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见儿子和那个方心蕊并排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隐隐地就有了几分妒意。
“心蕊呀,你穿这一套衣服哪里象新娘子?”丁修仪挑剔地打量着心蕊,用教训的口吻说:“云峰是开服饰公司的,你可穿得有品味一点,别给他丢脸。”
心蕊低头看着身上白色的套装,没有出声,心里唯有苦笑。这样的打扮是不够喜庆的,可这能怪她吗?新娘子?!她算什么新娘子?结婚一周了,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云峰虽然是天天准点就回家,从不在外留宿,可他从不走进她的卧室一步,总是留在书房里过夜。平日里对她说话也是绝不会超过十句的,而且是典型的点到即止式。算起来倒是自己的话要多一些了,总是在主动地问这问那的,简直就显得像是那种北方人说的话痨了!可是,那些都不过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对话了,他们,其实是什么也没说。
他们这哪里像是尚在蜜月的夫妻啊?就连友好一点的邻居关系都算不上。
心蕊迷惘了。无论是她从小说、电影上看到的,还是在现实生活见过的,新婚燕尔都不应该是他们这样一种情形啊!云峰为什么要这么冷落她呢?没有哪一天心蕊不在苦苦地探寻着这个答案,是自己没有吸引力?还是他并不爱她?可这原因又似乎说不通,若是这样他是大可不必和自己结婚的,她可从来就没有要求过、逼迫过他什么,而他们之间也并没有非要结婚的理由,他完全是自由的呀。她也想过要直截了当地去问云峰,可“你怎么不肯和妻子同房”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子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云峰又是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的,自己总不能生拉活拽地逼他听她讲话吧!结果,她什么也没有弄清楚,只有小心地守侯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等待着了。
另外,心蕊也不太明白的是,云峰除了对他的父亲是恭敬有加以外,对他的母亲和姐姐们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异常的冷淡,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厌憎。她每一次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有这样的感觉,他对自己虽然也很冷淡,但那神情还是比较平和的,可他和她们在一起呢,却是连那眼神都是阴冷得刺骨的,对她们的问话更是十不答九的,有时候就干脆就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很明显,云峰与她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不好。
在机场送别时又是这样一种情形。心蕊又发现云峰有意不理睬他妈妈,只顾着和父亲交谈去了。有几次,丁修仪尴尬得不行,连心蕊都有些代她难过了,可云峰还是无动于衷得近乎是麻木。云峰的态度怎么会这样无礼呢?心蕊不能理解,如果自己有妈妈,那该多好啊!
大概是因为云峰的冷漠,丁修仪所有的“嘱咐”就只能针对了方心蕊,并且夹带着几许迁怒的味道,口气已经到了训斥的程度了。而云峰那三个自命不凡的姐姐对这个弟妇也少不了一通劝导的,在她们看来她太过土气了,不指正一番是不行的。这其中又以云峰的二姐陆云羽尤为不客气,心蕊的方方面面她都说到了,那架势简直就是恨不得把这个“乡巴佬”弟媳妇彻底地改头换面一番才行。
“你要定期地去美容院!”她皱着眉头。“必须去高级的那种,别一股子小家子的德行,让人看我们陆家的笑话。”
“还有,有时间就找些教导礼仪的书籍。”丁修仪接着说:“你现在这副样子让云峰怎么带得出去?”
心蕊还来不及回答,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做声的云峰却突然粗声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心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云峰在说话吗?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云峰第一次肯维护她。而且,这还是在针对他自己的母亲!云峰突如其来的好意真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很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了。
但别的人却没有她这么高兴了。特别是丁修仪,她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儿子会嘣出这样一句抢白,当着众人的面,她很有点下不了台来,脸色忽红忽白的,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尽量地用沉默来维持着好风度。
“妈,我知道了。”心蕊忙轻声说道。“您的话我会记好的。”
有些僵硬的气氛这才被打破了,丁修仪顺势点了点头,神色自如了些。
“哎呀!”陆云羽撇了撇嘴,“没想到我们家的石头也会怜香惜玉了。”
陆云峰的父亲笑咪咪地接口道:“毕竟是有家庭的人啦!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啊!”
