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石岭上的平台,聿丘微微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眼角忽然发现平台上有人影晃动,忍不住惊呼道:“上面有人!”
斩风早就留意到石岭顶部的人影,纵观身边的群山,没有一处比这里更加安全,至少与可见的敌人对抗,远比与自然对抗更有胜算。
山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一阵叫喊之后,平台边缘突然又出现了一排人影,手里都提着兵器,虎视眈眈盯着斩风。
斩风眉角微微一扬,丝毫不为所动,泰然踏上平台,一眼望去,迎面站在台上的竟是弓弛,在他身边还有北翎和北权兄弟。
北权被他打碎了几颗牙,胸口也疼痛难忍,心里自然是恨怨难平,正想找机会报仇,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抬腿就想冲向斩风。
“你不是他的对手!”北翎一把按住了弟弟的肩头,冷冷地道:“有我和弓弛老大,用不着你自己动手,放心吧,我会为你报仇。”
弓弛对斩风颇有好感,正想上去打招呼,却发现北翎兄弟一见斩风都变了脸色,摆出一副不杀斩风誓不罢休的架式,不禁大吃一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聿丘也冲了上来,然而他的出现却激起了所有人的怒气,纷纷怒目相迎。
“下去。”斩风命令似的喝了一声。
聿丘不是傻子,见了这种阵式,知道自己处于绝对的下风,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退到石坡的底部。
弓弛见他竟能指使道官,立时想起了柳星的猜测,不禁勃然变色,冷冷地问道:“你投靠了道官?”
斩风淡淡地道:“我还没沦落到那种地步。”
虽然面无表情,但弓弛还是从语气中听出了不屑,神色稍霁,指着聿丘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你该问他们。”斩风冷冷地扫了北翎兄弟一眼。
弓弛微微一怔,转头望向脸色阴沉的北翎兄弟,却没有出言询问,毕竟沧浪社和猛虎堂同为“逆党”之一,又刚刚定盟,不想贸然卷入猛虎堂与外人之间的纠纷。
北翎虽然长得较为粗豪,为人却是极度阴险,环视四周全都是沧浪社的人,而弓弛对斩风的态度也十分温和,说明他的心中并没有偏向自己,思绪略转,冷笑道:“杀道官对我们而言天经地义,没甚么好说的。”
弓弛点点头,又望向斩风道:“道官与我们的仇恨已经难以化解,你又何必为道官来趟浑水?”
“我对道官没有半点怜悯,只是看不惯这两只禽兽。”斩风很少出言讥讽,只是他对北氏兄弟的感觉实在太差,见了两人就觉得心中有气。
“禽……兽!”弓弛与他相处虽然不长,却从来没有听过他出口骂人,此时竟然用禽兽两个字指责北权,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北权远不及他兄长机敏,被骂之后气愤难平,跳着脚嚷道:“不就是个女道官吗?反正是宰了她,老子碰她是让她多活一阵,不然早就一刀宰了她。”
一言即出,弓弛和沧浪社的人无不变色,随即都露出不齿之色,然而碍于猛虎堂是结盟的盟友,因此没有大声斥责,但气氛也变得异常古怪。
北翎自然看清楚众人的眼神,心中大骂兄弟口没遮拦,但毕竟一母同胞的兄弟,事到如今也不能不硬撑着,脸色一沉,怒目指着斩风大喝道:“你这道官的走狗,我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不杀你誓不罢休。”
弓弛正想说话,眼角忽然扫见柳星朝自己微微摇头,沉吟了片刻,又把话吞回肚子里。
“杀我?你还不配。”冷漠的目光转过北翎的身子伸向远处,雨中朦胧的山色,比狰狞的面孔更吸引人。
北翎被熊熊怒火直冲心脉,恨得咬牙切齿,大踏步向斩风走去,边走边叫道:“弓弛,把地方让开,我今天非要让他死得明白。”
弓弛犹豫片刻,朝手下摆了摆手,自己也退到了平台边侧,留下了中央的一块空地。
柳星挤到他身边小声道:“社主,没想到北氏兄弟是这种人,看来猛虎堂这群人不能过分信任。”
弓弛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北氏兄弟原本就是山贼出身,对这种事素不避忌,而且对象还是道官,自然不会想甚么仁义道德,然而既然结盟就要守信,我虽然喜欢斩风这个青年,但他此刻站在道官一方,如果他战败,我保他一条性命也就是了。”
