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衣服呢?”
“橱里。”
月心拿出一件厚外套放到床上,“你起来披着,吃粥吧。”她觉得男人光膀子,天经地义,所以他穿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要回避,刚才她脸红,只是后怕万一看到他下身也光着怎么办……
“周小姐,麻烦你——转过去。”
什么?!!一个男人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还真他妈是个大少爷!月心皱着眉头,转了过去。
在牢里,被烟头烫、皮带抽,简直是家常便饭,哪个“山上”下来的身上没几条“道道”?邵华知道自己身上有明显的“山的痕迹”,他不想吓到周小姐。腰很痛,手腕也很痛,从床上坐起来,真是痛苦得要命,头还昏昏沉沉的。所以,其实邵华情愿不吃饭,而且实在没胃口。但人家冒雨去买了吃的,还给煮热了,怎么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呢?
月心转过身,看到邵华把衣服扣得好好的,不禁又腹诽一声。她把粥递给邵华,“快吃,别又凉了。”
邵华接过粥,犹豫了一下,把碗放到腿跟处的被子上,开始一勺一勺舀出来吃,左手垂在一边。月心看着,鼻子不由地有点酸。她找了个理由,出去了。“我烧了水,下去看看。”
“哦。”
过了一会儿,月心提着一壶热水上来,倒了一小杯,摇了摇、吹了吹,递给邵华,又从包里拿出一盒药,“刚才我顺便买了退烧药。”说着,她想了想,拿回他手上的杯子,把一颗药顶了出来,倒在他的右手手心上,“快吃。”见邵华把要吃进嘴里,她又把杯子递给他。邵华喝了一口,就把杯子递给月心。月心推回去,说到:“多喝水!这点喝完,再喝一杯!”
“不喝了。”邵华还是把杯子递给了月心。
妈的,月心好像看到他笑得很温柔,自己居然忘了再反驳!
“周小姐,谢谢你。你快回去吧。”
月心有点不放心,而且来都来了,她也不想冒着大雨回去,便横下心来说到:“今晚我看着你!”
“咳咳,不用不用。”
“你是不是怕我偷你东西?”
“没有没有。”邵华有点想笑,他一贫如洗,还怕被人偷什么?当然,月心也知道这点,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我可不想成为最后看到你的一个人!你死了的话,我的嫌疑最大了~”
“就我们俩,你不怕我‘欺负’你?咳咳。”
月心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就是十个邵华,也不是她的对手。邵华也笑了。这回,月心彻底承认邵华是个男林黛玉了,他刚才的笑,居然让她有种想要怜香惜玉的感觉……
“你明天还要上班。”
“没事,我就说见客户去了。事实上也是嘛。你快睡吧。”
“你就打算一直坐着?”
“你怎么脑子这么清醒?”
“……”
不一会儿,邵华就睡着了。月心把“小太阳”放到凳子上,这样可以离他更近点。她看了下表,9点还不到,环顾了一下四周,真是“家徒四壁”,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这个晚上真难熬了。她坐下来,看到地上那堆衣服,忽然想到她刚才在矮橱里没看到几件衣服,才翻了一下,就已经看到夏天的衣服了。这个大少爷真够穷的。这两天连着下雨,她担心他的替换衣服不够,反正时间早,她找了个塑料袋,装起衣服,就出去找干洗店了。还好,老天有眼,现在雨停了。月心走出石库门住宅区,在不远的路边找到一家干洗店。交了衣服,她赶紧回去,外面很冷。
相识(4)
“嘀铃铃铃铃……”一阵闹铃声,把邵华和月心都闹醒了。月心打开灯,寻着声音,看到闹铃就在邵华枕边,他也醒了,但就没见他关上。月心等了一下,看他还没要关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跑过去把闹铃关上了。她一看,才3:30!
“你又没死,干嘛不关闹铃?!”
“响五分钟,它就不响了。”
“你!你怎么懒到这种地步!”
