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时候一直是赵妈妈带着他,在心底最深处,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他在最困顿的时候回到家,回到母亲身边,于是觉得一切可以暂时放下,迷迷糊糊:“妈,我没事。”
“哎,你这孩子真让人操心。”赵妈妈的声音渐渐显得远了,显得淡了,遥遥得似乎再听不清楚,“前几天巴巴儿地来把截止拿走,我还在心里琢磨,你是真要领个姑娘回来让我看看……”她把他额上的乱发都捋得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些,爱怜地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又叹了口气,“睡醒了就好了。”
睡醒了就好了,就像小时候感冒发着高烧,只要睡醒了,病已经好了。
他模模糊糊睡过去,梦到下着雪的大海,无数雪花朝着海面落下来,海上漂浮着一朵朵雪白的花朵,其实那不是花朵,那是他过去二十余年,写下的那一张张纸条。
他原来以为会有一个人来,分享这二十余载的时光,分享这而是余载的记忆,分享这二十余载的幸福。
他等了有等,却没等到。
就像是异常梦,梦里轻盈的雪花一朵朵落下,无声无息,消失在海面上。所谓繁花不过是一场梦,如同那枚戒指,飘飘坠坠,最后无声地沉入水底。
今生今世,相见无期。
(end)
从波士顿到北京 海上繁花 番外篇
太阳真好,隔着航站楼偌大的玻璃窗晒进来,再加上暖气的威力,身边有不少人昏昏欲睡。
我可一点睡意都没有,难得可以拿着PSP玩得正过瘾,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那人坐在我旁边的空位置上。
我都懒得抬头,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出现。
我妈把我送到安检区外就回去了,临走还眼泪汪汪的,好像挺不放心我一个人上飞机,我都懒得戳穿她。其实她最狠心了,我三岁的时候她就把我一个人扔上飞机,让我独自从美国飞到中国,虽然她告诉我会有人去机场接我,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连去洗手间都只能求助漂亮的空服姐姐,实在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
对着空服美女你还嘘嘘得出来么?虽然那时候我只有三岁,可我也是个男人啊!
SO,我都懒得理她。
“别成天玩游戏机。”
我只想翻白眼,好容易我妈走了,又一个说教派来了。
他们俩个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又伸出手摸我的后脑勺,像我平常在家摸Hate。可是Hate是狗,我又不是狗。我妈最讨厌狗了,但拗不过我终究还是收养了Hate,连这名儿都是她取的,她说狗讨厌,只有猫才可爱,可我又不喜欢猫。
“长高了。”他变本加厉,把我的头发都快要揉乱了。虽然我头发很短可是我还是有发型的好不好?
我终究怒目而视:“你又到波士顿来开会?”
“啊,来谈一个项目。”他很悠闲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身材显得很潇洒,典型的东方美男子,虽然我见过的东方人不算太多,可好歹我在北京生活过几个月,知道像他这样的帅哥还是不多的。虽然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我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自从我懂事开始他似乎就是这样神出鬼没,每次我妈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他就会奇迹般的出现。
第一次好像是两岁多,如果我模糊的记忆没有出错,我应该是和邻居家的Eamon打架,Eamon比我大又长得比我高,当Eamon用石子扔到我的头时,保姆正巧去了厨房,于是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哇哇大哭,然后他就从天而降,抱起头破血流的我飞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在医院缝针并且哭个不停,他把所有的招数都使出来也没有哄好我,最后被迫答应带我去吃冰激淋。后来他不仅带我去吃了冰激淋还带我去看海鸥,后果就是我在他车上睡着了,等我眼睛一睁,已经是在家里自己的小床上。
我根本就没向我妈提过这事,那会儿我觉得他是我幻想出来的,要不就是我做梦。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叫他阿拉丁,因为我觉得他是神话里才有的人,擦一下神灯他就出现了,然后就可以满足我的种种愿望,要是那些愿望不太离谱的话。
