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笑着点着头,
“父亲说,小暖这退订再订的事,也没法子瞒得滴水不透,不如干脆透给诚王府。。。。。。”
周景然眼睛眯了起来,轻轻拍着手,
“大哥那个脾气,咱们只等着这弹劾的折子就是,只是太委屈小暖了。”
第一五一章逝
下了小定礼没几天,程贵妃就召见了李小暖,李老夫人的病一直没见好,周夫人就陪着李小暖,会同汝南王妃,一起进了蕴翠宫,程贵妃拿着李小暖带过去的荷包等针线活赞不绝口,一直留李小暖吃了午饭,赏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套时新样子的赤金头面首饰、十来匹新贡进来的各色料子等物,皇上也让人送了支金嵌玉如意来,赏给李小暖。
没几天,诚王的明发折子就递进了宫里,弹劾汝南王世子强夺人妻,弹劾右丞相严庆山失职不察,这明发的折子,如平地旋风,让刚刚有些平静的朝堂暗波涌起。
汝南王带着满身的委屈悲怆,一路踉跄着进宫求见皇上,一进内书房,就扑倒在皇上书案前的地上,以头跄地,话还没说出来,就伤心万分的痛哭失声,直哭得声嘶力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家更是叫起了撞天屈,严丞相惶恐万分的上了暗折,关于不察程恪强夺人妻的事一字不提,只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解释着所有可能让诚王不快之处,点点滴滴,全是小事。
这退订再订的旋风,尚未升起,就被这一纸上谕打得没有半分踪影,汝南王世子和李小暖的亲事,一时间,只有说好的,再没人敢说半个字的不好来。
李小暖看了录了皇上朱批和上谕的邸抄,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放松下来,这事,算是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汝南王府和景王府因了这事,前后占尽了便宜。
进了暮春,李老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连换了七八个太医,药里人参肉桂的量越加越多,人却越来越虚弱起来,太医委婉的暗示着古家,该给老夫人准备后事了。
李小暖伤痛万分,打发了太医,遣了孙嬷嬷等人满京城到处打听、寻找名医高士来给李老夫人请脉看诊。
李老夫人怜惜的止住了李小暖慌乱无措的寻找,声音缓慢低弱的劝着她,
“丫头,得想开些,老祖宗……年纪大了,人老了,都要去的,别费那些没用的心思了,你就陪着老祖宗.咱娘俩再说几天话,老祖宗走了,也安心得很。”
李小暖只哭得抬不起头,也不再打发人胡乱寻找,每天从早到晚,片刻不离李老夫人身边。
进了五月中,李老夫人饮食上一天比一天减少,每天只靠参汤吊着,古萧担忧着李老夫人,几乎隔天就回来一趟,到明远堂请安侍疾,他来,李小暖就远远避开,李老夫人安慰宽解着古萧,略说几句话就打发他回去唐府念书。
周夫人看着一天比一天衰弱的李老夫人,也焦急担忧万分,每天过来明远堂,可府里上上下下的琐事众多,又要为古萧的新婚重起新房新院,一到明远堂,没多大功夫,就有丫头婆子因着这事那事寻找过来,李老夫人也不愿意多见她,说不了几句话,坐上那么一会儿,就打发她出去忙着。
春末夏初,明远堂院子里繁花似锦,李小暖侍候着李老夫人喝了碗参汤,李老夫人仿佛精神好了一些,吩咐李小暖扶着她靠着大靠枕,半躺在床上,看着侍立在床角的孙嬷嬷,声音虚弱缓慢的吩咐道:
“拿过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示意着竹叶,竹叶忙带着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孙嬷嬷看着众丫头婆子退出去了,转身进了李老夫人床后的暗间,片刻功夫,抱着只一尺半见方的黄花梨匣子出来,棒着放到李老夫人身边,轻轻打开了匣子。
李老夫人招手叫着李小暖,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指着匣子,微笑着低声说道:“丫头,你看,老祖宗的嫁妆,都在这匣子里。”
李小暖有些迷惑的看着李老夫人和匣子,李老夫人往后靠了靠,喘息着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老祖宗嫁到古家时,古家……还算不得富。”
三老夫人顿住话头,微微闭着眼睛,仿佛睡着般沉默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看着李小暖接着说道:“让孙嬷嬷跟你说。”
李小暖点了点头,孙嬷嬷伤感的看着李老夫人,冲李小暖曲了曲膝,低声说道:
“这里头,一共有十六处庄子,秀州府六处,越州府四处,京城周围六处,普通年成,一年大约有八万两银子的收益,四十七家铺子,有绣坊、酒肆、车马行、粮食行,一年统总下来,大约有四十万两银子的收益,此外,还有现银三百四十万两,都存在几个大银庄里,古董等笨重物什,收在京城和上里镇几个库房里,详细册子都在箱子里头。”
李小暖呆呆的听着孙嬷嬷的解说,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了眼睛,转头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微笑着看着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十六处庄子,留给萧儿,四十七家铺子,给你做嫁妆,那些现银,一百四十万两给你,两百万两给萧儿留着慢慢用,库房里的笨重东西,也都留给萧儿。”
李小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老夫人,半晌才说出话出,“老祖宗!”
