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竟然未发一语他不说话,她便也不出声,她的沉默令他心惊他盯住她,要在她水样
明眸里寻到只属他的脉脉柔情,而与他对视的,却是两汪夜似地幽深,这样的淼儿,是他所
不熟悉的他的淼儿,可以狡猾如狐,可以灵慧如仙,但绝对不是那般模样,静默得像尊佛
而刚刚,她说“还有彼此”?仅有彼此么?那她置他于何地?无数个销魂蚀骨的缠绵之
夜,无数次辉煌灿烂的灵肉合一,他才是和她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厉鹞听得出自己的妻姐对自己也误会良多,张口道:“懿翾夫……”
“在下蓝翾,厉将军如不愿直呼蓝翾其名,也可称我一声‘蓝姑娘’”蓝翾将抽泣到
昏昏欲睡的蓝翎扶到藤椅上,“我想知道是什么话题引得翎儿崩溃至斯?”她比谁都晓得是
什么话题,但她需要亲耳听听当事者的说辞她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藉由使得一个原本至
情至性的人也向往起齐人之福
“你是翎儿的姐姐,在下随翎儿一起叫夫人一声‘大姐’并不为过”厉鹞取折衷之法
,“在下明白眼下在大姐的眼中,厉鹞是犯了错可厉鹞至今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若执意
求之,必是厉鹞不能适时察出翎儿心有郁结”
“从某种层面上讲,将军的确没有错,毕竟这世上能够专情的男人委实太少,将军只不
过做了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一件事,何错之有?”蓝翾话锋里的尖酸讥讽不加掩饰,她懒了
厉鹞褐眸里是坦荡荡的真,“大姐,厉鹞无法就其他男子的作为发表任何看法,但厉鹞
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及怎么做厉鹞不知为弟纳妾为何会犯下众怒,所以更不知自己身犯何
错”
为弟纳妾?蓝翾微怔:她们真的误会了什么吗?
“厉鹞自幼年始,便曾有过誓愿,此生所娶妻子必是厉鹞之平生惟一所爱,否则宁可终
身不娶,所以我会娶翎儿为妻我这样说,大姐应该明白了么?”
娶她,只因为她是那个人,无关出身来'奇·书·网'历,无关王上指婚?厉鹞一身傲骨,若非爱屋及
乌,凭自己方才语气里的不屑和讥讽,他早就拂袖而去,所以,他爱翎儿,而且是爱惨了的
那种“所以,你只所以留下那位‘十全佳人’,是因为他是令弟的妾?”
“自然是如此”厉鹞懊恼的眼神放在藤椅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身上,那张巴掌小脸上
的泪痕令他心疼如绞不,心早已沦陷,直至万劫不复但是……“十全佳人”怎么回事?
又是这个丫头自行创作的名词?
“抱她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让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然后不要有一丝
迟疑,尽把实情告诉她这个丫头,一直以为你留下的女人是你的妾,而你所强调的,是她
身为主母的容忍爱情远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坚不可摧,有时候,只是一个阴错阳差,便会
失之交臂”蓝翾执起翎儿的柔荑置入厉鹞掌中,“若爱她,便让她成为你的惟一;若无法
做到,便放她走,纵会痛苦,也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在地狱煎熬”
厉鹞收紧了大掌,牢牢收住那腕素手,十指交缠,似在昭告着两人终将缠绕的一生相守
蓝翾一笑,翩然离去翎儿的路,还是需要她自己走
“淼儿!”
脚步一顿,急促行走的身子停了下来,转回身,迎接属于她的问题
“那些话也是说给我听的,对么?”
星光下,她眸深如夜,看不出喜嗔怒怨
戎晅走近她“淼儿,你可知你的残忍?烧了离人宫,也几乎烧了我,你可知在看到火
焚的那一刻,我是怎样的心情?你做这一切,未曾想过我半毫,是不是?”
依他的脾性,依他的尊贵,蓝翾料得他是要有狂怒的,可他幽月般的黑瞳里,依旧是溺
人的深情,若非她的记性出奇的好,清醒地记住了那臂弯亦曾拥过除她之外的软玉温香,她
几乎要放任自己溺进那深情“我想过的,你是个多情的人,不可能会对我的生死无动于衷
可是,除了如此,我想不到更好的可以让我们两个逃脱苦海的方法,你要相信,伤了你,
绝不是我所乐见的”
戎晅握住单薄的她双肩,直直要望进她眼底深处,“为什么?淼儿,莫非阿晅对你的深
情在你心中如此肤浅?阿晅爱上你,只是因为他的多情?”
