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似的,瞪了她几眼后就独自去做画了,连着好几天都不理睬她,于是,小小的心蕊就知道了:这是一个绝不能问的事情!从此她就再也不敢提起“妈妈”两个字来了。这没有妈妈的家根本就不可能像一个真正的家,虽然爸爸很努力地要照顾好她,但她还是没有家的感觉。
在心蕊十岁那年,爸爸与玲姨结了婚。虽说玲姨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嫌她是个“拖油瓶”,常给她白眼看。可她还是有点开心,她的生活中也有了一个像是妈妈的女人和一个小妹妹,虽然这两个人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又有什么呢?至少,这已经看上去是一个完整的家了;但是好景不长,还不到一年爸爸突然就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玲姨自然不想留下她,可因为心蕊是彻彻底底的孤女,要送走也实在是无处可送,玲姨也无可奈何的容忍了她。但,那只是玲姨和她新任丈夫郑叔叔、及她亲生女儿于玫的家,她方心蕊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扫把星”、“寄生虫”、“绊脚石”……生活都有些不堪,哪里还敢去奢望家的温暖?
想起过去,心蕊心里酸酸的,环视着这舒适的住宅,她更多了一份对云峰的感激,是他给了她这一切。
快中午的时候,云峰打电话说公司有些事情急得无法脱身,要晚上才能赶回来。他的话简短、匆促,还不等心蕊说上一个字就“咔哒”一声挂断了电话,话筒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忙音。
难道结婚也没有假期吗?心蕊有点疑惑,但想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老总们每一个都是成天奔忙不歇的象个陀螺,云峰也无法例外吧,男人其实活得挺辛苦的。想到这些,她的心有点疼了。
既然云峰不回来,心蕊也没心思做午饭,随便吃了点面包,就外出去采购晚餐用的材料去了,她要为云峰精心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
在等待结婚的那些日子里,心蕊就开始了钻研起西餐烹饪的功课。以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做西餐,对那些有着古怪而又冗长名字的西式菜肴毫无接触,但她常常听人谈论到云峰在国外如何、如何的,真怕他吃不来自己的那些家常小菜,就下决心要学会做一手洋菜来适应他的口味。她没有老师,只好从书店买来了好几本西式菜谱,拿出备战高考那会儿的劲头,好在那些菜谱上把方方面面都介绍到了,并且又配上了一张张彩色照片,学起来也并不是太难,再加上自己多年以来的烹饪底子,她居然也能够做得像模像样了。她之所以这样颇费心思,并不是出于某种什么手段或技巧,她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很简单的,甚至是相当的落伍,她就只是想为云峰做一个贤妻良母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思想是不是在给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丢脸,但为了云峰,她愿意。
今夜,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之夜吧!他会不会轻拥她入怀呢?他会不会在枕边倾诉他的爱恋之情呢?而她,将会把自己全部奉献给这个男人,呵!今夜……
薄暮降临的时候,陆云峰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他那个所谓的家。
陆云峰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客厅里那瓶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阵阵幽香。再稍微地留意一下,他就发现了室内的一些改变:黑色的沙发椅上随意的摆着几个小巧可爱的白色靠垫;壁炉台上错落有致的放着几个日本娃娃与玻璃天鹅之类的小摆设;墙角拐弯处已安放了一盆棕榈叶似的绿色植物;通往露台的门棂上挂着一串风铃,微风拂过,奏出一串串音符……这些东西不多,也不是很昂贵、精致的,但是一下子就使得原来很冷硬化的屋子相当的温情脉脉起来,立刻就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只属于“家”的温馨。
站在这新的环境里,陆云峰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了。这样的气氛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他父母的家永远都是那种中国典型的富丽堂皇,他自己则是一直就住的是公寓房,装修得虽然很现代,但随随便便地,能做到整洁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又哪里这么闲情逸志过?
