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在不觉间抿的更紧,抓在方向盘上的手鼓出了一根青筋。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林峰在那样的情况下,那样的处理是很正常的,这不就是林峰的处事性格吗?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逼着对方先说软话?难道仅仅是因为男人的自尊??
不……
吉珠嘎玛看向前方路面的双眼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色泽又暗沉了几分。
如果仅仅是自尊就最好解决了,如果是自尊自己早就可以软下来了。
那是一种更危险,让自己很难降下姿态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埋在心里,时不时就拎出来品味一番,尝到一嘴的苦涩,偏偏却强迫自己曲解这就是甜味的东西。
一直质疑的,不理解的,林峰到底爱不爱自己。
在这之前,他一直用林峰的性格来解释,来为林峰申辩,毕竟在基地的时候很危险,他们必须要小心谨慎的处理彼此的关系。现在,他们在出任务,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更要机警敏锐。
但是,无论说到多大,多夸张。
现在这些都不是理由。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看不到林峰的心,就算是自己进入了林峰的身体,那也仅仅是身体,他摸不到他的心,林峰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一层层的包裹下来,他出不来,自己也进不去。
或许……
吉珠嘎玛有些后悔。
如果昨天夜里让林峰上了自己,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感觉?
男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很投入,就像自己一样,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得到眼前的人,那种投入放在林峰身上会不会能够改变结尾?让他们一起迎来一个和谐温馨的清晨?
但是,无论怎么想,那都已经是过去式,现在他们正穿梭在高速路上,接下来还要进入丛林,一路奔袭,在极短的时间里到达指定位置。
无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问题,都只能暂时搁置,一切都等到回国再说。
两人在半路上又换了一辆车,这次是直接用偷的,就算是这样,两个人也没敢把车直接开到山里,还没进山就把车给丢到了路旁,毕竟一旦把车开到位置,他们是快了不少,但是却没给后面的人留下安全的路。
俩人前后奔了一个小时才寻到条路进了山。
陌生的路让他们走的很小心,一路都在用手表背面的指北针寻找方向。
天上的云越压越低,隐隐可以看到白色的电龙在里面撕裂苍穹一般的疾驰而过,肌肤被湿热的空气包裹着,汗流不止,鼻子里充斥的都是树叶腐败的气味。
风雨欲来的感觉。
是狂风暴雨。
没有专业的装备让他们在丛林里走的很艰难,就算吉珠嘎玛在进山前换了条长裤穿上,但是在这个夏天温热的季节里却很难找到能够遮住手臂的衣服。
开山刀、指北针和绳索是丛林奔袭必不可少的三样东西,但是他们现在手里只有一样配件。
俩人不过在丛林里穿越了一个小时,裸露出来的手臂就已经遭到了蚊虫的袭击和树枝的刮伤,还好都是些不起眼的伤痕,回去洗干净上点消炎药就好。
吉珠嘎玛一直在前面领路,期间基本没有回头说过话,林峰也只能一路跟着他走。
不得不说,吉珠嘎玛在丛林奔袭这一块独具心得,脚力又快,总是能够对着准确的方向选出最好的路线。
当吉珠嘎玛带着路在前面突然一个转弯的时候,林峰跟的正辛苦,也没反应过来的就跟着拐了个弯,没走到20分钟,爬上一个陡坡才看到,按照之前的路线继续走的话,他们会被堵死在断崖前面,而不得不绕路回走。
一路跟在后面苦追,林峰暗地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用什么办法认路的?而且穿着一双不适合走山路的鞋也能够像安了火箭一样的往前面冲。
两个小时后,第一滴雨点终于砸了下来,不过五个呼吸间,树叶就被雨点砸的劈啪作响,兼带着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方天地,数秒后,平地惊雷,一声炸响,就像是直接劈在脑袋上。
吉珠嘎玛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林峰,那双晶亮的眼在大雨中气势逼人,“再往前面走就要到了一个山顶了,雷还在头顶上打,我们可能要绕路。”
林峰翻腕看了眼手表,还差几分钟就到12点,距离到目的地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之前一路被珠子带的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里,只能闷声回问了句,“能赶上吗?”
