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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色淡淡地看着眼前女子,东陵馥却是不以为意地低喃道,“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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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便是一夜之间,绚烂的冬日暖阳便悄悄地匿入了云朵里。不知从何时起,天幕中又飘散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因玉岑已再度回到东陵馥身旁,这女子自也替换下了雪雁,留在东陵馥房中贴身伺候。
天边才见微明之色,玉岑便早早起身来到偏殿厢房中,朝铜盆里添碳加火,让房内一直保持温盈暖绵。
见床榻上的女子睡得正好,她便轻笑着坐在了一旁的圆桌前,徐徐打量着房中的陈设。
片刻后,待厢房内的光影随窗外的天气渐渐明朗时,东陵馥已
在睡梦中悠悠转醒。
一手抚过尽显干涩的眼,她蹙眉将双眸频频合动几许后,才终是看清了独坐在桌前的那抹身影。
瞧见东陵馥正张开双眼看着自己,玉岑忙起身迎了过去,“公主,今儿的天气十分凌寒,你再多睡会,晚些起身吧。”
闻言,东陵馥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的素白景致,却是应道,“没事,我一直躺着也不好受。”
“好,那奴婢去将衣裳拿来。”说完,玉岑便转身去到火盆的展架旁,将被炭火烘得暖热的锦袄取了下来。
掀开锦被坐了起身,东陵馥在她的伺候下刚一穿上锦袄,便挑眉笑道,“果然还是自己的丫头贴心,这连衣裳都是暖暖的。”
“那可不是,奴婢伺候公主的心可是半分不假。”玉岑一面悉心的替她牵展着衣袖,一面娇俏的扬了扬下颌。
片刻后,见这女子的衣裳都已穿戴妥当,玉岑便唤宫女将盥洗用具端了进来。
一番清洗过后,东陵馥如往常一般坐在了雕花铜镜前,由玉岑替自己挽发上妆。
眸色静然的看着铜镜中倒映而出的倾世容颜,东陵馥微凝了唇角。
在历经了一系列的变故后,这女子眉间原本映出的点滴青涩已被如水从容取代,而她夺目耀世的华光,亦从未消减过分毫。
目光缓缓移向上方,此刻映入东陵馥视线的,是玉岑清秀白净的面容。便是遭遇过这样多的磨难,这女子却仍是保持着最初的单纯与善良,甚至那大喇喇的性子也一如从前。
思及此处,东陵馥轻轻地笑了笑,却在微转眼眸之际,顿住了目光。
随着一阵推门的声响传来,雕花铜镜中,已然映出了另一抹身影。
忽的转头看向后方,东陵馥将目光落向了正立在厢房门口的秋荷。
此刻,她正轻喘气息,眼带急切的看着自己。便是发丝都已教霜雪沁湿,狼狈的搭在脸侧,她也不曾将其整理过分毫。
“衣裳都湿成了这样,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听闻东陵馥一如往昔般不失轻责却又带着关切的话语,秋荷看了眼同样注视着自己的玉岑,已是不顾鞋袜的湿潮,几个大步来到她身前,跪了下来。
“奴婢想回来公主身旁当差,侍奉公主左右。”
垂眸看向她满目焦急的模样,东陵馥一手将她搀扶起来,叹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不再是北胤国从前那个被视为天之骄女的云萝公主了。”
“从今往后,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怎能再照拂得了你们。”
看了眼身旁手执木梳的女子,她又道,“玉岑是因没有机会出宫,我才将她留在身旁,以免教人欺侮了去。”
“可你既有机会出宫,便不要再回来了。”
见她似无意留下自己,秋荷将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再度重重一跪,“公主,你若不肯将奴婢留下,奴婢便无容身之处了。”
此刻,她急急道出的,虽是一番祈求之言,可字字句句都透着一抹坚稳如山的执着。
轻蹙起眉注视着这个生性倔强的女子,东陵馥的心已是微微一颤。
即刻伸手将秋荷从地上拉起,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罢了,你便先留在我身边吧。”
见东陵馥终是松口应允,秋荷赶忙言谢之余,亦浅笑着看向了一旁露出惊喜笑意的玉岑。
瞥了眼二人相视而笑的模样,东陵馥朝玉岑挑眉道,“就顾着傻笑,还不快带她去将这身湿衣给换了。”
闻言,玉岑恍悟道,“对对,奴婢这就去。”说着,她一手拉过秋荷,拽着她朝了偏殿西侧的宫女厢房行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东陵馥才起身来到窗棂前,静静地凝看着院中飞雪飘摇地深冬之景。
*****
华音宫。
静无声息的坐在圆桌前,青芜正低眉看着身旁女子替自己细致的涂抹紫熏蔻丹。
眼见自己的芊芊十指尽数染上了溢着花香气息的淡紫灵彩,她轻扬起唇角,浅浅笑开。
将这女子美若娇花的容颜收入眼底,立于一旁帮衬的贴身侍婢银珠不禁感叹连连,“放眼整个后宫,怕是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娘娘的容貌,难怪皇上独宠娘娘一人。现下,宫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娘娘呢。”
“你这鬼丫头,平日里就属你的话最多,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青芜微蹙着眉,轻责了一句。
下一秒,银珠倒是马上摆出了一副委屈模样。
心知自家主子心眼好,不会当真生她的气,她撇了撇嘴,又道,“娘娘,并非奴婢一人这样认为,这话早已传遍了整个后宫。若是娘娘能比皇后先一步诞下皇子,他将来必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诞下皇子?
霎时,青芜原本明静的双眸瞬间灰暗了几分,涣散的目光让她看起来尤为娇怜。
孩子…她还能有为他生下孩子的可能吗?
