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好了脸,李小暖已经又出了一身的汗,这八月初的天,正是热的时候!
开好了脸,又是一身的汗,李小暖重又洗了澡,绾好了繁杂的发髻,也不让人上妆,只穿着身轻薄的长衫,端坐着听着汝南王府司礼婆子的教导。
申正时分,严氏额头渗着汗,忙得脸色微微红涨着,拎着裙子,急急的奔进了明远堂,还没进门,就笑着说道:
“妹妹赶紧赶紧!新郎倌已经进了门了!”
司礼婆子急忙停了说教,竹青、竹叶、玉扣、蝉翼和几个嬷嬷一起围着李小暖,一层一层的给她穿戴起来,将珠翠插了满头。
严氏看着李小暖穿戴的差不多了,转头看着古云欢,笑着说道:
“二姐姐在这里陪着妹妹,我得赶紧过去前头,一会儿要唱喜庆歌散赏钱了!”
古云欢微微怔了怔,忙笑着说道:
“散赏用的小银栗子,我和大姐姐已经换了些,都在大姐姐那里,也不知道够不够。”
“瞧二姐姐说的.这是嫂子的本份,哪有让两个姐姐拿银票子出来的理儿?!二姐姐放心,我昨天赶着让人换了上千两的散碎银票子,再怎么漫散也够了!”
严氏喜气盈腮的说着,匆匆告了辞,急急的奔了打去。
古云欢眨着眼睛,意外而喜悦的笑了起来。
李小暖痛苦不堪的顶着满头珠翠,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喜服.只觉得热得简直汗都出不来了。
司礼婆子踌躇的看着一脸素净、一丝妆也没有上过的李小暖,正要说话,李小暖立即冲着她**的摇着头,古云欢忙上前拉着婆子,笑意盈盈的说道:
“你看看,小暖生得这样好,上了妆只有难看的!”
婆子笑着点着头,
“三少奶奶说得极是,只是姑娘这唇色略有些淡,就拿片胭脂抿一抿可好?”
李小暖顶着满头沉重的珠翠,垂了垂眼帘答应着,玉扣托着铜镜,竹青递了片胭脂过来,李小暖接过,轻轻抿了抿,皱着眉头看着铜镜里嘴唇红艳着,瞬间喜庆起来的脸,恍惚间,有些失神起来,两世为人,今天总算嫁出去了么?!
众人簇拥着李小暖,进了正堂,成了蘸礼,周夫人眼睛湿润着,接过大红绣金盖头,盖在了李小暖头上。
外头,程恪被人簇拥着,在一片喧嚣热闹中,行了奠雁礼,西向进到正堂,长揖请李小暖启程。
两个喜娘一左一右扶着李小暖,程恪紧跟在后,在高昂兴奋的喜歌声中,在飞舞的打赏银票中,出了古府大门,上了轿。
古萧从凌晨起就跟着郑季雨忙着各种各样的礼节琐事,直忙到看着程恪行了奠雁礼,接着李小暖出了大门,心里茫然着,突然空荡荡起来。
程恪神采飞扬的骑在马上,想回头看看后面的花轿跟上来没有,又不愿惹人笑话,只好踢了踢前头牵马的洛川,低声问道:“花轿跟上来没有?”
洛川回过头,一脸古怪的看着程恪,闷声闷气的说道:
“小的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花桥跟不上来的!”
