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这个时间起床,习惯了,听你爸说小王也要跟着去?”
林峰拉上拉链点头,开始琢磨还有些什么东西没带。
“也好,有个人陪着。别在那边玩久了。”
“一共就四天假,我能玩什么。我的好妈也,别担心了好不?”
母亲斜睨了他一眼,拍着腿站起了身,“得得,你们爷俩都不要人管,我乐得清闲。”
林峰也只能挤着一张笑脸开始陪不是,直到将这位首长夫人哄舒服了,才被下了特赦令。
吃过早饭,出门就见到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口,王浩身穿便服坐在副座上,见他出来,急急忙忙的下车开门,一张脸上全是迫不及待的表情。
林峰本来还想慢慢悠悠的过去,但是架不住那一脸回家的期盼,只能和母亲告了个别,匆匆的上了车。
车开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林峰见到刘华正在路边站着,急忙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探出了脑袋,“干吗去?”
“去市里买点东西,你这是?”
“去趟昆明,不顺路,不好意思了啊。”
“说这些,你去昆明干什么?”
“去面试。”
“面试?”刘华顿了一下,反应很快的叫道,“昆陆?你怎么去那里?我还以为是……”
正巧后面和对面都有两辆车要错,于是林峰摆了摆手,“先走了,回头再和你说。”缩回了脑袋。
吉普开出去的时候还听到刘华在身后叫着,“诶,疯子,三海知道不?你怎么没报国防?我说……”
林峰苦笑,知道自己回来必定要好好解释一番,尤其是那个以为自己要去国防,然后撺掇着他爸也要去的三海,以那火爆脾气,怕是要一巴掌呼死他。
吉普一路开到双流机场畅通无阻,也不知道是挂着的军牌效果还是运气太好,到了机场还要等半个小时才登机,林峰让驾驶员回去后就开始琢磨干点儿什么打发时间,正好见到王浩在抬头看机场大厅上的航班屏幕。
“浩哥,吃早饭了没?”
“吃了。”王浩收回目光。
“那找个地方喝点水吧。”
“好。”王浩点头,开始寻找地方。
林峰在后面跟着,上下打量王浩的背影,第一次见这小子穿便装,说实在的,新鲜是新鲜,但是真没穿军装衬得人挺拔,尤其是后背,也不知道是不是脱下了军装的原因,有点微微的驼背。
穿上军服的军人是国家的门面,不同时间段的军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穿上这一身的绿,所肩负的就不单单是自己了,就算是无意识的情况下,后背上的脊梁骨都会挺的笔直。
坐了一个小时的飞机,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林峰明显的感觉到了王浩的激动,远远眺望的眼中带着几分近乡情怯。
林峰搭上他的手臂,笑道,“浩哥,这里是你老家,接下来就靠你带路了。”
“哦。”王浩有点慌乱的开始计算路线,嘴里巴巴的说,“其实昆明我也没怎么来过,就上次参军的时候到过这里,要不我去买份地图。”说完,就开始找书报亭。
林峰小小的不好意思了一把,本来是打算直接招个计程车直接过去的,没想到对方还当真了。
王浩很快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手里捏了张地图和旅游指南,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
其实王浩虽然当了兵,但是过了那三个月的集训期后,就被安排当了勤务兵,很少会参加训练,体能比林峰都差得远。
林峰笑着到了个谢,接过了地图上车,突然间,关门的手一顿,马上又冲了出去。
王浩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急忙一脸警戒的四处打量。
林峰注视着一辆开走的机场大巴车,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了?”王浩带着疑惑的问。
“没什么。”林峰笑了笑,有些恍惚的上了车,车开出,在路面上平滑的行驶,林峰注视着外面的景色蹙紧了眉头。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张脸,那惊鸿一瞥的身影,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陆军学院和机场都在昆明市东郊,相距不到10公里,坐公车的需要倒两趟车,计程车专走小路,一路不停,不到20分钟就到了地方。