“直着走,我保证能赶到,要是绕路的话……”
林峰明白了,“直走吧。”
吉珠嘎玛嘴唇动了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丛林的地面很快积聚了雨水,这些浑浊的液体带着沙粒灌进了旅游鞋,呜呜作响的狂风中,是那几乎要把人掀翻在地的风力,以及砸在脸上都疼的雨滴,甚至儿臂粗的树干都给刮得断裂劈叉,恶劣的天气让他们越走越慢,林峰甚至有着举步维艰的感觉,尤其是身后突然古怪的不舒服,大腿发软,不觉间看着前面的背影似乎视线都恍惚了起来。
一只手伸了过来,林峰握上去,身体被珠子大力一拉,就爬上了一个不高的陡坡,然后抓紧的手再次松开,林峰身体晃了一下,伸出舌头在嘴唇上吮了几滴雨水,滋润了一下干渴疼痛的喉咙,清醒了几分。
林峰对这种状况太熟悉了,扁桃体发炎,骨头酸疼,肌肉无力,显然是发了烧。
炎症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不言而喻,毕竟是第一次容纳那种东西,事先也没做过扩张,撕裂流血是必然的,再加上一夜未睡,一路奔波,再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穿越丛林,抵抗力大幅度降低,病毒入侵,轻而易举。
战地药物全部藏在了队长那边,现在除了一把手枪,连把开山的刀都没有,更何况是这些未必用得到的物资。
又走了半个来小时,林峰终于跟不上珠子的步伐,扶着树干停下来脚步,喘息的声音穿过雨幕,模模糊糊的传到了珠子的耳朵里。
“给我三分钟。”
吉珠嘎玛转头看他,点了一下头,还精神充沛的四下里走了一圈,再次确认地形。
林峰大口喘着气,看珠子抱着一颗精湿的树干往上爬,三两下就爬上了树顶,四周环顾一圈,然后又一跃而下,往前方走了出去,消失在丛林之中,他终于忍不住靠在树干上,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手指尖冰凉的,放在额头上就像是要烧着了一样,也不知道烧了多高的温度,不过通过自身的感觉,应该还在安全范围内。
只要再挺过两个小时就够了。
林峰仰起头抹了把脸,拭去了滴落下来的雨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
2分钟后,吉珠嘎玛走了回来,询问林峰可以走了不,林峰嗯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一路前进,能够紧跟上珠子,已经让林峰投注了所有的心力,昏眩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成了一团浆糊,现在到了哪里?接下来还有多远的路?地形地貌他都已经没有心力关注,只能牢牢的锁定珠子的背影,机械般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相信珠子一定可以把自己安全带离这里,一定可以和珠子平安回国,现在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要拖了他的后腿。
两人一路爬上山峰,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吉珠嘎玛突然感到皮肤刺痛,头发都竖了起来,面色一变,就往侧面跑,跑出了两步,一转头,就看到林峰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直到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跑向自己,吉珠嘎玛急忙一手抓住他抱在怀里,按蹲在了地上。
下一秒巨大的雷声炸响,像是直接砸在灵魂深处一般的震撼心神,两个人像是过电了一般,浑身麻了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再一扭头,距离他们之前站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一棵树冒起了白烟,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双双脸色都是劫后余生的惨白。
大自然的威力,不过是释放了些许,就让他们在生死线上走过了一遭。
要不是吉珠嘎玛反应快,跑出了磁场范围,规范的将人给按蹲在地,雷电的巨大能量击到树上后,向四周射出好几米远的电弧,足以严重烧伤就在附近的他们,还有雷电的高温,使急剧膨胀的空气形成冲击波,就算他们好运的躲过了烧伤,未必不会震死。
“反应怎么那么慢?”吉珠嘎玛蹙眉看向林峰。
林峰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撑着珠子的肩膀想要站起来,结果身体还麻着,直接又跌坐了回去。
吉珠嘎玛一伸手,就把人给接住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吉珠嘎玛搂着怀里滚烫的身躯,肯定的问。
林峰想了想,嗯了一声,“没事,只要等到飞机就好。”
“这雷雨天气,那么大一块金属疙瘩在天上飞,他们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惨是不是?”吉珠嘎玛蹙眉,抬手摸上了林峰的额头,来回翻了个面,“温度我摸不出来,你感觉怎么样?”
