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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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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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本是做药材生意的,到了四月底,正是时疫初起,药材紧俏的时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许建彰亲自去北地进货,今年因着家里的私事,原只打算叫几个老伙计去,但是承颖两军刚刚停战,局势稍定,许建彰怕路上出什么差错,最后还是决心亲自去走一趟。

  静琬听说他这当口还要出远门去,虽然不舍,但是也没有法子,况且自己一直敬重他少年有为,独力撑起偌大的家业,所以临行虽依依不舍,终究是不曾拦阻。许建彰临走前一日,尹太太就在家里设宴,替他饯行,静琬本是极爱热闹的人,这日却闷不作声,只是低头吃饭。尹太太替许建彰挟着菜,口中说:“静琬就是这样子,老爱发小孩子脾气,过会子就好了。”许建彰瞧着静琬,见她一颗一颗的拨着米饭,倒像是很恍惚的样子,心中老大不忍。等吃过了饭,佣人上了茶,尹太太扯了故,就与尹楚樊走开了。的1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许建彰见静琬端着那玻璃茶杯,只是不喝,只望着那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静琬,你怪我吗?”静琬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反正不过两个礼拜,你就又回来了。”他伸出手去,握住静琬的手,说:“你不要担心,虽然刚刚才打完仗,可是承颖两军,打了这许多年的仗了,我们还不是做生意做得好好的。”

  静琬说:“我都知道。”客厅里不过开着一盏壁灯,光线幽幽的,照着她一身朱砂色撒银丝旗袍,她本来极亮的一双眼睛,灯下那眼波如水,只是盈盈欲流望着他,他觉得自己一颗心泼喇喇乱跳,情不自禁手上便使了力气,她本来穿着高跟鞋,微微有几分立不稳,身子向前一倾,已经让他搂在怀中,灼人的吻印上来,她心里只是乱如葛麻。他们虽然相交已久,许建彰却是旧式人家的礼节,除了牵手,不敢轻易的冒犯她。今日这样一吻,显是出于情迷意乱,她身子一软,只觉得这感觉陌生到了极点,那种淡淡的薄荷烟草的芳香,却又是无比的熟悉,只觉得像是梦里曾经经过这一场似的,仿佛天荒地老,也只像是一个恍惚,他已经放开手了,像是有几分歉意,又更像是欢喜,双目中深情无限,只是看着她。

  她将头贴在他胸口,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我半个月后就回来啦,或者事情顺利,十来天就能办完也不一定。”

  他第二天动身,一到了承州,就发了电报回来报平安,过了几日,又发了一封电报回来,静琬见那电报上廖廖数语,说的是:“诸事皆顺,五月九日上午火车抵乾平,勿念。”她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等到五月八日,她预备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车站接许建彰,所以早早就睡下来。偏偏春晚时节,天气郁闷,花瓶里插着大捧的晚香玉与玫瑰,那香气浓烈,倒叫人一时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终于模模糊糊睡去了。

  恍惚里却仿佛是站在一个极大的大厅里,四面一个人也没有,那四下里只是一片寂静,她虽然素来胆大,但是看着那空阔阔的地方,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忽然见有人在前头走过,明明是建彰,心中一喜,忙叫着他的名字。他偏偏充耳不闻一样,依旧往前走着,她赶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问:“建彰,你为什么不理我?”那人回过头来,却原来不是建彰,竟是极凶极恶的一张陌生脸孔,狞笑道:“许建彰活不成了。”她回过头去一看,果然见着门外两个马弁拖着许建彰,他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鲜血,那两名马弁拖着他,便如拖着一袋东西一样,地上全是血淌下来拖出的印子,青砖地上重重的一道紫痕,她待要追上去,那两个马弁走得极快,一转眼三人就不见了,她吓得大哭起来,只抓住了那人就大叫:“你还我建彰,你把建彰还给我。”

  她这样痛哭失声,一下子蓦然醒过来,只觉四下里寂无人声,屋子里本开着一盏小灯,珍珠罗的帐子透进微光,明明自己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只听见床头那盏小座钟,嘀嗒嘀喏的走着,才知道原来只是梦魇。可是犹自抽噎,心里怦怦乱跳着,背心里早已经是一身冷汗,那薄绸的睡衣汗湿了贴在身上,也只是冰凉。她想着梦里的情形,真是可怖到了极点,心中害怕,慢慢蜷回被中去,对自己说道:“是做梦,原来只是做梦,幸好只是做梦。”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方又朦胧睡去了。