邵华看了月心一眼,移开眼神,不说话。月心气得跳脚,灯一关,坐到凳子上,继续趴在桌上睡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月心迷迷糊糊地听到有响动,她抬起头,吓了一跳,房间里站着一个人!“啊!”她叫了一声。
“是我。”邵华说到。
“你干嘛不开灯?吓死人了!”
“担心把你‘照’醒了。”说着,邵华走到门口把灯打开了。
周月心看看手表,才四点半过一点,“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她站起来又摸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热度的样子,不过退烧药肯定起作用了。“你还烧着!”
邵华笑了笑,“没事。”
“这么早起来干嘛?”月心又问了一遍。
“上班。”
“什么班要这么早?现在公交都没呢!”月心觉得邵华好像在开玩笑。
“扫马路。”邵华看到月心好像不相信的样子,继续说到:“5点要报到,咳咳,7点前,要把负责的街区全扫一遍。环卫所离这里不远,我走过去。”不是邵华穷到买不起一辆自行车,而是他早晨起来身体僵得要命,根本没法骑自行车,走路就当热身了。当然,他的确很穷。
“就你这样,扫到一半自己就躺地上了!”虽然周月心有点惊讶邵家大少爷会去扫马路,但这两天的交往,已经让周月心确定,这个大少爷已经穷困潦倒得不行了。但不得不让她钦佩的是,这个大少爷还在自食其力,而且不以“扫马路”为耻。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抢在邵华之前买单!
“不会的。咳咳。”
“我替你去请假!”
“不用,呵呵,谢谢。”邵华想转移一下话题,当然这也是他刚才就想问的:“我昨天的衣服呢?”
“送干洗店了,”月心拿出一张单子递给邵华,“后天就能去拿了。店就在弄堂口左转马路对面。”
“哦,谢谢。”邵华看了看单子,拿出一张一百元给月心,“这是洗衣服的钱,还有昨天你买东西的。”
月心看着愣了一下,但马上火冒三丈:“你还把零头当小费了不是?我告诉你,昨天我送你回来,又陪你一晚,起码五位数!”月心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五”。
“我从来都不花女人的钱,”邵华抿了下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以后有了就给你。”
月心气得起手就掴了邵华一耳光,“你这人有病!”说着,甩上门就走了。
邵华没力气解释,也不想解释。他挨了这一巴掌,其实还想对月心说声“对不起”的。他意识到,刚才他有点侮辱她的意思了,尽管不是故意的。
月心走出大门,不知道朝哪里翻了几个白眼:这人真他妈脑子烧坏了!不过,她又觉得,刚才自己没用什么力的一巴掌,好像都扇得他有点摇晃……他这样子还要去扫马路?!马路不把他扫死才怪!月心实在不放心,脑子在“回去”和“走人”之间来回了千百遍之后,她决定,回去。万一他死了,脸上不是还有自己的指纹么……这样真成杀人凶手了!
月心走到楼梯口,抬头看到邵华正要下来,她往旁边站了站,主动让道。邵华左手顶在腰后,右手扶着扶手,慢慢地下来了,还好,没滚下来。
“对不起。”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当然,他们都知道对方为了什么说“对不起”。
“你今天真的还要去上班?”
“嗯。”说着,邵华走到一个吊橱边,拿出杯子、牙膏牙刷,走到水斗边开始洗漱。月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隔夜面孔”,她现在真想拿镜子照一照,确定一下,自己“难看”到什么地步了。
“等等,”月心见他要用冷水洗脸,喊了一声,“用热水。”
“水壶在上面,而且今天起晚了,来不及烧水了。”
“昨天我灌到热水瓶里了。”说着,月心就跑了上去。门锁了,她又跑下来问邵华拿钥匙,把热水瓶拿下来了。
“谢谢。”
等邵华洗完,月心自己用冷水泼了好几下脸,一来算是洗脸,二来也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她可从来没起过这么早!月心“啪啪”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对着邵华说到:“我和你一起去。”
邵华觉得月心有点奇怪,不过见面两次而已,就什么都管起来了。当然,他知道月心是担心他,谁叫自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呢。想着,就一阵头晕,有点站不稳,月心眼明手快,上前扶了一把。“你应该去医院吊水!我帮你请假。”
“现在没人顶班,不行的。”邵华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我替你扫!”