“阿晅爱上淼儿,是一份阴错阳差造就的缘份,但若换了别的女人救了阿晅,不仍会有
另外一段缘?阿晅爱上淼儿,多少有先入为主的别无选择罢?”
“但救了我的人不是别人,是你!我不是别无选择,我可以选择不爱你,可以选择爱上
别人,那一段岁月我见到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但我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而且迷恋的
程度令朕心惊胆颤,朕从没有试过有哪一个女人可以令朕日夜索怀,从没有想到有哪一个女
人可以牵动朕的心神以至呼吸淼儿,不要怀疑朕对你的爱……”戎晅几乎是哀恸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一个男人会不休不止找一个女人六年,会想尽办法迎娶女人进门,
会在女人离家出走后亲身涉足寻找,任谁也无法怀疑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的情感若你将这
份心放到懂得惜福感恩的人身上,她会将心神乃至灵魂全部交付与你,如琴妃……”
“淼儿!”戎晅箝住她皓白双腕,目光里射出噬人的冷光,“你到底要朕怎样?你就如
此不稀罕朕的宠爱,宁肯将朕推向别人,你没有心么?”
蓝翾心纠结疼痛着,岂曰无心?若无心,便不会痛了解嘲地一笑:“是啊,我就是这
样不知好歹,不知珍惜你对我的好,不知感怀你对我的恩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却不能安
然享受你的宠爱所以,像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放了我,可好?”
“你——”戎晅十指崩紧,浑然不觉双掌正如铁钳般制住玉人的素腕,而后者,竟也逞
强地不叫痛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安危享受朕的宠爱,为什么要朕放了你?为什么?
!”
她咬牙道:“因为我始终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戎晅脸色灰黯,一字一句,生怕她听得不真,道:“自我们相识那天始,你便知道朕是
谁!”
所以呢?蓝翾笑得无力,“所以是我出尔反而,像我如此善妒的女人,必是奇丑无比,
你放了我吧”
松开了十指的掌握,他改捉住她单薄的肩,“淼儿,你口口声声要朕放了你,你对朕,
是毫无留恋的,是么?你从来没有对朕说过你爱我,你爱我么,淼儿?若你爱我,怎舍得放
开我?”
她胸臆里吐出绵长的气息,幽幽道:“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在咎界时,我大你
七岁,而且明知你是注定要走,无法敞开心扉安心爱你,致使我们蹉跎了一年光阴;闯到寰
界,我们分散两地,你是一方霸主,我是一国宰相;你从没有想过么,六年中,我知道你在
哪里,为何未去找你?只因为找到了又如何?尚未开始已想到了结局,何苦纠缠?”
男人怎会接受这样的结局?不,是他绝对不要!二十六年的生命中,近十八年的光阴是
怎样度过的,他不会忘记一个人,在虎狼环伺下蹒跚独行,相伴的,是寂寞如雪;等待的
,是冷暗幽冥,曾以为,自己会在炼狱里一寸寸腐烂,煎灼至死是她啊,笑语嫣然,清丽
灵动,驱了他的魔,收了他的魂,给了他过往生命中不曾享有过的温暖他怎么可能放开她
,怎么可能放得开她?
“我们重逢时,你的欢喜不是假的,你的动情不是假的你敢说,那六年里,你没有想
过朕?”
“我想过你,我当然想你,但还是没有找你,不是吗?若没有那一回意外的重逢,我断
不可能因你的情意绸缪而进了宫,成了你女人之一但你知道么?打在婚礼上向王后行礼的
那一刻,我便已经在后悔了,我们之间,必是无法善终”
后悔?!男人吼道:“你竟然后悔嫁我?那些甜蜜温存都是假的?那些恩爱缠绵是假的
?你对我,有几分真?”
“你对我,又有几分真?”
“十分!”
