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服装问题,小陈已经被“吓”得不敢发表评论了,他转头问了小姐,“你看大小怎么样?”
“大小正好!”小姐的眼光“贪婪”地盯着邵华,她知道他看不见。小姐看到邵华拄着盲杖,虽然没戴墨镜,但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个盲人。不过,邵华无神的眼睛并没给他的外表减多少分,反而总让人感觉他笑得很温柔。他眼角的细纹在专柜小姐看来,更有不少成熟的魅力。邵华的气质没得说,何况他还练过好几年的军姿!那套西装一上身,专柜小姐恨不得把那个木头模特扔到储藏室里,让邵华站在门口“招揽生意”。“我们店的西装能穿在您身上真是太幸运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位客人像您穿起来这么合身,简直就像为您定做的一样……”
“呵呵。每套西装的大小号码都一样吗?”
“都一样的,我们都是按标准尺码做的。”
“哦好,模特身上几套都要了,都拿这个号。”
“好的,好的!先生,您真是好眼光——”小姐发现说错话了。
“呵呵。”邵华的笑,真的很有安慰人的魔力。
今天,两位售货员小姐非常开心,一下子卖掉4套西装不说,还有幸见到了一个帅瞎子,幸好他看不见,这样她们才能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看来看去。失明之后,邵华不知道被人这样揩油过多少回了!
“欢迎下次光临,先生,再见。”小姐把纸袋都交给小陈。
出了店门,邵华低头小声对小陈说:“衬衫和领带配哪套的别弄乱,现在怎么放,回去也怎么放。”
“嗯。”
“再陪我去买几件衬衫和羊毛衫。”
接着,邵华又买了几件衬衫和羊毛衫,都只买了黑色、白色或灰色,这三种颜色,大错也错不到哪里去。好了,邵华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度过这个冬天了。
买完衣服,邵华又去买了鞋。大少爷的习惯,就是从头到脚都要打扮得一丝不苟。到了鞋柜,他和小姐说,要黑色的,不要亮面的,不要尖头、扁头的……小姐根据要求,拿出一双鞋,邵华摸了一下,觉得还行,就买下了。
“还有其他款式吗?”邵华问到。
小姐又拿出一双鞋,邵华摸了摸,摸到一个金属装饰物,皱了一下眉头,退给小姐,让她再拿一款出来,并且加了条件:不要有金属装饰物。
买了两双鞋,邵华觉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小陈的两只手拎得满满的,邵华本想搭着他的肩膀,但想到商场里人太多,觉得自己这样很丢面子,所以“咬咬牙”,就一个人拄着盲杖,跟在小陈旁边。还好,小陈都会及时提醒方位。回到车里,邵华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一下子就能一个人走路了!
除了服饰问题,最让邵华头痛的就是他的头发了。虽然失明前后都是同一位发型师给他剪的头发,而且这位发型师已经给邵华“御用”了两年,但他还是不放心,每次都叫小陈带着他以前的照片,剪完头发后,他都要问小陈:“和照片上的一样吗?”
“一样。”
“哦,好。”
邵华绝对是死要面子、瞎要面子!
邵恒
最近,狄芸芸听到一条消息,她很高兴。晚饭时,她对邵恒说:“听说邵华眼睛瞎了,儿子,你有没有兴趣把他的‘华悦’抢过来?”
邵恒眼光闪烁了一下,回到:“妈,以后别跟我提——他了。”邵恒想说“哥”,但还是改口叫了“他”。
“哦?你知道就好!”狄芸芸的语气很重。她觉得,自从那次电影节后,半年多来,邵恒又有点“不对劲”了。邵恒的一些事,狄芸芸不是不知道,她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事关邵华,她实在无法半开半闭了。今天,狄芸芸看到邵恒的反应还可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17年前。
邵恒刚从看守所回来,狄芸芸就追到了他卧室,气势汹汹地说到:“邵恒!以后不准你再去看邵华了!”
邵恒听得莫名其妙。
“儿子,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妈,是我,人是我撞的——”邵恒以为狄芸芸说的是关于车祸的事。
“你要是再去看邵华,我就跳楼给你看!”