他又有些惊讶,凌晨他离开那会儿还是到处凌乱不堪得让人头疼,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找个清洁工过来,谁知不过才一天而已,这个家就像变魔术似的干净、清爽了,并且还有了如此的不同,方心蕊在干些什么呢?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结婚的第一天就玩失踪必定会令她在家怨气冲天,准备好一大堆唠叨来“迎接”他。但她似乎并没有如此,还能心平气和地做家务,看起来,他预想中的战争暂时是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是失望呢,还是庆幸了。
“你回来啦!”心蕊穿着围裙从饭厅里迎了出来,一脸的惊喜和羞涩。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本来已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似乎变得没用了。
“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个澡?”心蕊轻轻地问道。她看着云峰沉默的样子有点七十八下的,他有什么不高兴吗?
“还是吃饭吧。”陆云峰逃避地进了饭厅。
雕花餐桌上已摆好了一盘盘菜肴,花枝形的烛台也点燃了几支淡红色的蜡烛。
那些菜式更令他意外,居然是奶油白兰地猪排、素菜沙拉、洋葱煎鲜蘑、法国蜗牛……纯粹的一桌西餐。他不禁诧异地看了方心蕊一眼,不相信这些是她做的,会不会是让餐馆送的?他知道很多朋友的太太就是这种干法。
心蕊被他的神色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想你在国外呆得久些,可能是比较习惯吃西餐的。我———做得不好,请你多担待了。”
那么,这些真的是她做的了。陆云峰尝了一口沙拉,味道倒还地道。由此可见,方心蕊是真下了不少的功夫的。他心里微微地一动,想说声谢谢,可李放的话提醒了他:“你如果打定了主意,就不要温言软语的给她任何希望!”那两个字就像是鱼骨头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怎么样?”方心蕊在轻轻地问:“还行吗?”
面对方心蕊那一脸的温柔,强硬的话陆云峰也无法说得出口,只有装作没听见,闷声吃菜了。
心蕊拿着刀叉翻弄着盘中的食物,却没有了一点胃口。这样的晚餐与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别说什么甜蜜浪漫了,他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对自己的厨艺似乎还不那么讨厌。
看着他吃得那么专注,她也不忍问他什么了,不必破坏了他的好胃口吧!有什么话就等吃完饭再说了。心蕊低下头来,咽下一块洋葱亦咽下了满心的疑问。
这一顿令心蕊满怀着柔情蜜意的晚餐,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了。
趁着方心蕊在厨房里清洗,陆云峰径直就躲进了书房。
他没有料到今天的情形会是这样的。本来,他以为他的冷落会招致她的埋怨,然后他顺势地给她来个不理不睬,再冷战上几个月或半年以后就顺利分手,到时候了不起多给她一些钱,她这个穷了二十几年的女人还不乐开了花吗?这事情也就解决了,真是一个两全之策!可如今看来却不是他计划的样子了,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这方心蕊是个棘手的女人吗?不过,陆云峰也并不怎么把这回事儿看得太严重,经验告诉他,天底下没有不能对付的女人,只是个代价大小的问题罢了。
“云峰,可以进来吗?”方心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云峰顺手拿出一叠文件放在书桌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正在忙的样子。
“进来。”陆云峰的口气就像是在叫下属似的。
方心蕊端着一盘水果和一杯热咖啡轻巧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但还是注意到她已换了一件淡蓝色的和服式睡衣,虽然样式相当的宽大,却也掩不住她那苗条的身段,淡淡地化了点妆,并洒上了一些幽幽的香水……她不及昨日艳丽却自有一种宜人的淡雅气质,严格地说,她并不是个难看的女人。但这也并不能令陆云峰改变原有的计划。
陆云峰似乎并没有看见她,专心地忙他自己的事情。
“或者,你需要一杯茶?”她见他没有反应,忍不住先开口了。
他依然不吭声,埋头于那堆并没有真正在看的文件。
“你——,真的很忙吗?”她带着一点暗示地问道。
他明白她话里的期待,却故作不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等待着、等待着这与方心蕊第一回合的交锋。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陆云峰似乎已经嗅到了一丝火药的味道,但他拿定了主意不开口,决定神定气闲地看方心蕊如何表演。
还是一阵沉默。
“那———你就忙吧!”
