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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当然后来我们几个小伙伴再也无法忍受春喜那种独自吃麦芽糖的憎恶相，我们自己就在那些废旧堆和江滩上找破旧的凉鞋，皮革，攒着等那位师傅敲着马钉到来，然后换到麦芽糖，美滋滋的小口小口的吃。其实麦芽糖入口极易融化，而且并不像想象中的甜。
我和亚波的鱼缸
85 上小学的最初几年里，可以偶尔在放学路上见到耍猴的艺人，真的就像电视里的把式，用铁链拴着几只猴子，骑着单车来村里表演。那些猴子脖子上都系着红色的绸布，那些艺人引导猴子后空翻或者走铁链，逗乐围观的大人和小孩子。他们从来都不收现金，当然大人们也没有富裕到有现金当做赏钱，老人们会带有一些同情心的从家里端出一些花生，薯条或者稻谷，扔一些给表演的猴子，剩下的就倒进耍猴艺人的布袋里。
86 当我长到个子高过旦英阿婆家的大白鹅很多时，我再也不用怕它们了，我去新淼家时总是大跨步的从摇晃着屁股的大白鹅中间穿过，要是它们碰我一个小指头，我就直接抡起一脚踢过去它们的肚子。然后就听见大白鹅的惨叫声。我很得意这样的时刻，有时甚至希望我在走过它们身边时，它们一定要哪怕只是羽毛轻轻碰到我，因为那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去抡起那一脚，正义凛然的教训它们。
87 每周要上五天半的课堂，周六下午才可以休息。一年级还是那位邻居阿姨教课，她总是布置很多的作业，一个新学的汉字要抄写五遍。而每篇课文通常都至少有十个以上的生字，平时每天的作业就抄写每天讲的新课文里出现的生字，等到周末就要重新抄写一遍，对于很快认熟汉字的我来说，是极其不愿意在周末写作业的。但是母亲劳作很辛苦，从来不管我的作业，这让我反而有些害怕母亲问起我的作业，我从小就很诚实，所以不敢偷懒。
88 整个邹家坊小学五个年级，一共才56个孩子。每年离开小学和进入小学的人数基本持平。当然现在邹家坊小学早已经不存在了，计划生育之后，入学的孩子逐渐减少，都搬去邻村的小学了。那位龙里屋大粮仓家的女儿学敏一共念了三年学前班，和我同时入学，我读二年级时，她还在念学前班，我们总是取笑她是傻姑娘，她总是委屈的撅起嘴巴，就看到那两条青黄色的鼻涕顺着人中留下来，然后嘴巴收紧，鼻涕也被收回鼻子里了。
89 上学让我变得调皮了。我和亚波开始在班上仗着自己个高“胡作非为”了。教室的后方会有两个塑料的痰盂，里面会装些水，老师要求所有的学生都不许随地吐痰，必须吐到那里去。当我和亚波欺负大家后，被揭发到老师那里时，我们总是被罚洗痰盂。史校长住的窗外有一个小池塘，我和亚波就拎着痰盂去池塘里清洗。刚开始我们极不情愿，但是后来我们喜欢上这个脏活了，并且主动申请去，因为在池塘里我们可以抓蝌蚪，捞小鱼。我们故意把抓到的蝌蚪和小鱼放在痰盂里，放回教室。告诉那些揭发我们的同学：不许往痰盂里吐痰，里面是蝌蚪和小鱼的家，你要是往里吐，我就告诉老师你不爱护小动物。于是痰盂成为我和亚波的鱼缸。
90 一年级考试我是全班第一名，被评为三好学生，于是家里客厅的那面空旷的白墙壁上贴上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奖状。后来父亲告诉我，那面空出的白墙壁就是为我和弟弟的奖状准备的，我和弟弟很争气的把它贴满了一整墙。来家里做客的大人看到墙上的奖状，都会夸我们。那是最纯粹的心灵的鼓动，很长时间里我就是靠这种被表扬之后的愉悦和骄傲鼓动自己非常认真的念书。这种纯粹在后来变成了一种虚荣，以至于只要有人夸我，即便我要承受再大的痛苦，忍受再大的委屈，即便要失去心里很大一部分东西时，我还是会虚荣的笑一笑，只因为她说过我的好。