  她半夜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得极沉,正睡得香酣,忽听母亲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忙答应着坐起来,披上衣服,尹太太已经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电报纸,却是一脸的焦灼,只说:“静琬,你可不要着急,建彰出事了。”她一件衣裳正穿了一半,刚刚笼进一只袖子去,听了母亲这样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原来西药历来为承军关禁最严的禁运物资,但许家常年做药材生意,与承军中的许多要害人物都有交情,这些年来一直顺顺利利,不料慕容沣刚刚领兵平定了北地九省,就回头来整肃关禁,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西药。那慕容沣少年得志,行事最是雷厉风行,对于关禁腐败,痛心疾首。一着手此事,不动声色,猝然就拿了承军一个元老开刀,将那位元老革职查办,然后从上自下,将一连串涉嫌私运的相关人等全部抓了起来,许建彰被牵涉出来,人与货物刚出承州就被抓回去扣押,眼下被下在监狱里,生死不明。

  尹太太原预备静琬会哭,不想她并不哭泣,眼里虽然有惊惶的神气,过了一会儿,就慢慢镇定下来,问:“那许伯母知道了吗?”尹太太说:“这电报就是她叫何妈送过来的,听何妈说,许太太已经乱了方寸,只知道哭了。”

  许建彰虽有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小,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这个长子在做主,这一来,许家便没了主心骨,自然乱作一团。静琬轻轻的“噢”了一声,问:“那爸爸怎么说?”尹太太道:“你爸爸刚才一听说,已经坐汽车出去见王总长了,但愿能想点法子吧。”

  尹楚樊去见的这位王总长,原是承军的人,眼下在内阁作财务总长。听了尹楚樊的来意,二话不说,连连摇头,说:“若是旁的事都好说,可是眼下这件事,凭他是谁,只怕在六少面前也说不上话。您多少听说过那一位的脾气,那从来是说一不二,当年大帅在的时候,也只有大帅拿他有法子,如今他正在火光关禁的事,只怕正等着杀一儆百,眼下断不能去老虎嘴边捋须,我劝你先回去,等过阵子事情平复,再想法子吧。”

  尹楚樊见话已至此,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失望而归。静琬见父亲一一分析了厉害关系,只是默不作声。尹楚樊安慰她说:“虽然私运西药是军事重罪,可是许家与承军里许多人都有交情,建彰的性命应该无忧,到时再多花些钱打点一下,破财消灾吧。”她仍旧默不作声,心中焦虑,午饭也没有吃,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明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只是思潮起伏。恰好那梳妆台上放着一张前几日的旧报纸,上面登着新闻,正是慕容沣平定北地九省,在北大营阅兵的相片。报纸上看去,只是英姿飒爽的一骑,于万军拱卫中卓然不凡,这个人这样年轻,已经手握半壁江山,竟是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人物,他的行事,必然刚毅过人。慕容沣既然下了决心要整肃关禁,难保不杀一儆百,建彰撞在这枪口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怔怔瞧着那报纸,忽瞧见那报纸援引内阁耆耋的话,说是“慕容沛林少年英雄。”她心中忽然一动,只觉得“沛林”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自己仿佛倒像在哪里见过,只记不起来,坐在那里苦苦寻思,突然间灵光一闪,拉开抽屉,四处翻检,却没有找到。

  她将全部的抽屉都一一打开来,又将床头灯柜的抽屉也打开来看,最后终于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只金怀表,打开来看,里盖上清清楚楚两个字:“沛林”。她本是一鼓作气翻箱倒柜,此时倒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腿脚发软,慢慢就靠着那衣柜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想,不管是与不是,不管成与不成,总得破釜沉舟的一试。