除了陆云峰还沉着脸外,大家都笑了起来。又谈论起其他的话题了,但不过也是些关于离别的惯常的寒暄罢了。
心蕊对他们的话始终是唯唯诺诺地听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是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觉得受了多大的屈辱,这些话比起玲姨的“教育”本已经是很客气的了。况且,他们可是云峰的亲人啊,心蕊从心里把她们也当作自己的家人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对云峰的父亲陆谦,心蕊是勿须去忍的,而是打心眼儿里是十分的尊敬。他人如其名,待人很是谦谦有礼,一副慈祥的长者模样,不似他夫人和女儿们那么给人压力。而且,心蕊看得出,他对自己是真心喜欢和满意的,这对她无疑是一种安慰和支持了。
终于,飞机起飞了。心蕊也长长地吁了口气,与如此高贵的婆母相处也真不是一件易事。
“对不起,她们就是那样的人。”云峰的眼睛里有一种真正的歉意。
心蕊摇了摇头,突然觉得他好奇怪,他对待她不是更莫名其妙吗?至今没有一句解释,却为了今天他家人的一点失礼而道歉。
沉默了一会儿,心蕊咬了咬牙,有了一些勇气。她决定今天得抓住机会和他谈谈,“为什么冷落新婚妻子”的话虽不便直接问出口,可她必须直面此事,不论他是对她失望,还是另有苦衷,她总得问个明白才好,不清不楚的下去算什么?
“今天你可不可以不去上班?我们——”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不行,公司的事很多的。”
“但是……”心蕊不知怎么接下去了,她从小就不大会拂逆别人的意思,何况他的理由很光明正大。
他很专注地开着车不再说话,深沉的样子很吸引人。心蕊坐在他旁边,悄悄地注视着他,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心底深处对他那种强烈的依恋之情。这令她有些痛苦,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啊!
到了市区,陆云峰减慢了车速。“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还不想回家。”
“我可没时间送你。”陆云峰不耐烦地说。
“不用麻烦你了。”心蕊客气地,“我就去玲姨那里坐坐。”
“去她那里?”陆云峰有了点惊讶。“干什么?”
第四章 依稀的幸福
在结婚前他是详细调查过方心蕊的背景的,所以是很知道那个叫齐玉玲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继母,以及对待方心蕊的情形如何。;QUAnben;他以为任是谁能够脱离了那样一个继母都会很高兴,也会就此断了来往的。可他没想到方心蕊还会去看望这样一个人,莫非去示威?必定是这样的意图了。女人嘛!没有不小肚鸡肠的。
“这几天于玫老是在学校里不回去,郑叔叔又出差了,就剩玲姨一个人在家里也很寂寞的,我也该去看看才好。”
陆云峰研判地看着她,想看出其中的矫情的成分来。但他失败了,方心蕊脸上只有一片自然的坦白,纯净得没有一丝故作。他不能不承认,她并没有别的用意。
“她那种人……”陆云峰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其实玲姨这人是挺好的。”心蕊诚挚地为玲姨辩解着。“她并没有义务收留我的,可她还是养了我这么大,还让我读了书,对我真的已经是很好的了。”
那也叫好?把她当女佣一样使唤,自己的女儿读高价大学都肯,方心蕊考上大学也不准读,早早的让她去打工,这样的女人!陆云峰不禁摇头。
一时间,他们无话可说了,车内又恢复了沉默的气氛。
汽车行驶到一家超市门口时,方心蕊轻轻叫住了他:“你———可以停车吗?我就在这儿下车了,我还得去买点东西。”
不用多问,陆云峰也知道她这是要去给玲姨买礼物。这真是个没有原则的滥好人!他又摇了摇头。
方心蕊走出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温柔地叮嘱了一句:“我会回去做晚饭的,你就不要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
看着心蕊那有些纤弱的背影,陆云峰突然有一些莫名的感动,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一点与众不同的。但他也没有多想了,再不同的女人还不都是女人,对于他来说到底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呼”地一声,汽车朝着与方心蕊相反的方向迅速地开走了。