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轻巧地走了,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切又正如她来之前那样的平静了。
她的失望是明显的,可她又为什么不发作呢?这是一种策略吗?陆云峰有些弄不懂了。这个女人让他开始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陆云峰这才放松下来,觉得自在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都没有令他皱过一下眉头,此时这样一个纤弱的女人竟让他有了点心慌意乱的感觉,真是见鬼了!
他对自己摆了摆手,像是就此摆脱了方心蕊。可一转眼间,瞥见书桌上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也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三章 云峰的家人
一周以后,陆云峰的家人回澳。。quANBEn。
陆家早就已经是澳大利亚的老华侨了,世居几代,起步得较早,因些远较那些一般的华侨富有。虽说不是华侨中的首富,但颇具世家气派,自是不能与暴发户之流相提并论。尤其是陆夫人丁修仪,本身亦是出自名门大家,向来就颐指气使地惯了,对一切要求自然是苛刻些,大凡的饮食起居都要几近完美方可,更别说是挑选陆家唯一的儿媳妇,那无疑是与王子选妃差不多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她对眼前这个儿媳妇是无论如何也不满意的,在她看来方心蕊不仅是没有淑女风范,也谈不上有多漂亮,哪里有资格做陆家这样家庭的媳妇?另外,这种不满还源自于一种自尊心的受损,这几年来她不知给云峰介绍了多少女孩,哪一个不是才貌双全,背景优越的?可云峰就连正眼都不去瞧一瞧,拖到三十多岁了,实在拗不过他父亲的连病带气地胁迫,总算肯结婚了,却偏偏娶了她最瞧不上的大陆女子,这不是明摆着和她作对吗?
可是,这儿大就不由娘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云峰事前连个商量都没有,仅仅是在婚礼前三天才打了个电话来,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三天后结婚,你们飞过来吧。”了事。新娘叫什么名字、有多少岁、是哪里的人……这些情况她这个作母亲的居然是一概不知道!直到她到了这边,见到了这个方心蕊才把她具体的情形弄清楚了一些。对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丁修仪实在是有诸多的不满,可她刚开口说了一点不同的意见,儿子就头一扭,给她摆出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来,噎得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无可奈何地任由着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在云峰十三、四岁的样子吧,她这儿子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性情大变了,本来活跃又开朗的一个男孩子的,突然就变得十分的阴郁沉闷起来,对任何人都是不理不睬的样子。尤其是对她,不仅是不大肯叫她“妈妈”了,连离得近一点他都不愿意似的,任她如何询话、关心……他都是报以沉默不语。不过刚满了十八岁,云峰就迫不及待地闹着非要去纽约不可,分明一副要躲得远远才甘心的样子。学成了也不肯回澳洲来,而是单枪匹马地跑到中国大陆去了。对于这些,丈夫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青春期的躁动、是年轻人自然的变化、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成熟……可丁修仪却因为了那个隐秘的缘故本能地感到这很不正常,她潜意识地不自在起来,渐渐地,就有些惧怕与儿子冰冷刺人的目光相对了,到后来,他们之间竟然连一句长一点的话都很难说得上了。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一对令人叹羡的母子,其实丁修仪是深深明白的,他们的关系早已经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丁修仪对此是非常苦恼的,她是爱云峰的,他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只有尽量地去维持他们这种关系,尽量地做到让它看上去还和美了。
她一看见儿子和那个方心蕊并排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隐隐地就有了几分妒意。
“心蕊呀,你穿这一套衣服哪里象新娘子?”丁修仪挑剔地打量着心蕊,用教训的口吻说:“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