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夏至不经意间回头望去,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在高高的台阶上站着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神采和他平时见惯了的爱慕,只是沉静和……一些他看不懂的复杂。
真的太像了。冬末笙在心中苦笑,手机屏幕上笑眼弯弯被黑色衬衫包裹着的身躯的少年,张扬的粉色头发在他身上是勾人心魄的美。
只是,他不是他,所以怎么样都还是不行。
转身,冬末笙觉得自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啊……”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惊呼,冬末笙条件反射一般的转回头,就看见夏至单跪在地上,捂着左膝盖,头低的深深地,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不过冬末笙却看见了他手指间渗出的血。
迟疑了一下,她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创可贴,慢慢的朝他走过去。
“给”冬末笙伸出手,掌心是两个创可贴。其实她也怪别扭的,从来都没有去主动和不熟的人搭话,就是因为害怕别人的冷眼或者拒绝。
夏至吃力的抬起头抿着嘴一言不发,冬末笙微微别过头去,有些在心里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虽然很抱歉……但是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医务室?”夏至接过创可贴,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站了起来,又差一点摔倒,冬末笙赶紧抓着他的胳膊,用尽了力气才能稳住比她高得多的夏至。
【9】疼是什么感觉
那天的天气阴沉,乌云遮住了灿烂的阳光操场上弥漫着薄薄的雾霭浮动在空中带着亦真亦幻的错觉。冬末笙看着他低下头时下颚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地面紧紧的咬着唇似乎害怕她拒绝,他的腿有些微颤,看上去伤的不轻。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好,不过这个点医务室都锁门了,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伤的挺重的。”
在冬末笙活着的十五年里,医院是她最常去的地方。
坐在出租车上,冬末笙坐在夏至身侧,看着他膝盖汩汩不停的流着的鲜血,用纸轻轻覆了上去轻声安慰道:“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夏至点点头,又转过头看向窗外,除了紧皱的眉头以外根本看不出他的膝盖正在鲜血直流。
迟疑了一下,冬末笙抬起头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你疼吗”
“疼”夏至回答得很干脆,玻璃映出他漂亮的脸。
“疼是什么感觉?”冬末笙脱口而出。
夏至奇怪的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对,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冬末笙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暗怪自己按耐不住心情。
“这伤势有点严重,左腿轻微骨折,大面积伤口流血过多差一点就伤了筋骨了,短时间内不要做任何活动,每天都要记得换药,一个星期来医院复查一次。”医生翻着病例,对坐在病床上的夏至细心地叮嘱。
“王叔,这得多长时间能好?”冬末笙问。
“沫姑娘啊,这凡是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啊,何况这小子伤势不轻最起码要休息一到两个月,这得看个人的恢复。”医生笑着卷起病例朝冬末笙的头轻轻砸了一下,然后又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你跟这里的医生很熟”夏至看着冬末笙,并不是问,而是陈述。
冬末笙笑了笑,坐在床边给他理了理输液管,轻描淡写过去:“以前天天来,就差把这儿当成家了”
这就是他们相识的过程,很简单的一件事,却牵牵扯扯出往后那么多年的羁绊人生。
学生时代冷倰说过,想要让冬末笙在意或者对一件事情发火生气那简直是比造航母还困难的事,她的性子慢,不容易被点燃,但是一旦触及,就是无法收拾的后果,你别看这姑娘天天沉静少语对这世事都跟看破红尘了似的,她要是想起去念叨谁,谁就得做好去一头撞南墙的准备。
比如,这个时候。
“不是,冷倰,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一回上海就要结婚了啊,你见过那个男的吗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儿吗就结婚?我说你泡沫剧又看多了是不是啊结婚结婚结个屁婚是不是你爹整吧的?你也行啊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怎么着电话嫌贵了打完这一遍是不是我得等到你结婚那天才看得到你啊?现在才想起我来了啊早干嘛了?喜帖都发我这儿来了还是人家小刘亲自送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问人家你要结婚了和谁的时候人家什么表情?我真,我真是没什么能说的了,你还嫌我在这儿叨叨?嘿你以为我爱叨叨吗你自己怎么不看看喜帖上的日子啊三天之后?你赶飞机还是坐火车跑前线啊你……乔嘉雪你推我干嘛呀我说错了吗!”