“我全回给了你!甜蜜温存,恩爱缠绵,若是无心无真,怎会甜蜜,怎会恩爱?我从不
后悔爱你,也从不后悔把自己给了你,我后悔的是,我怎么会嫁给一个三宫六院的皇帝?我
要的是唯一所爱,而不是‘最爱’!但是,你给的永远不会是我想要的!也许,由这方面来
讲,我爱得是不够,我永远做不到只管付出不问收获,我太在意我不是你的唯一”
“你是!你是我的唯一,唯一的一见钟情,唯一的真心所爱,淼儿,相信我,你是!”
是么?“纵然我信你所说的,但我仍然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他怔愣当场,“原来,你在乎形式大于真心,你宁可做我唯一的妻子,也不要做我唯一
的爱人,对么?”
对吗?唯一的爱人?那琴妃算什么?画贵人又在何处?男人啊,贪餍是本性,一手抓住
欲望,另一手又放不开希望,总是要两全,却全然不顾了女人在这种“两全”里的折磨与倾
轧
“阿晅,在你,齐人之福是你与生俱来的权利;在我,是于你我情感的背叛这便是我
们的问题在你我重逢前,你专宠琴妃四年;我入宫后,你纳了煊国第一美人;不久前,你
迎娶了郴国的公主这些女人都发生你认识我之后,如此‘唯一’的爱,无论是形式或是真
心,我都已是无福消受……”
“不要把自己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他大吼,若在白日,便可以看到盈冲在他黑瞳内
的骇人血丝
“为什么不?不提,那些女人就可以不存在么?或者,不提,就能自欺欺人的认为你只
有我一个人?”
“住口!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不同,那些女人……”
“我与她们有何不同?!”她声音骤然拔高了许多,美眸清冷,“我和她们一样是你的
女人之一,我和她们一样在宫廷宴席争夺你的目光,我和她们一样朝朝暮暮只等着一个男人
的临幸,我和她们一样在床上分享一个男人!”
“闭嘴!”他一掌挥出,一颗无辜的橡树齐腰而断
蓝翾眉目不动,仿若无闻这等泰山崩前不更色的雅量,是她做宣隐澜时历炼出的国相
风度
“她们的位置在床上,而你的位置在朕心里,在我心里,在阿晅心里!”他嘶吼如一只
受伤的兽
“那我倒奇了,请问你与她们在床上缠绵时,可曾想到过我?可曾在那一个个销魂时刻
想起你我共度的那些夜晚?可曾在心底作过比较,我和那些女人在床上又有何不同?”这个
男人,令她心寒成冰,但原来,心还会痛啊
“淼儿,淼儿……”淼儿的指控声声如刀,他摇头,头痛欲裂,颤声道,“不要这样好
么?六宫里的那些女人,你根本不用……朕……”
“在你沾了别的女人伊始,已为你我划上了休止的符印,这一点,你可曾想到?”
“淼儿?”不,不要
“阿晅,你无法专情于一个女人,我已不再怨你怪你,只是……”望着他骤然一亮的瞳
眸,她道,“我不再爱你了也许,如同我不会随便爱上人一样,要我不爱一个人,亦非易
事但我自离开邶风……不,也许更早,在你纳了画贵人……再往前推,是你和画贵人有了
一夕之欢后,我已在学着不再爱你,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放弃了你,我不会再爱你
了”
不!他既惊且惧,只觉肺腑遭寒冰一寸寸吞噬,他的淼儿啊,从来不是能轻易爱人的
咎界一年,他已知道了如今,她要收回她的爱了?爱情是能收放自如的吗?“淼儿,你可
以怨我,恨我,却不可以不爱我!我不爱她们,从来不爱她们,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
无关痛痒,但我不能没有淼儿,你不能不爱我,你怎可以不爱我?”
“迷恋如阳光升起前的浓雾,长久不得,待你对我的这份迷恋消失,你便明白,我与她
们其实并无不同也许,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甘愿为了她放弃一切的女子,到那时你便明
白,在感情世界里,忠诚是双方面的你今天放不开我,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你
……”
“不,不,淼儿……”他拥住她,霸气却脆弱,“淼儿,不能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
准离开我,你是我的!”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她压住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只因他语气里的乞求意味,她不怕男人
的疾言厉色、决绝冷漠,但一旦他将自己的脆弱捧在她面前,她便无法强硬到底了“阿晅
,今晚我们已说得太多余下的问题,留待明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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