“原来社主早就安排,希望那个年轻人无恙。”柳星望向场中,斩风冰山般的气势给了他不少信心。
“是啊!希望他没事,死在这种人手里,实在不值。”弓弛冷眼观望,北翎阴险的笑容与他的本性一般无二,看着就让人讨厌。
大雨还在下着,珍珠般的雨点不断地打在斩风身上,却无法让他动摇一分一毫,上次的对决被闪电破坏,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强大的钢球来势汹汹,劲力之猛可以破壁碎石,绝不是普通力量所能抵挡,更令人头痛的却是巨球极高的灵活性,除非抢先用冥神之眼或是紫月之瞳攻击,否则必然是处于被动。
他甩头看了看四周,弓弛和沧浪社弟子都在观望,心里明白,冥术不能用,心神束縳力便是唯一的迎战方法,只是撞力太猛,一撞之下,力量突然灌入身躯,需要在一瞬间吸纳化解力量,成败的关键在于身体能承受多少、吸纳多少。
“小子,受死吧!”北翎阴阴一笑,身子向上一弹,再次化成了灰色的巨球,在空中高速的旋转,但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示威似的撞向了石岭的一角,锋剑的石片在他的一击之下竟然化成了碎粉,随着大雨和狂风飞扬上天。
弓弛撇着嘴微微一笑,这一击分明是向他示威,可见北翎的心态,转头朝柳星小声道:“盟主未决,北翎似乎对此很有兴趣,也许下一个挑战的目标将会是我。”
“社主,这种攻击不好对付吧?”
“嗯,化身为刚石,攻势刚猛之极,移动却十分灵巧,速度也很快,的确不容易对付,不过这很正常,如果北翎连这点实力都没有,根本无法与变化多端的道术对抗!”
柳星望着矗立不动的斩风,皱着眉头道:“他恐怕没办法应付吧!”
弓弛摇头道:“不知道,这个青年很神秘,杀气腾腾,冰寒刺骨,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他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砰,雨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阵惊呼。
弓弛急忙甩头望去,赫然发现斩风倒着飞下了平台,向石坡下摔去,不禁勃然变色。
“看来他还是不行。”柳星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
很快,斩风的身影又出现在平台之上,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神反而比刚才更加坚定了,没有了刚才的犹豫。
大雨倾盆,地上的水不断地往低处流,而人影也在水中晃动,斩风的花月因此受到影响,修炼至今,他还没有尝试过在水中移动影子,如今当他发现问题时,钢球已经到了面前,被撞得正着,重重地摔下了平台。
这一撞不但没有撞掉了他的信心,反而使他的思路更加清晰,决心也更坚定,心里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连这种程度的对手都应付不了,凭甚么去和仙人对抗。
北翎阴阴一笑,揶揄道:“这次摔在石坡上,下一次可别摔下山崖。”
斩风冷然不语,突然伸出左手的食指挑衅似的朝他勾了勾,像是在说“上来吧,我等着你”。
冷笑声中,北翎再次化成了灰色巨球。
雨点被旋转力弹开,溅到斩风的脸上,微微有点疼,从此可以看出,一击之中有多么强大,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杀气萦绕着身躯,仿佛连雨水都害怕了。
“不要硬接!”弓弛见他右腿后跨了半步,身子前倾,形成一个弓步,竟然摆出硬接的姿态,忍不住大声提醒。
斩风充耳不闻,冰冷的目光只盯着北翎,心神吸纳的所有力量都凝聚着,准备迎接挑战。
弓弛见他不理,不禁勃然变色,就算他上阵也没有把握以力相力,没想到斩风吃了一亏,竟然还要硬抗,长叹一声,摇头叹道:“太年轻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天空突然炸出了一串巨大惊雷声,伴随着雨声,将其余声音都掩盖了,除此之外一片宁静,因为人们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见。
就在这宁静与轰鸣之间,斩风咬着牙关,将十天内吸纳的全部力量同时从心神中弹出,然而他并不是要用这些力量去进攻,而是在巨球撞击到身体的一剎那,化解其中一部分的冲击力。
