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敏就站下了。
赵齐梁说,啥事儿都没有!设备已经制造出来了,一切都很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工地干活儿去了。
赵齐梁和王赫朝车前走。
孙敏说,你们站下!你们瞒不过我的!
说着,赵国瑞、吕凯和李厂长等一行,从厂房出来了。赵齐梁就站下,看。吕凯看见了赵齐梁三人,扭脸热烈地听赵国瑞和李厂长说话,所以,就像没看见。
情况肯定很好,大家很兴奋。
赵国瑞说,李厂长,你可真帮了我们工程的大忙呀!
李厂长说,帮忙谈不上。市委市政府一再强调,西气东输是国家重点工程,也是造福我们裕新市百姓的工程呀。要说设备,主要是设计得好,很巧妙,很有创意。
赵国瑞说,吕凯,你们技术科,立大功了!
吕凯谦虚地说,赵总,咱们长虹管道公司,在您的领导下……
赵国瑞说,好啦!又对李厂长们说,中午了,走走,一块吃个饭。
李厂长说,赵总客气了。
赵国瑞说,你总得给我们个表达谢意的机会嘛。
李厂长说,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赵国瑞说,吕凯,你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李厂长说,我到办公室去一下。
吕凯和李厂长朝办公楼那边走,赵国瑞走过来,就又看到了赵齐梁。说,你们怎么还没走呀?
孙敏说,赵总。
赵国瑞说,小孙!好久没见啦。你爸,你妈好吗?
孙敏说,好呀。
赵国瑞说,怎么不到我们工地演出啦?
孙敏说,正赶排新节目呢。
赵国瑞说,好好,欢迎你们常来。又问赵齐梁,你们还有事儿?
王赫说,有事儿!
赵齐梁说,没啥事儿了。
赵国瑞说,梁子,工地上活儿堆着,你们也紧张起来好不好!技术科搞出了弯管机,这不,又亏人家机械厂帮忙,真解决了燃眉之急!没事儿了,你们赶紧走人。
孙敏要跟赵国瑞说话,她说,赵总。
赵国瑞的手机响了,他接,说,雯晖。弯管发回来了一批?好好。下批半月后才能发?你们人回来吧,货不要啦!你听不懂呀!弯管问题咱们自己解决了!还有谁解决的,当然是吕凯他们技术科呀!
就在这个过程中,赵齐梁拽起王赫,招呼上孙敏,上车,走了。
吕凯车来了,赵国瑞还在打手机,说,梁子?他们搞的?你开什么玩笑!
酒店里,赵国瑞几人在包厢里吃喝,赵国瑞端酒,对李厂长一再表示感谢。李厂长赞扬吕凯,说他是人才。
外面的散台上,赵齐梁、王赫和孙敏坐着。气氛很冷。赵齐梁端酒,孙敏说,你别喝酒,要开车呢。
王赫说,我开。
赵齐梁说,你也喝!车扔着,打的回!孙敏,你也喝!
孙敏说,我不敢喝白酒。
赵齐梁说,那你就跟石油上的人,从此噗嗤!
他手在桌上画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孙敏忙说,我喝,我喝。她端起杯来,碰过,喝了,说,梁子,弯管机到底是谁设计的呀?我没听你们提过吕凯呀!
王赫说,是他爸设计的!
孙敏说,赵总?梁子,真是你爸设计的?
赵齐梁说王赫,说,你话多!吃肉!喝酒!
三人都喝多了。王赫要掏钱买单。赵齐梁说,你坐下!
王赫说,说好的,咱们三个人时,我买单。
赵齐梁掏出几张百元大票来,拍到了桌面上。
夜晚,山坡上,赵齐梁吹着黑管,曲调沉郁……
齐雯晖从屋里出来,看着朦胧月色下赵齐梁的身影,浮现出当年在胡杨林中,梁栋独自坐在胡杨树下,在塔里木河边,吹奏口琴的情景。
她不敢回忆,不敢想下去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十三章 不能让他飘飘然
吕凯在办公室,接到记者打来的电话,说稿件已经写好了,主编也审定了,把钱打过来,就可以发表了。
吕凯说,好好,我尽快打钱。对啦,还有个很重要的材料,需要补充。为了解决工程急需的弯管,我们自行设计制作了弯管设备,它的创新性就在于,由过去的热煨弯,改成了冷弯。不不,稿件不要突出我,不是谦虚,我作为技术科的负责人,抓技术革新是本职。一定要突出赵总经理。是在他直接领导,亲自参与下,设计上亲自把关,深入设备制造一线,指导试验。对对,夜以继日。钱的事儿,你放心好了。不就一万块钱吗!