“呵呵,你不会扫的。”
“妈的,老娘官司都替你打了,扫马路还不会?!”月心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太流氓了。之前好歹是心里骂骂,现在就当着客户的面,直接开“国骂”了。
邵华看着她,怔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老娘就替你扫了,怎么样?”月心不管了,反正自己的流氓样已经露出来,就露个够好了。对这种神经病,还就得耍流氓呢!
“呵呵——咳咳。”邵华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好像岔了气,牵到了腰痛,他腿一软,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月心又扶了他一把。
没有腰痛过的人不知道,这腰一疼起来,会连累得腿都软掉。有一次,下雨天,邵华浑身疼痛,尤其是腰。他坐在车上,低头皱着眉头,没注意过了几站。忽然好像听到司机朝后叫了一声:“喂,兄弟,让个座!”他抬头,确认司机是朝着他说的了,而且能感觉到不少人朝着自己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坐了“老弱病残”专座。自己不正“病”着么?但他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个撑拐杖的,还少了一条腿……好吧,“病”抵不过“残”,“残”不是排位最高么?邵华咬紧腮帮子站了起来,让座。天知道,当时他的两条腿,绝对不比那一条腿站得更稳。到了下一站,邵华立即下车,坐到了公交车站的椅子上,痛得直喘气……
月心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到:“你,立即上去躺着!我去替你请假,没人顶班算个屁事啊?马路一天没人扫,会死人啊?”
邵华看着月心眨了两下眼睛,一时语塞。月心继续说到:“我还指望提成呢!你死了,我跟谁要去?”邵华仍然看着她说不出话。“环卫所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替你请假!”
“弄堂口右转,走到银川路之后……”邵华投降了。这个女人真的适合做律师!
“你怎么不上去?”月心看到邵华走到楼梯口,又转身回来。
“上厕所。”
月心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憋得慌了。等邵华出来,她赶紧冲进去,好好地“释放”了一下。
石库门,一楼楼梯下的空间通常是个共用厕所。这是后来改造的,以前每户人家都有一个马桶,那叫一个不卫生……
“你干嘛?”邵华见月心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
“看你上床!”
“哦。你转过去。”
月心甩他一个白眼。不过这次,她是该回避一下么,难道要人家穿着外裤就钻被子?
相识(5)
请假回来的路上,月心买了一杯豆浆、一个蛋饼,心满意足地开始“游吃”。到了石库门,已经全解决了。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到床边一看,邵华果然睡着了。她坐到凳子上,往桌上一趴,又开始睡了。
天完全亮了,人声越来越响。月心眯着眼,看了一下表,已经过八点了。她直起身,打了几个嗝,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看邵华,他还没醒。现在睡意没了,她开始琢磨着怎么打发时间。
对,先发给消息给Lisa姐,跟她说自己见客户去了;
然后去给邵华买早点,而且自己又饿了,还能再啃上两个包子~不对!这个神经病说不花女人钱的,给他买了也白没!又不对!算他钱好了……
月心走到床边,轻轻地戳了几下,又轻轻地叫了两声“死人”,邵华没反应,估计他还得睡一阵。月心打算出去溜达一圈,在这里实在闷死了。她逗了几条小狗,很开心;吃了两个包子,很满足;最后,一路欣赏着老式石库门回来,很惬意。当然,她没忘给邵华带点心,手里晃着装着蛋饼的塑料袋,上了楼。
听到开门声,邵华醒了。这时,已经快十点了。
“醒了?”
“嗯。”
“起来,吃东西,然后吃药。”月心见邵华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起来的意思,脸色马上一变:“给你请假了,你就赖床了不是?!”
邵华转过头,不看月心。月心又气得要跳脚了,她走到床边,正想一把拎起邵华,就听他“啊”的叫了一声,她赶紧收手,有点紧张,问到:“怎么了?”
“呃,我——”邵华说话有点吃力,“医生说是‘晨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