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种目光,总是在闪烁着一种刺人的光似的,在看着她的时候毫不礼貌,令她的感觉相当的不舒服。
心蕊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还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但他对她似乎不陌生。
“我是胡刚,云峰的老朋友了。”那男人一面说一面递上一张名片。
名片很考究,印着烫金的字体:
“依士达服饰公司
胡刚董事长”
另外还有一长串其他的头衔,心蕊也没有去细看了。总之,这男人也是个服饰界的大人物吧!。
“婚礼上我们见过面的,陆太太不记得了吗?”胡刚大有聊下去之意。“你那天很出众的哦!”
心蕊哪还记得清婚礼上有些什么客人?但出于礼貌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还是新娘子,就这么清瘦,”胡刚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难道不快活?”
他语调中含着那么几分猥亵的味道,令心蕊心中涌起强烈的反感来,这人真有些不像个正经人。
“陆太太这是要去哪里呢?”胡刚很殷勤地,“要不要我送送你?”
“哦,不用麻烦胡总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胡刚打着哈哈。“能为陆太太做一回柴可夫斯基是我的荣幸嘛!”
心蕊勉强地笑了笑,不愿和他多说,含糊了几句就转身去拦计程车。
坐上车,她仍然感觉到那个胡刚的目光,仿佛她裸露着身体似的。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又与这个胡刚遇上了。
“陆太太,我们真是有缘分啊!”他摇下车窗招呼着。
心蕊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陆太太,陆云峰可是个很奇特的男人哦!”胡刚扔给心蕊这么一句,然后大笑着开车离去,那笑声竟有些邪恶气。
心蕊注意到他加重了“奇特”二字的语气,觉得很有深意似的,却又不得其意,不禁心中一片迷惘。
回到家已经很有些晚了。
陆云峰正坐在客厅翻看着报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茶几上的烟缸里已堆满了烟蒂。
“这么晚,怎么回事?”他有一点急切地问。
这令心蕊隐隐生出一丝希望,他并非是完全不关心自己啊!
她大略说了一下情况,当她讲到路遇胡刚的事时,云峰立即象触了电似的叫了起来:“胡刚!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心蕊被他过度的反应吓住了,胡刚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陆云峰意识到有些失态了,停顿了一下解释道:“胡刚这人有点爱乱说话,不怎么正经的。”
心蕊同意地点了点头。
“何况他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依士达’是云峰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又进一步解释,很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以后尽量和这个人少来往的好。”
心蕊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是一次偶遇而已,她能和那个胡刚扯上什么关系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那么紧张,她喜欢这种被干涉的感觉。
“好啦,我保证不见这个人就是了。”她因为情绪不错,语气也俏皮起来。“向毛主席保证!”
陆云峰是首次见到她以这样活泼的口气说话,不禁有些意外了。原来,沉静的方心蕊也是有着 这另外一面的。
“向毛主席保证?!”他觉得有些好笑地,“为什么不向上帝保证呢?”
“向上帝保证?!”她学着他的口气。“我可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人哦!”