91 我和亚波在元旦晚上被老师拉过去要求准备一个节目，我和亚波很害怕，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节目。老师的本意是让我和亚波在众多高年级的孩子面前演唱一首她平时教会的任一首儿歌，她也以为我和亚波心领神会。但是紧张的我和亚波决定演一个小品，那个小品完全是亚波想出来的，前后准备时间不足十分钟，亚波是导演，他告诉我演一名医生，他演一名老百姓，因为吃狗肉，被骨头卡住喉咙找我救治。故事就是这样，没有前兆，没有结局。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故事怎么出现在亚波的脑子里，我们就稀里糊涂的在围成圈圈的孩子中间红着脸表演完了那段或许只有两三幕的小品。我看到我们可爱的马尾辫老师傻到目瞪口呆，或许她更多的是惊奇，觉得我们俩实在太有才了吧。后来这段吃狗肉的桥段被我在中学一年级的元旦晚会上发挥了一把，只不过那次我饰演的是吃狗肉的那位，我模仿陈佩斯吃面的范式吃狗肉，收到了很多的效果。
92 这段突如其来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品，没能让我们得到老师的赞赏，更没有得到小品王的称号，但是我们却在小校园里迅速成名。我和亚波俨然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能人，大家都向我们俩投来奇异的目光。这在很大程度上助长我和亚波的嚣张气焰。我们在校园里虽然不是高年级的，但是确是最敢为的。
93 比如，我们一年级在一楼，二楼是二年级三年接的天堂，一些同样调皮的孩子不允许低年级的孩子通过楼梯上去二楼，想要上去必须交类似的“保护费”，通常是交出自己的零食。但是我和亚波却敢上去二楼，因为我们的名气。二楼护栏外挂着刷有“诚实 勇敢 活泼 严谨”字样的匾块。匾块是竹篾织好的，用绳子拴在镂空的护栏上。春天浸过雨水，匾块就会变形扭曲，里面狭小的空间，有些潮湿，确是盐水鸟（蝙蝠）的良好藏身之处。盐水鸟白天都撺着身子睡大觉，傍晚时候才出来吃蚊虫。我和亚波上二楼的目的都是为了抓盐水鸟。掀开那些匾块，用扫把棍戳下面的盐水鸟。
94 后来再也没有盐水鸟出现在匾块后面了。我和亚波却发明了更加新奇的玩法，并出现了很多的效仿者。一种是把扫把轻轻地架在变形的匾块上方，等有风吹过时，扫把便脱离开匾块的支撑，自由落体的掉到一楼，总是惊讶到一楼走廊的孩子。此法一出，把玩者颇众，几乎所有二楼调皮的孩子都效仿，一时间匾块上都是扫把杆，一楼的走廊外头都成为了禁区，没人愿意靠着外沿走过，被扫把杆敲到脑袋。也有很多大胆的男孩子笑嘻嘻的探出头去仰面看那些匾块上的扫把杆，看到架好了就赶紧跑回来，等扫把杆被风吹落时，就又赶紧跑出去探出头冲着楼上的孩子做鬼脸。那时候不会因为这样的挑衅爆发战争，因为我们一楼有正义的四年级大哥哥保护，而那些大哥哥中，有新淼的亲哥哥，亚波的表格，王平姐姐的哥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罚站的粉笔圈
95 二楼还有一间大教室，是用来开集体会议或者几个班同时上音乐课的，那里放着学校唯一的乐器，一架脚踏钢琴。扫把杆的游戏总是在中午中间举行，因为中午老师们都要回家吃饭或者干农活。即便校长史老师一直常住学校，她也有午休的习惯。但是有一日被起来上厕所的史校长发现，这个红极一时的游戏便葬送了。那些正好在架设扫把杆的孩子被史校长关禁闭在那间有钢琴的大教室里。史校长精瘦精瘦的，走路总是颤颤悠悠的，她不是本地人，带有浓烈的外乡口音。我和亚波只听见她在楼上叫唤：你们这群坏孩子，罚你们打扫大教室，擦玻璃，擦钢琴，摆桌子。