  第4章

  静琬又从头仔细想了一遍,换了件衣裳,去上房对母亲说:“我去看望一下许伯母。”尹太太点头道:“是该过去瞧瞧,也劝她不要太着急了。”就叫家里的汽车送了静琬去许家。

  许家也原本是旧式的大宅门,时侯本来已经是黄昏,那春晚的太阳斜斜照在影壁上,不由带了几分惨淡之色。许太太听到佣人回话,早已经远远迎了出来,上房里虽然已经开了电灯,可是她本来穿着一件墨绿的湖绉旗袍,让那黄色的电灯一映,脸上更是黄黄的一种憔悴之色。静琬看了,心里更添了一种伤感,许太太几步抢上来,牵了她的手,只叫了一声:“静琬”,那样子倒又要掉眼泪一样。静琬真怕她一哭,自己也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勉强叫了声:“伯母。”搀了她在那紫皮小沙发上坐下。

  许太太取出手绢来拭了一回眼泪,只说:“这可怎么好?建彰一出事,就跟塌了天一样。”静琬说:“伯母不要太着急,保重身体要紧,建彰的事总不过要多花几个钱罢了,不知道伯母知不知道,建彰有哪些朋友可以帮得上忙。”许太太说:“外面的事我都不太过问,恐怕只有廖先生知道。”静琬便问:“能不能请廖先生过来谈一谈呢?”许太太早就是失魂落魄,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才稍稍安定些,听她一说,于是马上就差人去请。

  那位廖先生是许家积年的老帐房,跟着许建彰办过许多事,听说许太太请他,马上就赶来了。静琬平日与他也熟识,称呼他一声“廖叔”,说:“廖叔,眼下要请您好好想一想,建彰还有哪些朋友在承军里头,可以帮得上忙。”廖先生迟疑了一下,说:“这回的事情,牵涉极大,就我知道的好些人,都已经帮不上忙了。”静琬问:“那么旁的法子呢?假若不是直接找人去说情,只是找门路见六少一面,有没有法子?”

  廖先生听见说,吓了一跳,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狐疑的说:“找门路见六少——这可是非同等闲的事,他是现任的承军统帅,九省巡阅使,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就算见着了,又能有什么用?”

  静琬说:“家父有位朋友,跟六少略有交情,可能说得上话,只是许多年不见,如今六少位高权重,起居八座,只怕不容易见面,若是能见着面攀一攀旧情,或许能奏效也未为可知。”

  廖先生听她说得这样笃定,沉吟道:“要见六少确实没有法子,但有条门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静琬忙说:“请先生明言。”原来许家与承军一位余师长颇有交情,而这位余师长,正是慕容沣三姐夫陶端仁的表亲,廖先生坦然道:“找这位余师长帮忙,或许能见一见慕容三小姐。”静琬默默点一点头,廖先生又说: “听说慕容家是旧式的家庭,小姐们都不许过问外面的事,只怕见着慕容小姐,也无济于事。”静琬想了一想,对廖先生说:“眼下也只有这一步活棋了。能不能请您给余师长写封信,介绍一下家父的那位朋友,请余师长从中帮忙,让家父的朋友能见一见慕容小姐。”廖先生自然答应,当下许太太叫佣人取了笔砚来,廖先生写了一封长信,密切的说明了厉害关系,方交给静琬。

  许太太泪眼汪汪的瞧着她,问:“令尊的那位朋友,真的能帮上忙吗?”静琬想了一想,说:“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但她必会竭尽全力而为。”

  静琬回到家去,天色已晚,尹太太见她神色匆忙,叫住了她问:“吃过饭没有?”静琬说:“在许家陪许伯母吃过了,老人家看着真可怜,真是食不知味。”尹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了,你父亲已经在想法子。”静琬说:“我明天去找一找我的同学,他的父亲历来与承军的人来往密切,或者能有门路。”尹太太点一点头,说:“咱们可真是急病乱投医。”静琬不知为什么,轻声叫了声:“妈。”尹太太无限怜爱的瞧着她,说:“你看看你,只一天的功夫,就急得憔悴下去了。”静琬不由自主摸了摸脸,勉强笑着说:“妈,我先去睡,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见我那同学呢。”

  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了汽车出去,尹太太在家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只说是为了建彰的事在担心。等到了中午时分,司机开了汽车回来,却不见静琬。司机说:“大小姐叫我在路口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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