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我的6…10岁并没有那多的精彩,但是当我想的越细,我竟然有些舍不得草草结束,有些回味无穷的意思。
200 冬天山村里的冷是刻苦铭心的,尤其当初没有电炉和空调,偌大的屋子就靠伙楼里的煤炉子增温。晚上睡觉之前,我和弟弟总是猜拳决定谁先躺到冷冰冰的被子里,捂起一点点的温暖。
早晨出门上学时,母亲心疼我们在学校挨冻,就用油漆罐装满烧柴火攒下的碎木炭,从柴火灶里铲出一些通红的火炭放在碎木炭上,拨均匀了带去学校。这种在山里叫做“培炉”的保暖罐子,那时几乎家家都用。年迈的老人都是靠抱着这个“培炉”过冬的。
邹家坊小学的孩子们几乎都带“培炉”去学校。有些是用竹篾编织的笼子,里面放个铁钵钵,更多的是像母亲给我和弟弟准备的油漆罐。上午上课时,连普俊外公也是双手挽着“培炉”到教室上课的,写黑板实在冷了就到讲台旁拨一拨“培炉”,里面通红的碎木炭翻出来,可以热一些捂捂冰冷的手指。
201 孩子们都坐在课桌上,是不愿意翻书和动笔的,双手早就趁着烤暖和了缩在衣袖子里。因为不可以随意钻到课桌下去,上课时候大致都把鞋子脱掉,脚掌搭在油漆罐口烤火。事实上这种脱鞋烤火的办法根本不实际,往往脚掌刚搭上去时还有些热乎乎的感觉,等表面的碎木炭烧尽了,就没有多少热度了,风顺着门缝吹来比穿鞋时还冷。但我们都乐此不疲的选择脱鞋烤火,只觉得那是新奇的事情,很多孩子的新袜子都在烤过一两日“培炉”之后就被烧出几个洞来。当然也有从小脚臭的孩子总是被我们围攻,有时即便正在上课,闻到臭脚丫子味道,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的望向那些平日脚臭的孩子,一个个排查,怒目相视,眼睛会说话的那种蹬到脚臭的孩子老实乖乖的躲在课桌下穿好鞋子。
202“培炉”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免受寒冷冬天的冰冻,我说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所有孩子的“培炉”通常在上午第二节课时就已经灭了。不是“培炉”不好,也不是里面的碎木炭不够,事实上这种“培炉”可以烧上一整天。“培炉”灭的原因是我们的调皮造成的,无非是为了比拼谁“培炉”的火最旺。下课时候,很多孩子都把“培炉”端出来,围成一圈,挨个比对看看谁的火光最红。为了达到最红的效果,很多人把自己的圆珠笔芯取出,用圆珠笔筒当“火筒”冲“培炉”里吹气,往往瞬间就烧的极通红,当然碎木炭也很快燃烧殆尽。这样的比拼没有任何意义。等到比拼结束,也不会有什么奖励,也不会有人羡慕。有些吹气太认真的孩子甚至把圆珠笔筒都烤融化了,上课了就吊儿郎当的开始四处借圆珠笔用。当然也有孩子是在经受不了冰冻的天气,下课了抖索索的求那些“培炉”还烧着的孩子借碎木炭和火源。
我总是想起那时吹圆珠笔筒的春喜,感冒了流出的那两串鼻涕里都是黑乎乎的木炭烟灰。我有时候也想,或者正因为当初天气如此寒冷,才让我们这帮生活艰难的孩子更多的感受到温暖的分量。冰雪融化的天数,空气更冷,但每天见到饭桌上红红的辣椒,温暖的伙楼里父亲母亲的微笑,就知道无比幸福。
203 冬天的山村,大人们都不怎么出门,只有妇女们要去雪地的菜园里摘蔬菜,准备晚餐。我喜欢下大雪的日子傍晚回家时伙楼里亮起的那盏橘黄色的电灯。父亲通常冬天都在厅堂里做一些杂散的木匠活,大多都是给家里添置家具。我和弟弟回到家里时,总可以见到伙楼煤炉子上热气腾腾的饭锅。母亲开始切菜时,我和弟弟就帮着端盐油味精和辣椒。母亲炒菜的时候,我们总要争着抄两下铲子,然后告诉父亲,今天晚上的某某菜是自己炒的。
等父亲收拾完了,一家人就围在煤炉前吃饭,父亲和母亲总是坐在围桌里,双脚搭在煤炉边上烤火,我和弟弟就端坐在炕凳上看着说笑的父亲母亲安详的吃饭。
204 我曾经说起那位在水泥厂替我解围的启先爷爷。他住在小坡上,他家的晒坪上总是站满了人群,大家都乐意去他家门前聊天打牌下棋。启先爷爷很喜欢下象棋,我的父亲经常找过去,搬出桌子就摆上一局。有时候下的太过认真,往往连吃晚饭的时候也耽误了。母亲总是做好了饭菜吩咐我和弟弟站在自家的晒坪上大声的喊:爸爸,吃饭哩!