迎亲的队伍一路上舒缓有度的进行着,不大会儿,就进了汝南王府,在喧嚣的鼓乐、鞭炮声中,停在了清涟院垂花门前。
李小暖被人半扶半拖着,热得头晕脑涨的下了轿子,被人一路拉着,沿着院子正中的甬道,进了正屋。
周景然挤在人群里,看养紧绷着一张脸,拼命压抑着喜气的程恪,和程恪身后一身艳红的新娘,心里突然涌起股酸酸的苦涩滋味来。
进了正屋,喜娘小心的扶着李小暖,在正屋西边端正的站好。
沉重的盖头被人挑开来,李小暖只觉得眼前骤然光亮起来,刺目的简直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顿了片刻,李小暖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程恪,轻轻皱了皱眉头。
喜娘说着吉利话,拉着李小暖,对着程恪曲膝拜了四拜,再稳稳站住,看着程恪对着自己,长揖拜了两拜。
对拜礼成,喜娘扶着李小暖进了东厢,在宽大的榻上,面北坐了,程恪也不等喜娘指引,径自跳到李小暖对面端正坐好,中间的桌上,放着莲子糕、红枣糕等四碟吉利点心。
喜娘用托盘棒着盛了酒的叠杯,小心的奉了上来,李小暖微微侧头看着卷杯,那两只卷杯的后头,用一根鲜红的丝绳连着,喜娘先将托盘奉到了程恪面前,程恪取了一只卷杯,李小暖取了另一只,垂着眼帘喝了里面的酒,喜娘接回卷杯,往榻后扔了过去,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喧闹喜庆的恭喜声:
“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程恪转过头,满眼喜色的盯着榻上一俯一仰两只卷杯,绽放出满脸笑容来,李小暖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扯动了下,垂下了头。
程恪满脸笑容的端坐在榻上,看着对面垂目端坐着的李小暖,喜娘等了一会儿,见程恪还是一动不动的端坐着,轻轻咳了一声,上前半步,堆着满脸笑容,曲膝提醒道:
“世子爷,您得到前头待客了,新娘子也要沐浴更衣呢。”
程恪恍过神来,脸上闪过丝红晕,跳下榻,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屋,往前院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扶着喜娘,艰难的下了榻,只觉得厚得不知道几层的衣服全都湿淋淋的缠在了身上,裹得她几乎连步子都迈不开。
孙嬷嬷、兰初、竹青、玉扣等人急忙进来,侍候着李小暖进到内室,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兰初上前,和竹青一起,手脚利落的给她卸了满头的珠翠,又一层层去了外头的大衣服,李小暖舒服的松了口气,跟着小丫头转进了净房。
净房极大,转过帷幔,阔大的香柏木浴桶里已经放满了温水,旁边靠墙放着几桶热水备用着,几个粗使媳妇垂手侍立在角落处。李小暖也顾不得多打量,去了贴身的亵衣,舒服的泡到了温水里。
小暖出嫁了啊,粉票粉栗!红包红包!
第一五六章药与酒
竹青和玉扣、蝉翼侍候着李小暖洗了头,拿大棉帕子擦干身子,穿了身淡红绫亵衣,裹着件长衫出了净房。
李小暖坐到窗下的矮榻上,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由着玉扣给她绞着头发。
屋子非常轩敞,北边,正对着自己的地方,放着张黄花梨月洞式满雕榴绽百子架子床,床上铺着红彤彤的百子戏春绣花夹被,挂着大红俏纱帐,东边窗下放着张黄花梨透雕连枝花开三围子罗汉床,罗汉床上的靠垫、扶手,也是一色的红彤彤,一色的绣着榴绽百子。
自己坐着的,是一张黄花梨束腰三弯腿矮榻,矮榻后,是一架紫檀木百宝格,上面摆着各式古玩玉器,最显眼处摆着盆宝石石榴盆景,百宝格后垂着满绣梭绽百子厚纱帘幔,外面,应该就是暖阁了。
李小暖暗暗叹了口气,整间屋子,入目处到处都是红彤彤和红彤彤的百子图。
李小暖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屋子四角错落有致的放着的花架、高几、灯台、落地花瓶,墙上挂着的前朝字画等等,努力舒缓着那刺目的红色。
屋子四角架着冰盆,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丝丝凉气吹散到屋子各处。李小暖舒服的喘了口气,怪不得这屋里这么凉爽舒适,洗了澡,这汗就没出过。
竹青取了条大红石榴裙,和一件红底满绣榴绽百子的宽袖收腰短衫过来,李小暖转头看着又是一片红彤彤的百子图衣衫,嘟着嘴皱起了眉头,兰初上前,取过竹青手里的裙衫,抖开来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大红衣服,姑娘要好好穿几天呢。”
“不能叫姑娘了。”
孙嬷嬷一边仔细检点着新房各处,一边笑盈盈的纠正着,竹青转过头,看着孙嬷嬷笑着问道:
“那该叫什么?还没有诰封呢!”
“先叫少奶奶,等有了诰封,就是少夫人了。”
旁边侍立着的司礼婆子笑着答道。
几个人笑着说着闲话,玉扣很快绞干了头发,留了一缕头发出来,松松的绾了个发髻,挑了只赤金嵌红宝石花开富贵簪出来,仔细给李小暖插到了发髻上。
外头已经送了汤水点心进来,李小暖起身穿了衣裙,转出暖阁,进了西边厢房。
厢房里也是一片红彤彤的榴绽百子,这院子里,大约除了百子戏春、榴绽百子,再没有别的花样了。
榻几上,放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酸笋老鸭汤,一小碗碧梗米粥。
李小暖坐到榻上,正要吃饭,外头传来清脆的说话声:
“少奶奶吃了饭没有?”