“还能动,问题不大。”林峰咬住了下唇,狠狠的一口,唇上顿时出现了一排深深的牙齿印,脑袋也再次强制性的清醒了过来,“就算飞机来不了,我们也要先到达附近,这个天随时会变。”
吉珠嘎玛抿紧了嘴唇,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还是很厚,风是往他们要去的方向刮的,这片云会一路飘到中国,无论怎么算,飞机最起码要迟来3个小时以上。
不过……
在这附近呆着也不合适,还是要先赶到集合点附近比较好。
吉珠嘎玛细微的动了动身上的肌肉,移除残留的麻痹,站起了身,然后弯着腰把林峰给扶了起来。
林峰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也不是普通的男人,作为一名特种军人,发烧还不需要他嘘寒问暖的照顾着,所以,吉珠嘎玛将林峰拉起来后,抹了把他的脸,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继续领路。
看着吉珠嘎玛的背影,林峰抿直的嘴角勾起了细小的弧度,不需要如何的表达关心,没必要无意义的扶持前进,只要我说,我还能行,你就能够松开手,让我独自前进,只因为在那一刻你会承担起我所有暂时无法扛起的东西。
这样很好,真的,珠子,这样看着你渐渐长大的感觉真好。
但是,就算再说不用担心,吉珠嘎玛脚下的速度还是慢了不少,偶尔到了复杂地形的时候,总会回手搭上一把,林峰这后半程也总算走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这一路耽误下来,又是下雨又是生病的,就算吉珠嘎玛找的路再直线,他们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还是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头顶上的乌云已经飘远,留下一道尾巴落下毛毛细雨。
不知道飞机是不是已经来过了,然后又飞走,或者是根本没有来,站在中国的土地上,就算身处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依旧能够从脚下感受到一种力量,那就是安定,似乎只要站在这里,就无所畏惧一般。
林峰紧绷的精神彻底松懈了下来,任由吉珠嘎玛把他领到一颗茂密的大树下避雨,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给予足够的体温。
脑袋里阵阵刺痛传来,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很显然发烧严重了一些,林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抬眼看向珠子。
珠子眉心微微蹙着,似乎从昨天晚上就没松开过,睫毛染了雨水,更加的浓丽,像是能够就着星光数出根数一般,嘴角抿的很直,虽然嘴唇色泽浅淡,却闪着亮泽。
吉珠嘎玛垂眼说了句,“要不我抱着你躺一会儿?”
林峰嗯了一声,抬眼扫向头顶上的树枝,虽然雨是变小了,但是小雨还在下着,那些雨水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上汇聚成大颗的水滴,淅沥沥的砸在身上碎成了花。
“我们把衣服脱了好不好?”吉珠嘎玛再次询问,语气中却隐约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峰又嗯了一声,垂手抓住衣角,把上衣给脱了下去,递给吉珠嘎玛,吉珠嘎玛连着自己的上衣揉在一起拧了一下,就丢在了地上,他自己一屁股上去,便对林峰伸出了双手。
林峰蹲下身,坐在了他的身上,胸口相贴,身体被有力的手臂搂着。
贴合的肌肤,体温最直接的传递,林峰很快就从珠子那里汲取到了热量,胸口暖和了起来。
“别睡。”珠子说,“你裤子还是湿的。”
“嗯。”林峰眨了眨酸涩的眼,点了下头,“找点话说吧。”
“想听什么?”珠子低声询问。
“随便,能分神的就行。”
“你昨天晚上身体里那东西处理了吗?”
“换个话题……”
“发烧是不是从那里引起的?”
“再换!”
“是不是真的很不舒服?要不我帮你看看?”
“我说……!”林峰一下直起了身,有些孩子气般怨嗔般的看着他,“咱们能不能别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