李小暖一句话哽在喉咙里,直噎得泪如雨下,半晌才又能说出话来,
“老祖宗,这是您的嫁妆,都是古家面东西,是古萧的东西,我不要,我不能要,老祖宗不用……不用给我。”
李老夫人往后靠着,满眼温和的看着李小暖,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丫头,这些东西,老祖宗早就想着留给你和萧儿,你们在一处,就留在一处,不在一处,就分给萧儿和你……”
李老夫人喘息着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丫头,拿着吧,往后你在汝南王府,用银子地方多着呢,你没有娘家,古家也没个能靠得住的人,只能自己手里多留些银子……不管什么事,好歹也能有些底气……”
李老夫人脸色潮红着,喘着气顿住话头,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萧儿和他娘,不会经营,让他们靠着庄子……还有那些现银,也够了,铺子……你也打理了……两年了,打理得……极好,给你……老祖宗放心。”
李老夫人话说得多了,气息游丝般断续起来,李小暖忙上前抚着她的胸口,扶着她躺下,“老祖宗先歇一歇,歇一会儿再说话。”
孙嬷嬷忙从暖窠里倒了碗参汤递了过来,李老夫人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不喝了,我最恨……这参汤的味儿,不喝了。”
李小暖悄悄示意孙嬷嬷先把参汤端了下去,侍候着李老夫人躺好,不大会儿,李老夫人就疲倦的晕睡了过去。
过了两天,李老夫人更加不好起来,一天里头,倒有一多半的时候晕睡着,太医诊了脉,含含糊糊的明示暗示着,老夫人的大限,也就是这两天了,该准备的,得赶紧准备好了。
古萧跟随云先生告了假,赶回明远堂,悲伤的守在外间,周夫人也不敢离开明远堂半步,日夜侍候着。
李老夫人晕睡了一天一夜,傍晚时分清醒过来,喝了两口参汤,人清醒着精神起来,竟又要了碗燕窝粥,吃了两勺。
孙嬷嬷站在床角阴暗处,泪如雨下,却一句话不敢多说,只推着李小暖,示意着她,李小暖明白过来,老夫人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李老夫人转眼看着守在床前的周夫人和古萧,声音低弱却清晰的吩咐道:
“你们两个先回去歇着吧,明儿再过来,去吧。”
周夫人迟疑着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呆站在床前,只满眼悲伤的看着李老夫人,孙嬷嬷上前半步,曲膝劝道:
“夫人劳累了这几天了,万一病了,这府里岂不更要乱了?夫人先回去歇着吧,万一有什么事,再打发人叫夫人过来,也来得及。”
周夫人微微踌躇了下,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老夫人,温软的说道:
“母亲,那我带萧儿先回去歇着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李老夫人垂了垂眼帘答应着,周夫人带着古萧告了退,出了明远堂回去了。
李老夫人示意着李小暖,扶着她半躺在床上,看着孙嬷嬷吩咐道:
“你到门口看着,我和小暖说说话。”
孙嬷嬷悲伤的不敢去看李老夫人,垂着眼帘答应着,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自己站在门外守候着。
李小暖侧身坐到床沿上,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李老夫人,眼泪一路流着,怎么也止不住。
李老夫人看着她,笑着叹了口气说道:
“老祖宗只怕就这么会功夫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别哭,听老祖宗说。”
李小暖哪里止得住眼泪,只哽咽着不停的点着头,李老夫人长长的吐了口气,直截了当的说道:
“丫头,老祖宗要走了,万事都能放下,只一件,萧儿他爹的冤屈,在老祖宗心里憋了十年了,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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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这轮回有谁躲得过?!