“还没有,正要吃呢。”
门口侍候的婆子急忙殷勤异常的答道,李小暖转头看向门口处,门帘掀起,一红一绿两个穿着打扮极富丽精致的丫头,一前一后进了屋,走在前头的丫头穿着件大红窄袖短衫,一条鸭青百褶裙,神采飞扬,看起来极是爽利,后头的丫头一件碧绿短衫,一条淡青八幅裙,面容精致秀丽,神情极是柔婉,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两人笑盈盈的曲膝行了礼,绿衫丫头回身接过婆子手里的提盒,红衫丫头仔细看着李小暖,惊叹道:
“少奶奶真是好看!”
绿衫丫头轻轻推了推红衫丫头,托起提盒示意着她,红衫丫头忙打开提盒,小心的取了碗黑漆漆的汤药出来,端到了李小暖面前的几上,笑语盈盈的开口说道:
“少奶奶,这是王妃亲自看着人熬的百子汤,还热着呢,少奶奶趁热喝了吧。”
李小暖垂着眼帘,看了眼汤药,眼底闪过丝恼意来,顿了顿,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转头看着两个丫头,温和的问道:
“两位姐姐是?”
旁边侍候的婆子急忙抢着答道:
“少奶奶还不认识呢,这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穿绿衣服的是春草姑娘,穿红衣服的是夏荷姑娘。”
李小暖微微直起上身,就要下榻,春草上前两步,曲膝行着礼,恭敬的说道:
“少奶奶请宽坐,这药是府里的秘方,最益子嗣,王妃亲自看着人熬的,少奶奶趁热喝了吧。”
李小暖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迎着孙嬷嬷看了一眼,孙嬷嬷陪着满脸笑容,上前曲了曲膝,恭谨客气的说道:
“两位姑娘安好,我是少奶奶的陪房孙嬷嬷。”
春草和夏荷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孙嬷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孙嬷嬷笑盈盈的上前两步,走到两人身边,声音虽低却清楚的传到了屋里侍立着的丫头婆子们耳朵里,
“两位姑娘,前几天,我们二姑奶奶就亲自送了益子的秘方过来,这方子,原是我们大姑奶奶用过,才给了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吃了好,才又给了少奶奶,已经吃了两天了,姑娘也知道,这药,最忌合着用,姑娘看……这个?”
春草和夏荷一时呆住了,孙嬷嬷满脸笑容,接着说道:
“要不,两位姑娘先回去请了王妃的示下?毕竟,这可是大事!”
春草和夏荷面面相觑的呆了片刻,春草转头看着孙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说的是,这是大事,我和夏荷这就去禀了王妃。”
竹青忙上前两步,殷勤的捧起药碗,放回提盒,将提盒捧给了春草。
春草接了提盒,和夏荷曲膝告了退,退了出去。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掂起筷子,吃了半碗粥,又盛了小半碗老鸭汤喝了,觉得人精神起来,也舒服了很多。
程恪一路大步流星的出了清涟院,远山等几个小厮早就伸长脖子,在院门外候着了,跟着程恪,一路去了前院。
汝南王府二门内的花厅前,是女宾起坐处,二门外的正殿和搭满喜棚的正殿前,是喧嚣着的男宾宴饮处。
平稳迎出来,接着程恪,引着他往正堂过去,正中两桌,是汝南王陪着几位年高位尊的老王爷和本家几位长辈坐着,程恪进来,恭敬的见了礼,敬了酒,领了些教训,就告退出来,去了东边的厢房。
东边厢房里,以二皇子信王周景信为尊,三皇子敏王周景敏谦恭温和的笑着,陪坐在周景信左手边,周景然坐在右手边,正满面春风的和坐在他下首的靖江侯世子、程恪的大姐夫秋远健说着话,见程恪进来,周景然站了起来,用扇子点着他笑道:
“你还知道出来?今儿我非多灌你几杯不可……”
秋远健忙站起来,笑着拉着周景然,
“景王爷手下留情,恪弟可还有大事呢!”
满桌子哗然大笑起来,程恪满面笑容的上前斟了酒,也不理会周景然,先举杯敬给了周景信,
“信王爷,景王爷这酒还没喝多,酒疯先上来了,您可得多拢着他些!”
周景信笑着摇着头,
“这我可管不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就多喝几杯也使得。”
吏部尚书卢文隆长子、程恪二姐夫卢明辉跟过来,上前挡在程恪面前,夸张的摆着两只手,笑着说道:
“可使不得,我和大姐夫今天可都是领了差使的,无论如何也不
能让小恪喝多了!耽误了洞房花烛,可是了不得!”
周景敏笑着挡回了程恪的敬酒,温和的说道:
“你这心意,三哥领了,不要多喝了,你这洞房花烛的大事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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