相比而言,我很喜欢这位启先爷爷,只因为他很慈祥,也懂得很多传统的技艺。我说相比而言,并不是指我不喜欢其他的长辈,事实上家族里的长辈人数众多,虽然也时有矛盾和争执发生,但终究相处的很融洽。我有一位在县城开饭店的爷爷,因为在他那辈里排行最末,所以年龄比父亲大的不多,每逢他回乡里,让我叫他爷爷时,我总是犟着脖子坚决不叫,哪怕他给我我未曾见过的零食我也不叫,因为我对于爷爷的概念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连胡子都没有,怎么能称作爷爷呢?
205启先爷爷很喜欢喝酒,每餐都会喝上一大杯。一个人喝酒总是会闷,但我的这位启先爷爷却总是显得悠闲自得。等孩子们都吃完了,菜碗里只剩下一些花生和汤水,他就用筷子点那些汤水送酒。他也很喜欢抽烟,只不过他不抽那些商店里的软包装烟,而是自己卷的生烟丝。每年他都在屋后的菜园里种一些烟叶,成熟了就摘下晒成干黄。然后用铡刀切成烟丝装在塑料袋里,每次想抽烟了,就找张长条的白纸,取些烟丝捏严实,卷成香烟,再熟练的在嘴角过些口水,纸张就封好了。
启先爷爷后来得了怪病,痛苦到最后。但我却始终未见他急躁,不安和悲观。他总是乐呵呵的喝酒,抽生烟丝,下棋。父亲把我家里唯一的一副象棋放到了启先爷爷的寿棺里,我看到时很伤心,我知道那代表永远也见不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启先爷爷了。
虽然我自认总是心思太累,但我却现在渐渐明白,其实不是我想如此,早在我离开山村之前,我的父亲对于感情的珍重就已经教育了我;我也总是乐观面对所有的事情,其实也不是我想如此,早在当初,我的启先爷爷对于生活的态度就已经教育了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丈母娘家钓螃蟹
206 小水电站的蓄水池时常会开闸清淤泥。事实上,清淤泥是假,让大家去里面捞鱼和抓泥鳅是真。每次只要见到门前的沟渠浑浊,要不是鸭子搅浑的,就一定是水电站开闸了。很多孩子,包括一些大人都会丢下手头的事情,回家找鱼篓子,捞箕和响子。此三样是山村捞虾米,抓鱼的必备工具。响子是竹篾做的三角框,上面挂几个竹环。在沟渠里用响子赶虾米入捞箕,然后就可以装入鱼篓子了。那时候的蓄水池里水产颇丰,各种鱼类众多,还有虾米,泥鳅和鳝鱼,螃蟹。蓄水池还未见底,堤岸上就站好了很多的孩子,等水降至适合下水了,一哄而上,管不了泥水浸透了短裤或者衣袖。那时候捕鱼是一种*裸的良性竞争,大家都在泥水里搅和,摸鱼虾。等长在泥床上的水草里的鱼虾都被捉遍了,就开始抓小沟渠里,再之后去的晚的人干脆开始刨泥床,找泥鳅和鳝鱼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蓄水池清淤泥的工作都是由我们一帮抓鱼捕虾的“爱心人士”完成的。
207 如果你认为我在这样的良性竞争还是没有作为,那么你就错了,恰恰相反,在捕鱼抓虾方面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级高手。我从五岁半开始就在农田的灌溉渠里捞虾米,每次出手都是斩获颇丰,即便遇到再大的水流,遇到人家已经打捞过一遍,我还是可以捞到足够的虾米,保证晚餐的饭桌上有一大碗香喷喷的虾米。只有一次例外,而这从例外就像偌大谷仓里的那颗老鼠屎一样,每次都被母亲拿来说事,以此说起我童年的可爱之处。我记得那是夏天大雨过后的一个午后,父亲和母亲去农田里收稻杆,我自己执意去灌溉渠里捞虾米。当我去到灌溉渠时,看到湍急的水流,心里就有些打退堂鼓了,母亲隔着农田告诫我说:今天水急,捞不到虾米,还是回去了。我对于自己极度的自信让我有些失去了保守的估计,一再坚持要继续捞虾米。我特意选了每次都捞到很多虾米的一处地方,放好捞箕,用响子在前面水里抖动,没能我抄起捞箕,湍急的水流就把捞箕冲走了,我顺着灌溉渠追了好远才捡回捞箕。