陆云峰看着她,脸上有了一抹隐隐的笑意。虽然这只是一闪而过,但心蕊还是扑捉到了,她的心中立刻就因此感到了某种鼓励。
“云峰———”她低喊,在心里措着辞。
“我还没有吃晚饭呢!”他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了。
说罢,他不再看她一眼了,把自己完全隐藏在了报纸后面。
“对啊!我也没吃呢!”她轻呼,歉然地对他一笑,闪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心蕊就做好了两碗香喷喷的肉丝面,让人胃口顿开,垂涎三尺了。
一吃完饭,陆云峰照例进书房“忙”去了。心蕊也独自回到了那大得过份的卧室。
她没有开灯,静静地靠在窗前。那月亮清亮如水,温柔地把它银色的光辉洒向所有的别墅和人工湖那闪闪发亮的水面上,轻轻柔柔的夜风带来一股弥漫着香味的新鲜空气迎面吹来,令她很有些沉醉了。心蕊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底回味着刚才云峰那一缕笑容,突然感到心头充满了希望,仿佛幸福正姗姗地向她走来。
第五章 意 外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QuANBEn、
方心蕊和陆云峰的这种不正常的婚姻生活还是继续着。
心蕊也说不清这究竟算得上是一种婚姻吗?天底下有他们这样奇怪的夫妻关系吗?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模式:云峰一早就出门去公司,倒是一到下班时间就回来了,但吃完饭就绝不多说一个字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再露面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忙些什么事情,反正是不到第二天早餐时间是绝对见不到他的。而心蕊呢,除了每日的清扫工作或是准备饭菜之类的家务事,就没什么大事可做似的。等待,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云峰偶尔也会带她一起去参加酒会什么的,在外人注意他们时侯,云峰就会突然地做出一些牵手、挽腰的亲密动作来,可往往还没有等心蕊来不及惊喜,他就又会突然地恢复了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蕊先还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次数多了也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那是因为别人的目光已经转移开了的缘故。
按常理而言,心蕊对陆云峰的冷落应该是不能泰然处之的才对。但是,一则因为心蕊的脾气一向都是那么的随和、顺从,绝不可能做出过激的行为来令云峰难堪;二则,她一直在暗暗疑心云峰是有着某种隐秘的、难以启齿的苦衷的。她最初是在怀疑云峰有别的女人的,但渐渐地她就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云峰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对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从不搭理的,甚至连一般化的应酬都是很少,实在不像是那种花心的男人;那么,这种隐衷就极有可能是心蕊在某些杂志上看到过的“性无能”之类的,所以他才会一次都不愿意亲近自己吧。说实话,心蕊对男女性爱的事也不大明白多少的。她所接触的书籍及影视片中,对“那种事”一般都是点到为止,再过火一点的情节便没有了。而她又没有母亲姐妹,要好一些的女友也是没有的,她也无法对谁谈及此事,自然就得不到关于任何指导,也不是那么看重这方面的事情的。故而,即使陆云峰真的有那样的毛病,心蕊也不会太去在乎,反而会因此心存怜悯了,就更加不会拿这些话去问他,那不是在揭人的伤疤吗?她可不忍心那样去做的。
再说,心蕊对云峰的感情虽不是以物质为基础的,但他在物质方面待她十分的优厚,银行帐户、信用卡、现金、俱乐部会员卡之类的几乎是无一不备。心蕊虽不是贪恋这些东西的人,但从此不用为生活奔劳,不再受人白眼终究是一件惬意的事。
至今,她还记得第一次工作的遭遇。那是在一家高档的服装店里做试用期的售货小姐,她的第一个顾客是一个年轻妖艳的女人,在店里东挑西选了一番,盛气凌人得令所有的人都几乎晕倒,但为了怕砸了工作,她还是始终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结果,那女人还是什么也没买就摔门而去了,事后老板娘虽然一个劲的大骂她是个三陪野鸡,但更多的却是责怪心蕊不会做事。
后来,诸如此类的遭遇多不胜数。为什么如此呢?心蕊是想明白了,那些呼奴喝婢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仗着有钱罢了。而现在,她方心蕊不也是有钱人了么?再不须去受那些肮脏气了。这一切全是拜云峰所赐,而且并没要一点相应的回报,对此,心蕊是心存着深深的感激之情的。
但是,这些不过是较为次要的理由罢了,真正起着支撑作用的却是她心中对云峰的爱。是的,她爱这个叫陆云峰的男人。虽然他大了自己十来岁,他们在一起就像是两代人似的陌生;虽然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冷若冰霜,不肯让她靠近一点点;虽然……唉!虽然有很多很多“虽然”,但爱情,那被世人千百年来歌颂和追逐的爱情,偏偏就毫无道理地钻进了心蕊的心,牢牢地扎下了根!陆云峰正是她今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唯一的,乃至于是最后的了。刚开始,她是因为自己和他现实上有太大的距离而刻意去压抑,可现在,云峰已经成为了她的合法丈夫,是她方心蕊命中注定的那个要一起慢慢变老的男人了,她又何必再辛辛苦苦地去抑制什么呢?就让这份爱自由的、尽情地滋长吧!到了如今,心蕊对云峰的感情已经到了愈来愈浓烈的程度,甚至是有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趋势了。所以,正是因为了这份情意在心蕊的心底潜藏着,她就不管现在是有多累、多苦,都是能够心甘情愿地去忍耐、去等待的了。心蕊觉得,自己是有足够的信心去等到云峰肯向她展现笑容的那一天的。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时刻啊!