见识过军营的豪迈粗狂,见识过国防大学得庄严肃穆,林峰本以为自己下车后会淡定的直进大门,但是脚底却像是插了一根钉子,无法移动半分。
那十三个金漆大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陆军学院。
头顶上的烈日,照在上面,像是长着翅膀,几欲冲破苍穹般震慑心神。
这将是梦想起航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让林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而那双视线已经变得有些朦胧。
梦想,这两个字太过轻飘,太过模糊,也太过沉重。
从不知道,当迈出第一步,眺望心灵殿堂的时候,自己的情绪竟会这般的难以抑制。
王浩在身边望着他。
林峰眨了眨眼,抿嘴轻笑。
“走吧,我们先找住的地方。”
很快,我就会再回来。
昆陆附近就有宾馆,也有昆陆招待所,林峰迟疑了两秒,带着王浩往招待所去了。
因为正值高考面试期,所有的高校都统一放假,所以昆陆虽然有专门到学校招生的班子,但是依旧有不少学生赶到这里实地考察。
招待所的三人间和标准间全部爆满,反而是单人间留下了不少空房。
林峰对王浩笑了笑,要了两个单人间。
乡下的往城里跑,城里的往大城市跑,有钱有势的都往好地方跑,报考昆陆军校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西南三省偏远山区来的,再加上家人一起,低价格的房间自然好卖,反倒是自己决定就读昆陆的这个决定,怕是会跌碎不少的眼镜。
一路上楼,招待所显得有些热闹,视线里大多数是身在高原地带而晒得黝黑的皮肤,错身的时候,林峰有点儿神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发现原来自以为是的黝黑,到了这些人旁边也不过就是有那么点儿黑罢了。
说到底,成都的水土还是养人的,成都的妹子出去,皮肤个顶个的白皙水嫩,一掐都能出水来,林峰虽然持续锻炼,但是不比军营里的士兵,走路的时候还会挑挑拣拣的往阴凉地方走,就这样,想黑的那么深沉都难。
进了房间稍做休息,又和王浩一起出去进食,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林峰感慨的说,幸好你跟了来,不然我这次可得无聊咯。
王浩有些腼腆的笑,其实首长也私下里寻了个兵陪你来,我想回家看看,就直接争取了,出来的时候那哥们还在怪我。
林峰翻了个白眼,他老人家管人管惯了,大小事都爱操心,没啥,幸好你来了,不然换个不认识的我还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王浩笑开了几分。
下午要进学校,林峰让王浩自己逛逛,如果真想回家也行,只要三天后能赶回来。
王浩要不得,要不得的摆手,就怕回去落下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于是林峰也不再劝,王浩这趟算公差还是休假不好说,毕竟军队的纪律有多严他还是知道的。
其实说是面试,也很简单,军校最初的面试只是大概看一下人问上几句话就可以了,真正的面试要在考进来之后进行,从身高到体重,从语言流畅到身上没有明显伤疤纹身,从体能训练到文化知识课程,哪怕是睡觉打不打呼噜都要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蛰伏着一双眼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做出公平准确的评估,直到确认或者否认的最终答案出现,面试永远存在。
因此,从注册学籍的那一刻起,你必须为自己而奋斗,军校生和军人,一线之隔,却有可能咫尺天涯。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很简单,但是也很难。
从面试教室里走出来,林峰站在走廊上眺视远方,最吸引眼球的就是那一片幽绿的体育场,国际标准的400米跑道,还有最外围的数个篮球场。
此刻还在教学阶段,操场上有三个中队的学员在训练,一声声的口哨声和口号声传入耳膜,那是他熟悉的完全融入自己身体的声响。
林峰想起三海那句抱怨的话,我未来的人生啊~黑得都冒油了~
这入眼的一片绿,是不是也可以说,绿的都滴水了?
