人都是神童、能一点就通一样!
方致新又笑了一下……冷笑!“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一直在说简单一点、简单一点?”
“有……”吗?“啊!”我临时改了口,因为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简单”二字。
“挨饿的人希望能吃饱!挨冻的人希望能穿暖!贫穷的人希望能富有!”每说一句,他就会用指节轻轻敲一记桌面、像是为了让我加深记忆一样。然后,他问我:“那么,什么样的人会希望能简单一点呢?”
这下我总算明白了(废话!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有不明白的童鞋吗?快举手!),怒道:“我哪儿复杂啦?!”
“你想得太多!”他给了我一个超级简单的答案。
“我哪儿想得多啦?”我还不服……MD,我当然得不服!“你跟我处过几天呀才?凭什么这么说我?”
“嗯!”又来了!
“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多想!”他这副爱理不理、了然于胸、气定神闲的样子真的把我惹恼了,“听到这种事、还是从别人、从前男友的嘴里听到这种事,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能不多想吗?你弟弟口口声声跟我说他多喜欢我……多爱我,还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即便是气昏头了,小混蛋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也实在是复述不出口!“可是事实上那些都是骗人的!他骗了我,你知不知道?!”最后这句我几乎是扑上去冲他嚷的。
“嗯!”
天哪!这个男人的声带、舌头、甚至脑子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算了、不管他,让姐姐我泄泄火先!
“我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黄毛丫头!我扪心自问自己还算是个明理大度的人!我也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过往、都有这点那点的伤痛不愿意提,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容忍欺骗!他不该骗我!你弟弟、方致远、他不该骗我!”
这次除了“嗯”之外,方致新还给了我多一点反应……他点了点头。
“他问我的事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不愿意提的事我也从来不多纠缠!他不愿意我做的事我都可以不做!他的心境、他的难过我都可以体谅!难道这样还不够、还要他用谎言来骗我吗?”
方致新既没出声也没点头,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也不赞同方致远的所作所为的吧?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怪他,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不怪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对于既定的事实就像我刚才对……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我不在乎!可是对于方致远骗我、一直一直地骗我,我很在乎、在乎得要命!哼!”结束了这番慷慨陈词之后,我再一次觉得疲累不堪、萎顿进沙发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则死死地盯着方致新。
他开口了,“上次你问我的事,你后来去查了吗?”
“嗯!”我已经懒得问他这件事跟方致远骗我的事儿有什么关系了,反正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更不会好好回答问题的,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他的脾气秉性、我摸索出一点门道来了……他问的话必定是前后有关联的!
“然后呢?”他又问我。
“没有然后啦!我没有问过他,就像当初跟你说过的那样!”
“我是问你,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
方致新轻叹了一声,再次坐直了身体、问:“你可怜他吗?”
“可怜?倒也不至于!”我皱起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心疼他。”
“嗯!”他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问:“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少少地紧张了起来。
“那个女医师的丈夫起诉了致远,你知道吗?”
我愣住了,“网上没写啊!”
方致新苦笑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道:“他要致远赔偿他们一百四十万英镑!”
“啊?!”我跳了一下。一百四十万英镑?那该是多少人民币啊?!肯定有好多好多个零呢!“赔了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了一句。
“那场官司打了一年又四个月,最后对方还是输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哦!”谢天谢地!一百四十万啊……把城堡赔给他都不够吧?这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知道官司结束之后,那个人干了什么吗?”
我受不了方致新的这种叙事方式了,勃然大怒道:“麻烦你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好吗?”
方致新没有被我的怒气影响到,只是把脸扭向了游泳池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一出法院、那个人就从车里拿出一桶汽油浇在致远的身上、要杀了他。他说既然致远……不想活、就该让他痛痛快快地再死一次,免得再害了别的孩子的母亲、别的男人的妻子!”这番话他说得又快又急,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却让人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难过和愤怒。
我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击、疼得我连忙用双手捂住、差点痛呼出声。
“这件事之后,我把致远送到上海来……”他嗤笑了一声,回头面对着我,“因为我知道你应该还在上海!”
“呜……”我再也忍不住了,疼得低呼了一声。脑子里潮水一般、纷纷杂杂地涌进一大堆小混蛋曾经说过的、当时听了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话: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能来费了我多大劲儿?因为我只能爱你一个人啊!总会见到的……
“来上海之后,我们找了你很久。以前的学校、小潘的家……”
天哪,他怎么会知道小潘的?!我一下子抬头、紧紧地盯着他。
“可是……”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人知道你的下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