心蕊从玲姨家里出来,已是接近黄昏时分了。
玲姨模样还是老样子,但对待她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是言语之间客客气气的,神色中还新添了几许刻意讨好的味道。这也许是因为心蕊已经结了婚,而嫁的人又是陆云峰的缘故。她这种前倨后恭的变化一开始很是让心蕊不习惯,都有些无所适从了。好不容易,在玲姨东拉西扯地闲话了一阵家常之后,心蕊这才不怎么别扭了,也不像过去那么惧怕她了,陪着她闲聊了一会儿,便留下礼物准备告辞了。
“急什么呢?”玲姨很亲热地拉住了她。“就在这里吃饭吧,有你最喜欢的狮子头。”
心蕊笑了笑,玲姨弄错了,最爱吃狮子头是于玫,并不是她。但她也没有明说,只是婉言推辞着。“不了,不了,改天吧!”
“怎么?还记恨你玲姨啊!连一顿饭都不肯吃吗?”
“玲姨,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心蕊忙解释道:“云峰还在家里等着呢,我说好是要回去的。”
心蕊说的是真心话,她并没有一丝记恨玲姨的意思,否则今天她也不必来探望她了。她实在是觉得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不知道云峰等急了没有?吃晚饭没有?他一定还饿着的……想到这些,她心里牵牵挂挂的,就很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哎哟!看我这人糊涂不是?你们小两口可这才新婚啊!那你还是快回去吧。”
心蕊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唉!这新婚———如果,玲姨真是自己的妈妈又或者平素很和蔼的话,她就可以向她讲一下这新婚的真实情况,也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些指导什么的。可她不是,心蕊当然就不便说什么了,只有沉默。
临走玲姨又拉住了她,有些请求的要她多留心一下云峰那些未婚的朋友,她起初弄不清什么意思,稍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玲姨是忙着替她那个才大学一年级的女儿物色金龟婿。
“年龄大一点没关系,也不一定有陆云峰那么有钱,但条件也是要差不多的才行。”
‘小玫还小呀!再则,她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呢?是不是得问问她再说?”
“那个就不去理她了,光是喜欢就能够当饭吃啊?!”玲姨自作主张地,“还是你给她找找吧,你这作姐姐的,眼光好。”
玲姨的话不由得让心蕊暗自摇头了。现在的人也不知怎么了,总一厢情愿地以为有钱就拥有了一切,其实有很多事远非如此简单,尤其是婚姻这事儿,就真的是像穿鞋,那个中的滋味也就只有自己的脚才知道了。而感觉到底是舒服呢,还是夹脚呢,这与鞋的漂亮或昂贵又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在世人的眼中,她可谓是嫁得极好的,似乎已经拥有了人们羡慕的一切,可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她所得到的只是满心的无助与迷茫。
“心蕊啊!你可得多替你妹妹费点心啊!”
走出了老远,心蕊还听见玲姨在自家的阳台上对她喊着。
她叹了口气,心神不属地向枫情苑的方向走去。时不时的,有些夫妇或情侣双双对对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那些女人们在看到她那一身价值不菲的服饰时都流露出一种欣羡的眼神来,可她们哪里知道?心蕊才对她们充满了羡慕之情,都快到嫉妒的地步了!这些穿着家常衣服与丈夫相携漫步的女人是多么的幸福啊!
“吱——”一声刹车声吓了她跳。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心蕊的身边,车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你是——陆太太吧?”
“你是——?”心蕊打量着他,四十岁来岁的模样,微胖而稍矮的身材,平凡得有些俗气的五官,却又有一股决断一切的霸道气势。特别是他那种目光,总是在闪烁着一种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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