于是,就在这陆云峰固执的沉默与方心蕊不变的坚守中,日子重复的延续着。
这天下午,久违的冬日阳光迟迟地露面了。
看天气很好,心蕊就动了作画的心思,便背着画架来到人工湖边写生。
绘画是心蕊最大的爱好。这一点天赋大概是遗传于曾作过美术教师的父亲,从小她就喜欢拿着画笔画出自己心中的想像,那种创作的喜悦令她由衷感到快乐。高考时她明知道上大学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报考的还是美术学院,倒也被录取了,可她最终也只能把那张盛载着梦想的通知书默默地撕成了碎片。高中毕业后她就开始了打工,便不大有精力和空闲去作画了,只能常常在心里想想,画笔却搁下了。直到嫁给陆云峰以后衣食无忧,时间一大把,这才可以一圆心中的旧梦。这一点,又是令心蕊很感激云峰的地方。
冬季的景色多少有些萧索,但由于枫情苑的草与树木大部分是常绿型的,再加上那些犹自如火的枫叶点缀其间,就没有了冬日的衰败气象,可供选择的景点是十分多的。心蕊换了几个角度,最终在湖边的草坪上定了下来,开始了调色,准备做画了。
不远处,邻居的小女孩和她那个小保姆正在草地上铺着一块桌布野餐。
那小女孩名叫林梦欣,刚刚四岁多一点,长得很是可爱,但就是不喜欢去幼儿园,老赖在家里由一个十七岁的乡下女孩带着。她和心蕊一样喜欢常到这个人工湖来玩,两人就由此认识了。渐渐地,心蕊就从那个多话的小保姆口中知道了她的一些情况:是从新加坡来的、她的父母是离了婚的、现在是和父亲住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小女孩的身世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缘故,心蕊对她就很是怜惜,便常常带着她玩、逗她开心。而这小欣也确实是个很惹人爱的孩子,活泼、娇憨、又有一点古灵精怪的,倒颇有几分蜡笔小新的味道,常常惹得心蕊开怀大笑的,和她在一起的时侯就多了起来,甚至是超过了与云峰相处的时间。于是乎,小欣这么一个小孩子倒成了整个枫情苑中方心蕊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
“方阿姨,我帮你好不好?”小欣一看到她就跑了过来。
“好啊!”心蕊笑了。“帮我拿着这个画夹吧!”
小欣一开始还挺有兴致的,在心蕊身边专心地看着她画画。可没过多久,她就失去了耐心,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的了。
“阿姨!你画的是什么呀?”小欣以小孩子特有的炫耀方式说,“一点都没有我爸爸画得好,他画的画儿可多啦!”
“是吗?”
“当然啦!堆满了一大间屋子呢!”
心蕊从来就没有见过小欣的父亲,也不清楚他是做什么的。听小欣语气他似乎是个画家,心蕊倒有了些好奇了,想必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吧,否则怎么住得起枫情苑这样的地方?那这个男人应该是相当优秀的了,因为心蕊知道,一个人要想通过绘画做到名利双收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这一点她是最有感慨的,自己的父亲不就是做了一辈子开画展的梦,结果到最后也没有能够如愿么?
小欣越来越不耐烦了。“阿姨!阿姨!你就别画了嘛,陪小欣去玩秋千好不好嘛!”
心蕊正画得满有兴趣的,就有些敷衍小欣了。“小欣乖啊!阿姨画完了这几笔就来陪你。”
“讨厌啦!”
小欣生气地一跺脚,扭头就跑到湖边保姆那儿去了。
心蕊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