思虑至此,她的心上就如重压下了千金巨石,那生生烈烈的闷钝之感让她几欲痛到死去。
忽然间,殿外有太监进来禀报,“萱妃娘娘,陆太医来给娘娘把平安脉了。”
黯然的眼瞬间重映明耀,青芜缓缓瞥过殿门处,淡淡道,“请陆太医进来吧。”
下一刻,陆横逸已提着药箱躬身走了进来。刚踏入殿门几步,他便下跪行礼道,“萱妃娘娘万福。”
“陆太医快请起。”凝了眼跪在地上的男子,青芜转眸看向一旁的银珠,吩咐道,“给陆太医赐座。”
在随侍宫人搬来一张椅子后,银珠便依照惯例在青芜的手腕间履上了一方丝巾,以让陆横逸上前来诊平安脉。
此时,一旁虽有宫人端上了早已备好的暖茶与糕点,但整个殿中却仍是静宁得毫无一丝声息。
“陆太医,本宫的身子如何了?”半响,青芜见陆横逸轻拧着眉头却不言语,她心上划过了一道不详之感。
顾不得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引起宫中的流言,青芜朝随侍的宫人们吩咐道,“你们且先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得来打搅。”
看着最后一名宫人缓缓退出,并将殿门也一并掩上后,青芜才终是不再掩藏眉间的愁郁之色。
为了能与那人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她不惜喝下假死药,并稍改容貌以青芜的身份再度回到他的身边。
她“死”去的那些日子里,他所有的殇痛她都看在了眼里,原来他一直不曾变过心。
所以,纵然这药会伤及她的身子,将来亦很难受孕。
但这一切,她都义无反顾,也从不后悔。
即使是让她再选一次,她仍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假死药。
只是,她依然还是抱着侥幸,希望上天能对她有所眷顾。或许,她还能与他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萱妃娘娘,皇上对你恩宠有加,你可知后宫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华音宫,等着揪你的小辫子。”说着,陆横逸端起桌上的暖茶,像是没事人一般小口的品了起来。
“你别在这里讽刺我,你方才替我把过脉,究竟我的身子状况如何了?还能不能…”
接下来的话语,青芜并未说出口。他曾在给自己假死药时,便说过将来会遇见的问题与承担的风险,可她还是愿意抱有着希望去尝试。
眼见青芜一脸失落的模样,仿若整个人都凋零荒芜了一般,陆横逸在心中轻轻一叹。
果然,她是爱极了那个男人。此刻,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要怪,便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不狠狠地痛一次,你便不懂珍惜。就如当年,你本有机会成为他的正妃,可你却拱手将这个位置让给了楚瑶,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
眉眼淡薄地看着青芜,陆横逸虽是冷哼而语,但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却又不免有些内疚。
他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唉,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放心吧,对于我的医术你难道还没有信心吗?既然我应了你的要求,自然是粉身碎骨也会为你达成,只要你能高兴就好。”
陆横逸无奈地摇摇头,天晓得上辈子是欠了这祖宗多少银两,这辈子他恐怕是不好过了。
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横逸,青芜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只得呆愣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方才我在替你诊脉时,发现你的身子已恢复了不少,想要孩子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你只需每日坚持服用我为你调配的药即可。”
“我这次前来,也估摸着你的药该用完了,便给你带了一些来。”说着,陆横逸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隔层内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瓷瓶,转眼便递至了青芜面前。
“不过,你可要记住,这药别让你身边的宫女看见了,也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
见青芜沉默不语地接过瓷瓶,陆横逸补充道,“如今,东陵晟虽已登基为帝,但朝中的局势并不明朗,皇上为了制衡李肃壮大,必然会重用楚令谦。”
“楚瑶尊为皇后,将来楚氏一族在北胤的势力绝不容小觑。你虽贵为萱妃,却在朝中没有任何靠山,唯有尽早为皇上诞下龙嗣,方可保你在后宫地位稳固。”
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瓷瓶,青芜已不自觉的加重了捏握的力道。
此时,陆横逸再度缓缓开了口,“楚瑶如今已拿了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不过,碍于她初为皇后,尚在后宫还需立威,所以暂时不会拿你怎样。”
“但若她有心为难你,你觉得在这样的局势下,你深爱的那个男人会如何选择?”
沉默半响,青芜徐徐抬眼看向他,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反是开口道,“楚瑶为什么要救东陵馥的性命?甚至还将那女子留在兰陵殿调养身子?我不认为她们之间的感情会这般亲厚。”
“若是我
猜的不错,皇上这招可是极为高明。皇上打算重用楚令谦来制衡李肃,但他顾虑楚令谦日后壮大,又有楚瑶这个皇后作为后盾。”
“毕竟北胤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后都会拥有一面免死金牌。虽说这面金牌一生只可使用一次,却也是巨大的威胁。”
“所以,皇上此举可谓是一箭三雕,他既保下了东陵馥的性命,又利用楚令谦制衡了李肃,更除去了将来灭掉楚氏一族最大的障碍。”
陆横逸低沉着嗓音,细细地将个中原委与关联分析给青芜听,而他也不由得被这位新帝步步为营的谋划而深深折服。
“东陵馥,也值得他去为其谋划吗?”
青芜愣愣地低喃着,似乎心上有一个小小的窟窿正缓缓地流淌出鲜血,疼得她心头发紧。
忽然,她有一种感觉,她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里,是不是造就了彼此间的某些错过?
如今,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承天祭坛那日,当她看着东陵晟将犯下弥天大错的东陵馥揽进怀中时,不知为何,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是因他手中紧握的那份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还是因他看着那东西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
那仿佛是他求而不得,却又无比珍惜的东西,难道能比统帅三军的虎符更为重要吗?
这样的认知,就如心魔念障般缠上了她,隐隐绰绰地折磨着她的身心。
在她与东陵晟独处的这些日子里,即便他留宿在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