小闲写得伤心一一起了闲早逝的外祖母。
送别一一唯愿来世更好!
152丧礼
李小暖看着李老夫人,泪如雨下,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不停的点着头,李老夫人长长的吐着气,脸上异常的潮红着,眼里溢起满满的愤懑来,
“阿恒那样的孩子,生生。。。。。。。”
李老夫人痛楚的闭了闭眼睛,喘了口气,平缓着情绪,低低的述说着:
“天禧二十六年三月初,秦凤路起了瘟疫,阿恒那时是陇州知州兼秦凤路转运使,见疫病暴起,就命人关了秦凤路通往京城和其它各路的关卡,防着疫病扩散,那年,诚王刚纳了侧妃徐氏,徐氏说要为父祝寿,一定要闯关回京,阿恒拦在了车前。。。。。。被诚王纵马,生生踩死!疫病跟着徐氏的车队,一路蔓延进了京城,诚王上了折子,弹劾阿恒防疫不利,说他是。。。。。。畏罪自缢!”
李老夫人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李小暖惊讶的看着李老夫人,半响说不出话来,过了好长时候,李老夫人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伤痛的低语道:
“皇上一定知道那场瘟疫是怎么传过来的,也知道阿恒是怎么死的,可那是大皇子,是他的嫡长子!”
天禧二十六年三月的瘟疫!李小暖心里突然闪过丝奇异的感觉,若不是大皇子闯关,瘟疫就不会蔓延过来,若不是那场瘟疫,小暖就不会重病,更不会离魂而去,她就不会来到这个世间!
李老夫人流着眼泪,悲哀的看着帐顶,半响,艰难的转头看着李小暖,恨恨的说道:
“他那样无德有罪的人,断没有登上皇位的福份,纵有,也被他折光了!那场瘟疫,死了多少本不该死的人!小暖,老祖宗求你,若是新皇即位,给阿恒一个清白!我的阿恒,要清清白白的!”
李小暖重重的点着头,郑重的答应着:
“老祖宗放心,但有一线希冀,小暖必还古大人一个清白!给古大人正了这身后之名!”
李老夫人长长的出了口气,浑身松软着往后倒去,李小暖急忙扑过去,焦急的高声叫着孙嬷嬷。
孙嬷嬷和竹叶、竹青等人慌乱的扑进来,李老夫人气息急促着,只有出的气,却不见进气,孙嬷嬷看着扑在床沿上痛哭失声的李小暖,流着眼泪,推着竹叶急急的吩咐道:
“快去叫夫人和少爷,老祖宗不行了,要快!快!”
竹叶脚步趔趄着,随手拖了个小丫头奔了出去。
不大会儿,周夫人和古萧一前一后,衣饰零乱得奔了进来,孙嬷嬷拉着哭得晕头晕脑的李小暖,退到了床脚边,周夫人和古萧扑到床前,拉着气息零乱,一息未散的李老夫人,放声大哭起来。
孙嬷嬷示意玉扣和竹叶照看着李小暖,正要上前,周嬷嬷带着几个管事婆子从外头奔了进来,孙嬷嬷顿住脚步,往后退了两步,陪在了李小暖身边。
李老夫人气息一时急促,一时静的仿佛没了气息,突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眼睛也缓缓睁开了,周夫人忙推着古萧扑了过去,悲伤的叫喊着她,
“母亲,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着萧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古萧也大哭着喊着“老祖宗!老祖宗!”
李老夫人眼神散乱着,仿佛没有聚焦的转过头来,抬起手,无意识的抓了两下,含糊的呢喃着:
“连。。。玉,信。。。。。。”
孙嬷嬷急忙扑到床头,取了只紫檀木匣子递到了李老夫人面前,李老夫人胡乱的指着,孙嬷嬷忙将匣子递给周夫人,急急的说道:
“这里是老祖宗给严丞相写的信,封在这匣子里,让少爷在热孝里赶紧成了亲!”
周夫人泣不成声的接过匣子,李老夫人仿佛叹息般长长的吐了口气,安然闭上了眼睛。
李小暖哭得软倒在床脚边,只觉得浓浓的夜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裹着她,放肆的穿过衣服,直直的渗进了骨子里。
这个世上,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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