我向他提过的最离谱的一个愿望是在去年的圣诞节前夕,他问我要什么圣诞礼物,我一整年都渴望有匹自己的小马,于是我告诉他我想要匹小马。
“哦,这个礼物可太大了,圣诞老人塞不进你的袜子。”他笑咪咪的捉狭的说,我就知道这礼物没戏了,每次我妈不想给我买什么的时候,她就这样敷衍我。
后来他想法子买通了保姆,趁我妈不在家,他偷偷带我去马场玩了大半天,我很快活,我太快活了。那匹栗色的小马让我爱得赖在上头不肯下来,我知道我每次只要耍赖他就会没辙,果然最后他说:“好吧,这匹马是你的了,不过只能暂时寄养在这里,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我又惊又喜半信半疑,最后他不忘了叮嘱我:“别告诉你妈。”
当然,不要告诉我妈。
阿拉丁是我一个人的阿拉丁。
“妈妈让我回去看爷爷和大伯。”我朝他扮了个鬼脸:“还有外婆和外公。”
外公外婆最疼我,爷爷更疼我,虽然我成天欺负元元姐姐,拿毛毛虫吓她,弄死爷爷养的金鱼,把院子里枣树上的枣子全敲下来,还拿着水枪在假山上玩特工队的游戏……但是爷爷是最爱我的,不管我怎么调皮捣蛋。
他会找出专门给我留的巧克力,笑眯眯的给我:“爷爷在瑞士买的,好吃吧?”
我塞着一嘴的巧克力,含含糊糊的点头。
爷爷买的巧克力最好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会有特意给我包的饺子,因为我最爱吃饺子。奶奶一边给我往碗里挟一边说:“你大伯都多少年不下厨房了,还专门给你包饺子。”
确实,大伯他忙得很,但我最喜欢缠着他玩,和元元姐姐一起跟他玩老鹰抓小鸡,每次都是大伯输,输了他就一手一个,把我和元元姐都拎起来:“老鹰要起飞啦!”
然后把我们俩都举得晕乎乎的,比在公园坐飞碟还好玩。
所有的人中间,最伤感的就是奶奶,她有一次跟我算,她每年才可以见到我多少次,每次一共才多少天?
每次我要走,她都要哭的样子。
这时候元元姐就会挺身而出:“奶奶,我天天陪着你!”
而我就安慰她:“奶奶,我放暑假马上回来,马上……”
外公外婆有时候会来美国看我,爷爷奶奶一次也没有来过,所以每到放假我妈就打发我回去看他们。
阿拉丁说:“我正巧跟你一个航班,我们一块儿回去。”
正巧?
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和阿拉丁坐一个航班的好处是,他买了很多好吃的给我,还有新的故事书念给我听,在半途我睡着了,他还给我搭毯子,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睡了差不多两小时,起来时他帮我叫了橙汁,我一边喝橙汁一边问他:“你和我妈什么时候复婚?”
他的脸色变了变。
说实话很久之前我就预谋对他说这句话了,每次稍微接近此类话题他就会顾左右而言它。这次我们在飞机上,他想跑也跑不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可以好好盘问他。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他开始摆大人的臭架子:“尤其对你不了解和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我不是你生的?”
我扔下第二个炸弹,不出所料看到他尴尬的脸色。我妈在到底我父亲是谁这个问题上一直对我含糊其词,一个人有爷爷奶奶大伯堂姐怎么可能没有父亲,我妈一贯就是这样天真,把我当小孩子。
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没说话,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和我妈不会没结过婚吧?”
如果他们是离婚了,这事就好说一点,可是如果他们压根没结过婚,这事可就比我想的复杂太多了。
他终于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话:“你妈妈太难追。”
“不就是个女人,还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我快要吐血了,我决定拒绝再肖想此人就是我的生父,我这么聪明的小孩怎么可能是他生出来的,简直太笨了这男人,我真的要吐血了:“别告诉我你努力了八、九年还没有追上她。”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私事,你不要掺合,OK?”
爱面子的男人开始恼羞成怒了。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是爷爷教我的。
我开始喝橙汁:“好,那我以后都不帮你了。”
这男人开始思考,最后他问我:“你能帮我什么?”