“妈,是我不好,我胆小……哥他都是为了我才坐牢的……”邵恒抽泣了起来。
“谁撞人都无所谓!”说着,狄芸芸把邵恒桌上一张他和邵华的合影拿出来撕烂了。
“妈,你干嘛?!”
“邵恒,你正常点好不好?给我正正经经找个女朋友去!”
邵恒突然脸涨得通红,他知道狄芸芸在说什么了,一下子人就抖得很厉害。
“你胆小也就算了,怎么,怎么竟然——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狄芸芸说得很激动,突然扇了邵恒一耳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邵华!”
邵恒哑口无言,眼光闪烁得自己都要晕了。他这何止是同性恋,而且还是乱伦!虽然他知道母亲是肯定不会把这事跟别人说的,但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事,居然被母亲发现了,那他就再也不敢去见邵华了,他也想自己好好断了这荒唐的“恋情”。
狄芸芸对邵恒管得很严,一心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所以动不动就“家法伺候”。进入邵家后,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管教邵恒,甚至更严。渐渐地,邵恒和邵华的关系越来越好,邵华经常想办法带邵恒出去玩。虽然狄芸芸是邵华的小妈,辈份要比他高,但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绝对比不过邵华。所以,每次邵华来跟她说,他要叫邵恒出去,狄芸芸几乎总是笑着答应。
有一天吃过晚饭,邵华来找邵恒玩,邵恒功课没做完,狄芸芸不放他出去,还把他锁在房里。邵华沿着水管、借着旁边的大树,爬到了二楼,敲了敲邵恒的窗户,“邵恒,邵恒!”
“哥!”邵恒马上打开半扇窗。
“来来,快爬出来!”
邵恒很犹豫,探头望了望下面,有点害怕。
“你看着,像我这样。”邵华一骨碌就爬了下去,站在底下,抬头对邵恒说:“就像我刚才那样爬下来!”
邵恒摇摇头。
“有我在下面接着你,肯定没事儿!”邵华拍拍手,又张开怀抱说:“有哥在,你尽管爬下来!”
邵恒学着邵华的样爬了下去,安全着陆。“哥,我们现在要干嘛?”
“去岳阳公园!”
“这么晚了,都关门了。”
“嘿嘿,我能进去!”邵华笑得一脸得意。
“不会吧,又要爬墙?上次我从墙上摔下来,破的地方还没长好呢!”说着,邵恒就伸出一只手给邵华看。他很郁闷,他比邵华小两岁,比他矮,爬墙的技术怎么也比不上邵华。
“男子汉,这点算什么?!”邵华拍开他的手,继续说到:“你放心,这次不用爬墙!”
“那我们怎么进去?”
“跟我来就是了!”说着,邵华拉着邵恒就往外跑。
他们到了河滨,邵华爬上围堤,叫邵恒一起上来。邵恒上去后,邵华拉着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围墙走,走了几步,他们从墙边一个小洞钻进了岳阳公园。
“原来这里有个洞!”邵恒一脸兴奋。
“想不到吧。我刚发现的就告诉你了!哥对你好不?”
“嗯!嗯!”邵恒拼命点头。
在公园里玩了一圈之后,邵华又买了冰淇淋给邵恒吃。
“哥,你哪来的钱?”
“我把我的小猪砸碎了,里面拿的。”邵华一边舔着雪糕,一边笑着说到。
“爸爸不会知道吗?”邵恒很紧张。
“你真笨!用里面的钱再买一个小猪不就好了?” 邵大少爷的小猪里,可是有很多大面额的压岁钱的啊!
“哥你真聪明!”