96 我和亚波总有一种创造者独特的低调气质。因为我们创造出新玩法之后就再也不自己玩了，这样追究起来，我们也可以逃避过责任。另一种游戏是滑扶梯。去二楼的板梯间左右两侧写着两个绿色的用泡沫纸剪成的“轻”和“静”字。我们当然知道这是要上下楼梯脚步轻，保持安静的意思。我和亚波发明滑扶梯之前，很多人都真的收轻步伐上楼梯，因为严苛的史校长史二年级和三年级复式班的班主任。抱着扶梯滑下去的都是大胆子的孩子，因为扶梯外就是高高的板梯，如果摔下去，就直接摔在水泥台阶上了。这种测试胆量的动作只有不多人的经过测试，但是即便如此，后来我们看到有更牛的高手直接半坐在扶梯上滑下去，他自然成为最有胆量的人。那两根刷满绿色油漆的扶梯最终变的斑驳不堪，只露出木头质地，很多油漆都被我们这群想寻求刺激的孩子摩擦到了裤子和衣服上。
97 说到摩擦，邹家坊小学里有两件几乎神迹的娱乐实施。一是滑滑梯，一是跷跷板。滑滑梯是用砖块和水泥砌成的，在普俊外公房间的窗外。如果可以爬上滑滑梯，就可以越过小学的蜡树丛和围墙，看到水汪汪的农田，还有那个我和亚波抓小鱼的池塘。滑道是用纯水泥糊的薄薄的一层，应该是很光滑的，但是后来滑的人多了，就些地方就脱落了，露出粗糙的砂砾。在小学里如果要评选滑滑梯冠军或者现在流行的叫做“滑滑梯帝”的话一定非邹志莫属。因为他可以做到每天换新的裤子来，然后每天放学之后穿着屁股上破两个大洞的裤子回家。他的父亲后来甚至到学校扬言要炸掉那个滑滑梯。
98 我也玩滑滑梯把裤子磨出两个大洞，但是我喜欢的是跷跷板。跷跷板是用一根原木做的，桩就打在校园的花池外的泥土里，也是刷成绿色。但是这个跷跷板比那两条扶梯还早些褪了色。很多人下课之后都要排队，甚至到又上课了还没轮上。最喜欢玩跷跷板的是四年级的百军。他的生长速度是他们中最快的，他是个大胖高子。他宣称自己过年时可以吃掉一只鸡，总是英雄般壮美的宣称：你们一二三年级，还有学前班的都上，我都打得过你们。这种奇怪的战争确实发生了一次，很多个头小，纤弱的，冲在前头的孩子都被他甩开或者推开，但是后来终于他还是被我们集体的力量打败。如果要评选小学里的“跷跷板帝”，一定是百军了，因为他可以一个人坐在一段，翘起另一端的四个孩子，然后坏坏的突然抬高屁股，握紧扶手，重重的坐在跷跷板上，那端的四个孩子就稀里哗啦的滚落在地了。也有不服气的自认力气很大的男孩子和他挑战，两人坐在跷跷板两端，互相使计策，试图把对方震下来，但始终没有胜出百军的。
99 我和亚波在这两项娱乐中没有任何出头的余地，但是我们却总是有胆大包天的想法。学校没有电铃，上课的时候总是看到史校长，或者普俊外公端着表看时间，然后就在一层楼梯口的那个木架前停下来，拿起那个马钉，敲打那个铁圆筒，“铛铛铛铛”。我们不喜欢听普俊外公重重的缓慢的敲铃的声音，因为那代表上课，我们都喜欢邹宗华老师急促的敲铃声，因为那代表下课。
100 我们对于铃声的着迷以至于我们都知道哪位老师会敲出什么节奏的铃声。总是在上课前的骚乱时间说出：今天是邹老师敲的铃，今天的史老师敲的。但是当出现不太熟悉的节奏时，所有人都会争着去猜，为了求得正解，总有孩子大胆的偷偷的溜到教室门口，探出头去看那个木架前是谁的身影，然后回教室悄悄地说出正解。有一天真的出现新的节奏的铃声，我被怂恿出去找寻正解，结果我看到了一个载新的身影，也很不幸运的被她呆住，罚站在教室外的那个白色粉笔画的小圈里，理由是不遵守课堂纪律。这个新身影就是我们的新老师，新淼的堂姐。那位扎马尾辫的老师去了广州。
101 罚站是这位新老师的专利，她在教室门口和教室外走廊的地板上用粉笔画上一个小圈，如果上课谁不听讲，或者谁捣乱就被她请去教室门口的那个小圈里，如果谁要是无理取闹，屡教不改，就会被请进走廊上的那个小圈。她的罚站圈一时间恐吓到了所有的孩子，我们都开始考虑改邪归正，规规矩矩的上课了。
102 在邹家坊小学，适当的体罚是无可非议的，史校长会高声戾和，然后罚打扫卫生，邹宗华老师会带一片薄薄的竹篾上课堂，谁要是不听话，手掌心就要吃板子了。普俊外公有最恐怖的体罚工具，一根厚达三厘米左右的竹篾，他经常放在讲台上，有人在课堂下吵闹，你就会听到“啪啪”的竹篾拍桌子的响声，然后腾起一阵粉笔灰，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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