电话打完,吕凯琢磨着,他有了主意。他坐在电脑前,写报告,写到:赵总经理,鉴于裕新市机械厂对我们弯管机制造的大力支持……
吕凯拿着报告找赵国瑞。赵国瑞说,要钱哪?他们不是说,无偿支持和援助我们吗?
吕凯说,赵总,我考虑的不一定成熟,我想是不是……
赵国瑞说,你有话直说。
吕凯说,人家给咱们解决了大问题。人家无偿援助,我们不能无偿接受吧?
赵国瑞说,有道理。他看报告,说,两万块钱,太小气了!你们技术科也辛苦了。我批四万,给机械厂三万,奖励你们技术科一万。
吕凯说,我考虑,机械厂那边,直接给钱,不太合适。咱们买礼品。
赵国瑞说,吕凯呀,你考虑问题越来越成熟了。好,就这么办。
他在报告上签字。吕凯又说,赵总,报社来电话,说稿件已经完成了。
赵国瑞说,什么稿件呀?
吕凯说,是《大动脉》系列报道。
赵国瑞说,稿件你看过没有?写的什么内容?你让宣传科跟报社联系一下。不能写我,写工程,写一线工人。
吕凯说,我是按照你的指示……
赵国瑞说,谁指示呀?我是中央领导呀?你小子!快去办吧!
吕凯接过报告,出去了。
吕凯两万块钱买了一对大花瓶,还有一张匾,写着:赠裕新市机械厂 油地一家亲 共建能源大动脉 长虹管道公司敬。送到机械厂。又去邮局,把一万元钱,打到了报社账号上。然后给记者打电话,说,钱已经打过去了,希望稿件能快些登出来。说,内容一定要突出宣传赵总经理。
办完这一切,吕凯很满意。他在街上走,经过一家洗脚屋。他进去。正躺在沙发上很舒服地泡脚,扭脸,却看到旁边躺着的是王赫!
吕凯说,王赫!
王赫恨恨地眼瞪着吕凯,说,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
吕凯说,你文明点,这里是公共场合。
王赫说,我想卡住你的脖子!这样,使劲地卡,卡,然后把你头塞进脚盆里。可又怕脏了我的手!要是有把刀,我咔嚓捅到你的心脏;要是有个榔头,噗嗤,叫你脑袋开花!
吕凯躺展了身子,闭起眼睛,不理会他。
王赫说,吕凯,你小子用不着演戏,等有一天,让你爬在我脚底下!
赵齐梁进到宿舍,宿舍里炸开了锅。
有轻工说,梁子,弯管机是咱们提出来,咱们设计的,你和王赫跑成的,机子出来,怎么没咱们的事儿啦?
有轻工说,吕凯,太他妈畜生了!
有轻工说,梁子,你得找赵总经理说一说呀!
有轻工说,这就好比,咱们费了老劲的姑娘,收拾打扮好了,彩礼也花了,让人家给娶走了!
有轻工说,太他妈窝囊啦!
赵齐梁没有说话。王赫进来了。说,嚷嚷啥呢?谁窝囊呀!眼看搂进被窝的姑娘,让人家娶走了,能怪人家吕凯?是咱自己窝囊!
王赫到赵齐梁面前,一把从床上揪起他来,说,梁子,我一直觉着你是个人物。我现在真看透了,你球都不是!
他一把把赵齐梁搡回到床上。大家静看着赵齐梁的反应。他起身,说,该上工了。弯管问题解决了,有劲儿使到工程上去。拿起安全帽要出门。
王赫挡住他,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
其他几人也嚷嚷,说,你得找你爸!你得找赵总说说!
赵齐梁出了宿舍。就看见了赵国瑞、韩大龙几个在说话。赵国瑞叫赵齐梁,说,梁子。
赵齐梁说,爸。
赵国瑞对韩大龙几个说,你们先说着。又对赵齐梁说,走,到我办公室去。
赵齐梁跟了赵国瑞走。到办公室,赵国瑞坐下来,说,你妈要回来了。
赵齐梁说,嗯,我知道。
赵国瑞说,给你妹打电话了?