林峰的脸上抽了一下,有些期待看到三海到达军校后,见到这片熟悉画面的表情,或许是会咬牙切齿的骂出来,也或许垂泪两行,化成一团灰,一吹就散了。
一路轻快的下了楼,临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林峰突然顿住,视线里不期然的撞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一张典型的少数民族的脸,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皮肤黝黑,一双眼望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虽然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灰色西装,但是林峰记得,这套西装下的身体虽然精瘦,却充满爆炸性的力量,长久的蛰伏在暴起的那一瞬间带出的寒光如死神的镰刀般划过身体。
第一声低语,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生涩的吐出四个字,吉珠嘎玛。
7、可恶的高考终于远去
林峰站在原地,注视着男人投过来莫名警戒的目光,然后视线里带着几分锐利的加快了步伐,两阶并做一个的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林峰慢慢的抬起手,想要解开系紧到了脖子的衬衣,但是那颗衣扣就像是在和自己做对一般的脱不开,持续了一会儿,他突然手上用力,带着几分暴躁的大力一扯,衣扣飞射出去,落在了地上,发出连串的轻响。
哒,哒,哒……
回荡在耳畔的声音,震耳欲聋。
而那双注视着地上纽扣的双眼里,已经爬上了数缕的血丝。
林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不要再想,不要再想,然后慢慢的走了下去。
回去的时候王浩没有在房间里,或许是没想到面试会这么快,自己出去转悠了。
林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那些已经泛黄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让他头晕脑胀,最后一弹身,起床,下楼。
果然到了外面,外面空旷的景色和来来往往的人驱除了脑袋里的东西,好上了许多。
林峰买了一包烟,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抽了起来。
其实他很少抽烟,那种含有尼古丁的东西让他觉得很危险,但是不抽不代表不会,只有当他需要思考或者消除烦躁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支。
云烟的腥烈和热辣一路烧着喉咙和肺部,隐约有些烦闷的骚痒感传出,林峰捂着嘴闷咳。
“男人还不会抽烟?”一句‘椒盐’普通话传了过来。
林峰转头看去,愣了一下,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这倒霉催的,竟然是那只嘎嘎,那么大的路不走,非得往角落里钻,那么多的宾馆不住,非得跑到招待所来。
嘎嘎到底是什么意思,上辈子林峰还没来得及了解就退出了选训,只是那是经常听到队里那些出身藏族的战友会戏谑或者亲昵的嘎嘎、嘎嘎叫他,那时候记得自己觉得叫个男人嘎嘎像叫只鸭子一样不文雅,就叫他吉珠,可惜这颗吉祥的珠子实在不招人待见。
林峰将没抽上两口的烟掐灭丢到了地上,带着几分敷衍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还没想好,现在还是先避免和这个人走得太近,免得管不住自己的手,一拳头砸上那张脸。
“嗨,你什么意思?我在和你打招呼。”吉珠嘎玛一个跨步拦在了前面,脸上带着怒气。
林峰眨巴着眼,琢磨着自己到底不淡定,脸色应该不好,也难怪两句话都没说就招来了敌视,努力友好的笑了笑,然后视线落在了对方面试后解开,像雄狮鬃毛一样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带着细微的小卷张扬开来,衬得那张脸愈加的凶狠。
他有着纯净而明亮的额头和眼。
林峰有些岔神的想,眼前的男人似乎比记忆里的那个人还要张扬锐利,或许因为年龄的原因,也许是少了部队的压制,仿佛看着就能烫伤一般,不过……这头扎眼的头发早晚要给剪了。
于是,林峰心情大好,抿嘴笑开,眉梢轻佻,带着几分愉悦的在吉珠嘎玛的肩膀上拍了拍,这次真的走了。
身后的‘嘎嘎’怒发冲冠,那眼神,那表情,什么意思?
看不起?
妈的!装逼!!
吉珠嘎玛恶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转头就走。
远远的,一大串夹杂着脏话的藏语飘出……
因为来回都坐飞机的原因,林峰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利用剩余的两天逛了逛昆明市,倒是吉珠嘎玛之后就再没见过,林峰觉得这样也挺好,在他没处理好自己脱缰的心态前,不与这个人碰面是对的。
三天后,再回大院,林峰意料内的得到了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
卞海同志的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