巨球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然而结果却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高速急旋的巨球仿佛陷入了一堆沙子,虽然不断地旋转,却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弓弛被突然的景象惊呆了。
其他人的心中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钢球的冲击力势不可挡,为甚么会被扼制在空中,难道斩风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斩风很平静,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唯一变化的只有眼神,自信感越来越强。
情况一直维持着,北翎不愿退让,而斩风更像是在享受被攻击,如此局面弄得围观者都茫然不解,一起望着弓弛。
弓弛同样感到困惑,如果斩风真有能力,大可趁此反击,然而若是没有实力,也不可能限制北翎攻击。
柳星沉吟道:“社长,难道斩风想消耗北翎的力量?”
弓弛苦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也看不出其中的奥妙,胜负的关键大概是耐心吧!”
柳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聿丘悄悄地爬了上来,望着激斗中的北翎,冒了一身冷汗,如果在溪谷中北翎就发挥出全力,恐怕他早就死了,同时斩风的顽强也使他稍稍安心。
时间仿佛停顿了似的,雨线中的两人一动一静,如同两座雕塑。
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实际的战斗却是波涛汹涌,两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尤其是斩风,体内的力量不断释放,钢球的力量也不断的削减,但这并不能让他满足,因为他需要吸纳力量,否则将会有力尽待死的一刻。
围观者看得眼直心颤,紧张的气氛,使他们几乎觉得心脏也停止跳动,雨滴打在身上更是没有任何知觉。
等待中,一道寒光突然划破了蒙蒙大雨,落在斩风身边的雨点突然被弹开了,气氛骤然一变。
围观的人如梦初醒,定睛凝望两人,乍然发现灰色钢球的旋转速度突然放慢了,就像是陷入沙堆的轮子,转力渐渐消失。
“开!”斩风眉尖轻挑,断喝一声,双手高速插入巨
球与身躯之间的微弱缝隙,臂上灌力,猛地向前推去。
随着他的举动,每个人的心都急促地跳动起来,因为这一幕之后就会是胜负的分野。
北翎失败了,化成钢球的他突然停止了旋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掀去。
北权没想到兄长竟然败了,连忙扑了上去,手指刚触到兄长的身体,立即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推力传到了手上,然而想缩手已经晚了,北翎的身躯如同重石般,狠狠地砸在他的怀中。
“啊!”北权惨叫一声,昏倒在地上。
变故只在一瞬间,当围观的人反应过来之时,北氏兄弟双双倒地,一个不省人事,而另一个则被突然而来的失败惊呆了,连自己的兄弟昏死在地也察觉不到。
弓弛同样惊得目瞪口呆,前一刻还相持不下,此时却是强弱分明,而北权的受伤更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由此可见,斩风的一推之力何等的强大。
“这?这不太可能吧?”柳星虽然见多识广,此刻却也免不了心颤神摇。
“他绝不是普通人!”弓弛凝望斩风,巨岩般的身影傲立雨中,似乎比以前更高大了,淡漠的目光连正眼也没看北氏兄弟,而是眺望远处,虽然孤冷无语,却像是在宣示胜利,令在场的人都不禁被他慑服,连看他的眼神都在顷刻间变了。
聿丘一直悄悄在下面观望,听到惊呼声立即冲上来,见斩风安然无事,欣喜若狂地拉着他叫道:“老弟,你赢了,你赢了。”
“下去!”
冰冷的语气冻住聿丘的表情,目光接触到那寒气刺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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