赵齐梁说,打了。
赵国瑞说,你姥姥呢?
赵国瑞说,打了。
赵国瑞说,一直想跟你说说话,你看这工程上。弯管的问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总算解决了,我才透了口气。梁子,不要怨爸爸。
赵齐梁抱了希望,看着赵国瑞。他以为赵国瑞要说弯管机的设计。说,爸……
赵国瑞却说,我知道,你和吕凯是同学,他到了技术上,当了副科长。你还是工人,你心里有怨气。
赵齐梁失望,说,我挺好。
赵国瑞说,这话,搁谁都不相信!对你转干部的事儿,你妈说我几回了。可你得干出成绩来呀!你是我的儿子,我是总经理,我平白无故提拔你,别人会怎么说?!
赵齐梁说,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赵国瑞生气,说,你!你给我坐下!我不说了,你有啥话要对我说,你说!
赵齐梁看着赵国瑞,良久,说,弯管机是吕凯设计的?
赵国瑞说,不是他,不是他们技术科,还能是谁?梁子,你要谦虚一些,多看人家的优点,向人家多学习,不要一天趾高气扬的!
赵齐梁说,好了,我不说了。
赵国瑞说,我知道,大青山施工方案,你提出打隧道的建议被否定,到现在,对人家吕凯还耿耿于怀!
赵齐梁说,是的,到现在,我还坚持我的观点!
赵国瑞生气,说,你看你!什么态度!你妈说我不跟你交流,我怎么跟你交流!
赵齐梁说,是呀,你希望听到我对你的奉承,盼望的是我对你的顺从,想看到的是对你的恭敬。我做不到!爸爸,你听不得不同意见,荣誉和地位,已经成了你的精神枷锁!
赵齐梁说完,起身。
赵国瑞激愤,他喝道,你给我坐下!
赵齐梁走了。
赵国瑞愤愤地说,我喜欢奉承、顺从、恭敬,听不得不同意见。荒唐!那是我吗?
赵齐梁又出现在门口,说,你放心,我既然干上了这个工程,就要承担一份责任。我父亲不是说吗,一个男人,活得要有份量。
赵齐梁再次消失,赵国瑞怔怔地看着屋门。他说,我父亲,他父亲?梁栋!
傍晚,赵齐梁在山坡上吹黑管,吕凯走过来。他靠近赵齐梁坐下来。赵齐梁继续吹,吕凯默默地听。赵齐梁停了下来。吕凯把一沓钱递给他。说,一万,赵总奖励设计人员的。
赵齐梁说,整一万?
吕凯说,嗯。
赵齐梁说,这么说,你的天良还没有完全泯灭,还剩了点自知之明,承认自己一点都没有参与设计。
吕凯说,咱们是同学,你要理解我。我需要这些,我现在是副科长,而且是技术科。我二十七岁了。
赵齐梁说,我知道。
吕凯说,你干的是工人,不需要职称,我需要。评职称,是需要技术成果的。
赵齐梁说,哦。升职也需要业绩。
吕凯说,不管你看不起我,讽刺我,我都不在意。你帮帮我。我感激你,梁子。
吕凯走了。他的背身融入到暮色中。赵齐梁看着,心里真说不清什么滋味。
夜里,赵齐梁回到宿舍,灯已经关了,大家都睡下了。赵齐梁拉开灯,说,大家起来!
王赫说,你有病呀?干嘛?跟你梦游去呀?
赵齐梁把一万块钱拿出来,说,这是赵总经理,给参加冷弯管机设计人员发的奖金。凡参加者都有。赵总经理表扬大家。
赵齐梁把钱扔到桌子上,说,根据自己的贡献大小,自己拿吧。
有人提议,说,梁子,你拿大头儿,剩下的,你就看着给大伙儿分吧。
赵齐梁说,我拿大头儿?要不是王赫去找孙敏,联系上机械厂,咱哥们儿不是白忙乎呀!
王赫说,梁子,你身上是真不舒服了!弟兄们,给他按摩按摩!
大家笑着闹着上来,就把赵齐梁拽胳膊扯腿的拎起来,墩到床铺上。
满屋一派热闹气象。
严浩在办公室里,秘书送来了报纸,他随手翻,看到了头版占整个版面的大块文章:聚焦大动脉系列报道之五 钢铁铸就的壮丽人生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