【10】我愿是个普通人
“你少说两句能怎么样,麻烦师傅再快一点”乔嘉雪对前面的司机催促着。
“我少说,我少说两句?乔嘉雪你没吃错药吧?现在闪婚的到底是谁?你出门之前脑子又被谁挤了?”冬末笙现在就像一个鞭炮,一点就着而且从不分时刻。
还没等乔嘉雪提起一口气来反驳,她就又对着电话开始轰炸:“不是我说冷倰,我们现在去了上海有什么用?是给你去当伴娘还是给你未婚夫当小三儿?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要是敢给你的婚礼造成一点污点,你爹能千里迢迢跑回中国然后找人在我家门前的街道堵我。”
冷倰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听着冬末笙一个劲儿的数落着她的不是,虽然她明里暗里的都是责怪和怒气,但是冷倰知道,她还愿意骂,还愿意拿出那个时间来跟你对付,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完全的放弃你。
在飞机上冬末笙就已经平静下来了,不过她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风平浪静,让一旁的乔嘉雪胆战心惊。
“荆小姐,乔小姐,到了”小刘把车停在大门口,恭敬地给他们拉开车门。
“不是,那个末笙啊,你表情能不能……轻松,或者不要这么严肃,太吓人了吧”乔嘉雪将挎包往身上拽了拽,站在冬末笙身侧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
“我的表情很严肃吗?”冬末笙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理了理刘海点点头:“行了,走吧”
冷倰的家境两人都知道,也都懂,这次对于他们而言是突如其来的结婚,或许是一次策划已久的政治联姻,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生意往来的交易品。
“末笙,嘉雪,来了”冷倰的父亲正在看报纸,看见走进来的两人,微微一笑。
楼上突然传来瓷器往地上摔碎的声音,夹杂着慌乱的道歉声和歇斯底里的怒吼,冬末笙的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慌了起来。
“冷先生,小姐她又把屋里的瓷器和画卷都给摔了扔了”冷家的阿姨在这个家里当活有些年头了,冬末笙也认识她。
冬末笙握紧手,往楼上看去,冷倰正凌乱着头发一步一步往下走。她的眼眶涩红,衣服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巴掌大的小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势不可挡,几日之间竟生出几分沧桑和薄凉。
“回去整理好仪表之后再出来,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冷倰的父亲低声喝斥道。
冷倰的脚步一顿,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甚是嘲讽:“像什么样子?我能像什么样子?我现在什么样都是你逼的你知道吗!“
“冷倰,这个婚,结和不结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了”那个凌厉的父亲面对濒临绝望的女儿眼中没有半分柔软。
冬末笙忽然一怔,那天,是她看错了吗。
“是,不是我能决定的,从小到大我又决定过什么吗,你要我学钢琴我就学钢琴,你要我学美术我就学美术,你要我读金融我就读金融,你要我去美国留学那我就被发配到美国妈妈的葬礼我都不允许被参加。我活了二十几年,都掌握在你手里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冷倰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很多人都羡慕我,说我有个能将整个城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爸爸,说我从小含着金钥匙,说我泡在蜜罐里长大。可是爸,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宁愿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最普通的生活,我也不愿走到今天。”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不得以,那么多不甘愿,无论怎么勇敢,怎么计较,终究不得。
【11】你要学会坦诚和接受
冬末笙没有当成冷倰的伴娘,她不想,冷倰也没有说什么。
她穿着天蓝色的纺纱裙,将及腰的长发披在两肩,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映衬她的脸颊更加洁白,一双细长的高跟鞋合脚的穿在脚上,仿佛走起每一步来都有些胆战心惊。冬末笙面表无情的看着身着雪白婚纱高高挽起乌黑长发的冷倰,抿着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不是没想过和冷倰说,咱们逃婚吧。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默默的咽了回去。冬末笙知道,冷倰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吴延,可是那个人她太捉摸不透。毕竟十年未见,曾经阳光帅气的少年如今是何模样他们谁也不知,冬末笙心一顿,又看了看冷倰身边那个挺拔英俊的男人,他面带笑意眉宇间满是与心爱之人携手走向婚礼殿堂的喜悦,看不出真假,那便是最可怕的。
虽然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冬末笙到现在都还相信那个眉宇间都是冷冽的父亲,相信他看人的眼光,相信她不会把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可现在她身处的,不就是火坑吗。
没有任何感情的政治联姻,如果能够并肩携手举案眉齐相敬如宾的走完一生,那便是幸运。
于是在婚礼后的宴席上,冷倰带着勉强的笑容走到这一桌敬酒时,冬末笙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在她耳畔声音很小的说“好好生活”
冷倰不知怎的忽然就愣住,然后,眼泪疯狂的涌出。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啊,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怎么样都能撑怎么样都可以装作无所谓,可是一旦有人给你一个拥抱,一句安慰的话,眼泪就可能决堤。
冬末笙叹了口气,把她颤抖的肩膀使劲往自己本就娇小的怀里带,好像想以这种方式,无声的给她力量。
生活最残忍之处就是无论今天你是否难过到死,明天还是会如约而至,并且,你要学着原谅和放下所有的悲伤和不甘,迎接无论天崩还是地裂都会来到的明天。
因为北京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冬末笙在上海陪了冷倰三天就匆匆往回赶,然后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忙碌,有的时候忙到一个星期的睡眠都不足二十四小时。别问她的工作需要这么拼命,要想在一个繁华的城市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只靠运气坐享其成是不够的。
清爽及肩的短发和俏丽的脸庞带着稳重又略显成熟的妆容,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孩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在透明的玻璃门前凝望趴在桌子上的人好久,才几乎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卡琳娜,我送你回家吧”她拉开椅子,轻轻地坐在冬末笙对面,敲了敲桌面。
冬末笙这几年因为工作繁忙早就形成了极浅的睡眠,稍微的吵闹声都能将她唤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慢慢撑着桌面直起身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几点了?”
女孩望了望透明落地窗外早已昏暗的夜空和依然灯火阑珊的城市,偌大的办公室里,竟只有这桌上的一盏小小台灯在亮着:“怎么样也是凌晨了吧,你这不要命都到了这个点了。”
“请了几天假,结果案子已经成堆了再不处理完就麻烦了。”冬末笙揉了揉眼,鼻子上的不适让她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她才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缇娜?你回来了?”
倾温无奈的点了点头,耐着火急火燎的性子伸出手摸了摸冬末笙的额头,瞪大了眼睛:“冬末笙你发烧了不知道吗!你疯了现在还在这儿?”
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感觉真的好像比平时烫了一点冬末笙倒也不在意:“没事儿一点小病。”
【12】用好友的身份传达恋人的心情
“我看你真的是烧坏脑子了”倾温暗自不可思议的嘟囔了一句,看着冬末笙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电脑打算继续奋斗的模样深知自己也劝不了她,只能打电话给夏至求救。
倾温不知道自己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哪做什么事,只是在自己挂下电话的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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