只好说有些男人一遇上恋爱这种事就智商下降,比如我的阿拉丁生父。
“那就太多了,”我兴致勃勃:“我妈最爱谁?当然是我,只要我站在你这边,难道你会赢不了?”
这个男人买给我一匹小马,这个男人教会我打棒球,这个男人带我去公园看小北极熊,这个男人教我学游泳,这个男人抱我去医院,这个男人会蹲下来替我系鞋带,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
我不帮他谁帮他?
我已经八岁了,再说我是男人,男人不帮男人天理难容。
至于我妈——哼,两个聪明的男人加起来,还收拾不了她?
才怪!
【番外‖完结】《翠色和烟老》
夜深睡不着一时冲动小虐一把雷二关夏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倒霉过,先是下雨,下了整天的雨直到傍晚也没停。又是周末下班的高峰,公车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人人手里还拎一把湿淋淋的伞,举不得放不得。而紧挨着她的一位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超市里买的生鲜蔬菜,绿油油的生菜叶子蹭着关夏的裤子,冷嗖嗖的冻鲜肉靠着她的手肘,而那把又冷又湿的伞就贴在关夏手背上。
当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关夏只好艰难的抽出一只手摸索到手机,刚刚推开翻盖,突然听见“砰”一声响,整个车身往前一耸,紧接着开车的师傅一脚急刹,全车人不约而同惊呼了一声,齐齐向前栽去。关夏握着的手机顿时出于物理学惯性原理,直直飞了出去,啪一声重重落在了车厢地板上。
关夏差点栽在前面一个人身上,站稳后连声说“对不起”,又挤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结果打开一看,怎么着都不能开机了,还不知道是谁发短信来,也许是舒熙园,也许是广播电台。她心里着急,可是公交车被一违章驶入公交专用道的车追尾,公交司机火冒三丈的跳下车去跟对方扯皮,车厢里比外头暖和许多,车窗玻璃上全是白色的水汽,关夏只看到黑色的小车,在灰朦朦的雨气里漂亮的轮廓流线,后头有乘客直吸气:“哟!宝马七啊!”
这么好的车撞上公交车,也不知道谁更冒火,身边的人早就打开了车窗瞧热闹,外面几点冷雨零星的扑进来,可是好几个人挤过来朝外望去,关夏被挤得差点嵌在了窗子上,只好倾身让了让,好让身后几位好奇的乘客能够看到那部十分拉风的宝马。
拉风是舒熙园的口头禅,她一犯花痴就发嗲:“呀,关夏你没有看到,今天程默的发型好拉风!”
然后关夏就给她泼冷水:“港台腔,小心说溜了嘴,回头让老师听见,一准挨批。”
舒熙园依旧软绵绵的发嗲:“我是福建人,说话本来就是这种腔调啊,你地域岐视嗳。”
一句话说得关夏哭笑不得,其实舒熙园当年专业考试一塌糊涂,可是形象好,思维敏捷,文化分数又是第一名,所以终被录取。后来只要上发声课,老师听她的发音就头痛,最后考一甲,也是十分惊险的低空过关。
偶尔气起来关夏也噎她:“你普通话还没有英文发音标准,不如趁早改专业去学英播。”
舒熙园没心没肺:“我也想啊,可学校不给调剂专业啊。”
公交司机终于跟宝马结束了交涉,骂骂咧咧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关夏只着急手机,使劲按着开机键,就是没半点反应。一抬头正好瞅见那部宝马从车窗外缓缓驶过,副驾驶半边车窗还没有关上,正巧可以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妆容精巧,一笑深深的酒窝,正侧了脸跟开车的男子说话。关夏心里不觉一跳,宝马早就去得远了,她站在摇摇晃晃的公车里,一路都只是发怔。
等终于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寝室里十分安静,果然只有舒熙园一个人在上铺睡觉。关夏不由拍床:“舒熙园,几点了你还在睡,你猪啊你。”
舒熙园拉高了被子唔唔了两声,关夏说:“我手机摔坏了,把你的借我用用,我看看短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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