“嘿嘿。”
……
那年,邵华10岁,邵恒8岁。
认了邵华这个哥哥,邵恒就是喜欢跟在他后面玩,邵华总能找到新奇好玩的东西,而且总是帮他逃离狄芸芸的“魔爪”。邵恒,很依赖邵华,他犯了什么错,都由邵华替他挡着。
被狄芸芸扇了那一巴掌之后,邵恒就再也没去过看守所。后来有一天,邵恒和他的“女朋友”为了证明自己的男性能力,他们把明丽□了,那个“女朋友”还用啤酒瓶捅了她的下身。
狄芸芸走后,邵恒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是想去看看邵华,哥哥。他知道,一切的阴错阳差都是因为自己。邵华替他坐牢,刚出来找他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比自己强壮的哥哥,怎么竟成了这副模样!他很犹豫,要不要照刚才狄芸芸关照他的跟邵华说……邵华找律师告他之后,狄芸芸说找人恐吓一下,他没有反对……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邵华看不见了,他真的很想去看一下……
过了几天,苗一林来找邵恒。
“邵恒,最近‘华悦’那边有下滑的趋势啊,我看邵华是不行了。”
邵恒瞄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邵恒,如果我们现在联手,肯定马上能把‘华悦’吃下来!”
“苗一林,我不会和你合作的。”邵恒有点生气,摆了摆手说到:“你先回去吧。”
苗一林一看气氛不对,马上就软了下来,“恒哥~不合作就不合作,你生什么气嘛~”
“松手,”邵恒推开苗一林的手,“我们算了。”
“你——”
“我对你没兴趣了!”邵恒说得很直接。
“恒哥,你,不要这样嘛……”
“……”
邵恒看着苗一林太难缠,只能随便搪塞了几句,让他先回去,以后再说“他们的事”。
“废物利用”
邵华的右手随着旋律,模拟着拉弓。小何拉完,邵华问到:“这个曲子叫什么?”
“《光影》,很多人叫她《殇》,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今天,小何特地拉了这个曲子。他知道邵华能把这个曲子完整地拉出来,因为曲谱简单、节奏舒缓,中指按弦的部分都能用无名指代替,而且……
“shang?”
“意思是‘没成年就死’的那个‘殇’字。”
“哦。”邵华架好自己的大提琴,坐在小何对面,把《光影》拉了一遍,一个音符不差。
几次下来,小何知道邵华的功底很好,只可惜他的左手坏了。
“谁写的?”
“不清楚,他们都说是杜普蕾写的作品,我不确定。”
“你有《光影》的碟吗?”
“我让朋友把网上能下的版本都下了,存在mp3里。”说着,小何拿出mp3,放给邵华听。
听完之后,邵华斩钉截铁地说到:“肯定不是她写的,也没有一个版本是她拉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的生命不悲伤。”他们都说杜普蕾悲情,但邵华从不这么认为。说着,邵华又拉了一遍《光影》,刚结束停了两拍,突然邵华又从头开始拉,不过他拉个变奏,变成了轻快的小快板,听得小何“咯咯”直笑。小何不禁想起以前有个朋友让他猜一首曲子,他怎么都猜不出来,后来朋友告诉他,是电影《大腕》里乐队演奏的哀乐的变奏曲,一变奏,不但不哀,而且还很欢快。
曲子是别人写的,变奏是邵华拉的,《光影》给人的感觉,就这样完全变了。多少人在网上评论《光影》为“悲哀、忧伤、生命的悲剧……”还把名字改为《殇》,但放在邵华的手里,她突然就变成了让人心情愉快的轻快小品。
拉完变奏,邵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到:“小何,你是不是有事?”他感觉到近两个星期,小何的心情不如以前那样心好。尽管小何已经极力掩饰了,但不是常说瞎子的感觉特别灵敏么?邵华又比他大那么多,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而且,今天小何的琴声,十分悲伤。
“没事。”小何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邵华看不到。
“呵呵,”邵华用弓敲了敲小何的大提琴,“你不是说我们是忘年交么?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了。我能帮忙的,尽量帮忙。”
“没事,真的没事。”小何觉得,本来就应该不算什么大事,但自己怎么就这么脆弱了呢?
邵华站起来,把琴靠在椅子上,走到小何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俯身说到:“小何,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呵呵。”
小何听着邵华轻松的语气,他眼眶红了,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到:“我马上要全瞎了。”小何本以为自己一直读着盲文、拄着盲杖,已经是个十足的盲人了,但后来他的光感越来越低,一到晚上,就两眼漆黑,他心慌了。看不看得到光影,区别还是很大的。
“怎么了?没得治么?”终于轮到邵华问别人这话了。
“医生说我的眼角膜不行了,除非移植。”小何知道,移植眼角膜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