不知道是因为害怕了还是真的能够捞到虾米彻底失望了,我竟然站在那里放声大哭,冲着几丘田之外的母亲打喊:妈妈,水太大了,打不到虾米——现在想想,确实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208 不仅仅捞虾是天才级的高手,我也是钓螃蟹的高手。自从父亲教会我把蚯蚓绑在苦竹竿的尖端去沟渠里钓螃蟹开始,我和弟弟不断的尝试和改进,终于成为在邹家坊都有些名气的钓螃蟹的高手。每逢夏天的傍晚,气温稍稍下降,很多躲在石块和洞穴里的螃蟹就开始出来寻觅食物,那时候是最佳的钓螃蟹的时机。我和弟弟从后院的菜园里挖出好些蚯蚓,用母亲缝衣服的细线把一根根蚯蚓绑在苦竹竿的尖头,一般都要带上一些备用的蚯蚓和细线,因为蚯蚓很容易被螃蟹吃掉。等简陋的钓饵和钓竿准备好之后,我和弟弟就带个玻璃罐子,去江对面的水渠里钓螃蟹。很多螃蟹都在水流里觅食,很容易就见着,慢慢的把苦竹竿尖头的蚯蚓靠近螃蟹,它要是真饿了,就会不假思索的举起两个大钳子一把夹住,我就可以快速把苦竹竿拽出水面了,饿昏了的螃蟹是绝对不会松开钳子的,直到把它丢进玻璃罐子里它还是会奋力咬下一段蚯蚓的。
遇到狡猾的螃蟹或者已经进食的螃蟹,对于钓螃蟹者的耐心和技巧是一个考验。通常这样的螃蟹都躲在泥洞里只露出半个钳子。我会用父亲教的引敌深入的战术,把蚯蚓远远的摆在泥洞前,螃蟹闻到味道时会试探性爬出泥洞,这时一定要再把蚯蚓远离它,直到它彻底爬出泥洞。此时并不适宜再用先前的方法等它咬住蚯蚓了,只能派出更强硬的武器了,那就是我或者弟弟。我们会直接下水,抓住它。
209 抓螃蟹带给我无限的乐趣,因为我认为那是我弟弟智慧的体现,是我们和狡猾的螃蟹辛辛苦苦斗争得来的乐趣。有一年母亲生日,为了给母亲一份特殊的礼物,我和弟弟领着一班小伙伴们翻遍了整条沟渠的石块,抓了满满一小桶的螃蟹幼仔,中午宴请客人的桌上,就有一道烧螃蟹幼仔,母亲特别介绍这道菜,让我和弟弟倍感温暖和骄傲。但是因为我们赶尽杀绝的捕捉方式,在很长的时间里,那条沟渠里的螃蟹数量骤降,以至于当我再去沟渠钓螃蟹时,那些大人们开始反感我和弟弟,一些妇女还会嘟囔着说:又来钓螃蟹,都被你哥俩钓绝了。
210 我钓螃蟹所在的沟渠叫做“对江”。当我总是出现在那条沟渠前面时,很多的大人都认识了我。以至于后来出现了让我尴尬的事情。母亲作为妇女主任,时不时要去一些妇女同志家里送避孕药物和通知她们按时检查之类的,在那两年没法结扎的妇女同志都要采用人工避孕的方式,固定的那几家,母亲会定时走访,其中包括润芬家。母亲在忙完了一天的农活吃过晚饭才出去走访,通常都会带上我和弟弟,去的次数多了,大人们开始开玩笑,指出要把我和润芬说成对象。刚刚有些明白男女授受不亲道理的我,听到这种玩笑自然很难为情,也一个劲的反对和骂那些多事的大人,大人们反而更加来劲。这种玩笑话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再去钓螃蟹,因为每次我扛着竹竿过去时,大人们都说:哟,又来看润芬了,又来丈母娘家钓螃蟹了。
211 我的小姨在一个春天嫁到龙会村的井下组。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她嫁去的地方,因为小姨父家的坡上就住着我很多的亲戚,他们就是那些年纪小但是辈分却很高的亲戚。后来我学乖了,每年去拜年的时候还是照着辈分叫那些比我父亲年轻的为爷爷,管那些比我还小的孩子叫叔叔。小姨出嫁的时候,我被安排“揣钥匙”,这看似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因为所有嫁妆上的抽屉钥匙都串在一个环上,让后交给我好好保管,等婚礼仪式结束才教还给新郎官。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项任务一定要交给小孩子,后来我的一位姑姑出嫁时,我也被安排揣钥匙。那时候对于孩子来说,可以得到这项任务完全是一种炫耀的资本,因为那代表你可以跟所有的“上亲”一同坐汽车去新郎官家,然后被当做“上亲”一样对待,吃饭的时候坐在厅堂的“上席”。我后来有些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