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孩(112)
第二天,我又去另一个会买回一头小猪,小猪一出笼子像疯了似的,哼哼着到处乱跑,吓得那些小鸡到处乱串,叽叽地叫个不停。我看它们活蹦乱跳的,我心里也乐滋滋的。我怕小猪伤着那些小鸡,我把小鸡弄到屋里,把小猪堵在屋子外面,分别给它们喂上捏碎的玉米面馍。奶奶说:“你不能拿这喂它们,喂小鸡要用泡过的小米,喂猪要多参些麸皮。”我们家没这些东西,只能到集市上买,我说:“我明天就去。”我只顾伺候鸡和猪了,也顾不上奶奶了,晚上,等我把奶奶安顿下来已经很晚了,我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半夜时,我突然惊醒过来,醒来时听到外面的小猪在哼哼,我把奶奶叫醒,担心地说:“奶奶,小猪怎么一直在叫呢?”奶奶说:“可能是饿了吧。”我赶紧爬起来,给小猪喂点东西,又躺进温暖的被窝。我刚想入睡,小猪又哼哼起来,我说:“奶奶,喂过它东西了,它怎么还叫呢?”奶奶说:“可能是冷了吧。”我又爬起来,往小猪窝里放好多碎柴禾,等小猪不哼哼了,我才回到屋里。没想到,我刚躺下,小猪又哼哼起来,我不耐烦地说:“它怎么还叫呢。”奶奶说:“可能想它妈妈了吧。”我没再吭声,也没再起来,我心思着,既然小猪想妈妈想得不肯睡觉,那么,小猪的妈妈会不会想它呢,我想它肯定会。而我的妈妈在哪儿呢,她会想我吗,我想着想着,从眼角处流出的热泪把枕巾都洇湿了。
我本来不想再买东西养了,这不是钱不够的问题,而是,一来,能不能养成功,我心里还没有底,二来,买现成的本钱太大,我想把那些小鸡养成老母鸡,再由老母鸡孵化小鸡,把小猪养成老母猪,让老母猪再生小猪,这样下来,本钱就小多了。可是,早晨我刚一出门,就碰到一个走村串巷卖小鸭的,那毛茸茸的小鸭和小鸡一样可爱,我拿起一只,爱不释手地欣赏起来。卖鸭子的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又把小鸭放回去。卖鸭子的说:“不要钱的,你尽管拿去养。”我疑惑地说:“哪有不要钱的东西。”他说:“你拿去养吧,等明年鸭子长大了,我再来收钱,到那时候,鸭子都下蛋了,光卖的蛋钱也足够这小鸭钱了。”我只听说过借鸡生蛋,还没听说过借鸭生蛋,我有点动心了,我说:“怎么才能分辨出来是公鸭还是母鸭呢。”卖鸭人说:“小鸭子不好辨认,等长大了才能辨认出来,不过,不要紧,等明年我来的时候,是公鸭,我不要钱,那鸭子白送给你,你只按母鸭的个数给我钱就行。”我经不起占便宜的诱惑,又一下子要了几十只小鸭子。
我的异常举动很快引起村民的议论,高婶不相信这是真的,还专门跑到我家看看,她一进门就惊呆了,“哎哟!”她往里走两步,又扯着嗓子说,“叶子,人家说,你这两天像疯了一样,又是买鸡,又是买猪,又是买鸭的,原来我还不相信,看来,这是真的啊。”我递给高婶一个凳子,让她坐下,然后说:“怎么了,光兴他们养,不兴我家养呀。”高婶说:“人家倒不是那个意思,都觉得你挺能干的,不过,也都很奇怪,你放着好好的代课老师不干了,还一下子买来这么多活东西,不要说别人觉得奇怪,连你高婶我也一时弄不清你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留守女孩(113)
我们村里人就这点不好,对邻居家的事总想刨根问底弄个清楚,他们要是弄不清楚,总拿这事当话题,不知道能给你编出来多少个版本的故事。我不想成为他们惦记的对象,还是给高婶说清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我怕她再原原本本地传给奶奶,又嘱咐她两句。
“原来是这样啊。”她看一会面前的小鸭,又说,“叶子,你买这么多公鸭干啥。”
“婶,你怎么能看出来它们是公鸭呢?”我说着挨着她蹲下来。
“我养过鸭子,我当然知道了。身体圆,尾巴尖的是公鸭;身体扁,尾巴散开的是母鸭。”她指着鸭子又说,“你看,这一多半的鸭子都是身体圆圆的,尾巴尖尖的,不是公鸭,还能是母鸭呀,是不是你买的时候觉得这公鸭比那母鸭好看呢。”
经高婶这么一解释,我又仔细观察一下,才感觉它们有点不一样。我说:“我不懂,是随便拿的,卖鸭的说了,等明年鸭子长大了再来要钱,只按母鸭个数给他钱,公鸭不要钱。”
“即使不要钱,你也占不到便宜,这鸭子可能吃了,况且,它还没鸡值钱,说不定到时候卖的钱还不够它吃的粮食钱呢。”
“那咋办呢,既然买来了,也不能把这些公鸭子都搦死呀。”
“那倒没必要,你把它养成个了就卖掉呗,要不然,就自己吃了。”
高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和我也没那么多话了,她又和奶奶说一会儿话,就匆匆地离开我家。
家里又是鸡,又是鸭,又是猪的,比以前热闹多了,也比以前忙活了。我一会儿跑屋里,一会儿跑外面,一会儿喂它们点吃的,一会儿喂它们点喝的,忙得不亦乐乎。奶奶的眼珠子也跟着我在不停地转悠,还喋喋不休地说我这一下可有事干了。欣慰的是,它们没让我白忙活,不到春节的时候,那些鸡和鸭都长成个了,猪也长成半壳郎子了。不过,它们也都能吃了,它们一顿吃的都够我和奶奶三天吃的了,照这样下去,我家的粮食肯定不够。没想到,买小鸡、小鸭、小猪的成本只是一小部分,饲养它们的成本才是真正的大头。为了节约点粮食,我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我把老榆树的落叶收集起来,原来当柴禾烧的玉米芯也没舍得烧掉,我把它们统统都打碎参到饲料里。不过,我顶多往它们的食物里参点能吃的植物,决不参那些饲料添加剂。即使粮食不够,我宁愿买粮食,也不买那些含添加剂的饲料。当村里人说起这事时,我给她们说我搞的是绿色养殖,她们还都笑话我,说我太傻,就连高婶也说我傻,她说:“人家都参饲料添加剂,就你不参,谁相信你呐,人家又没有天天跟着你看你喂它们。”她们的话使我动摇过,但是,我最终也没付出实际行动,因为我相信王博士,如果我那样干了,我就违背他的初衷了。
留守女孩(114)
别看我手里有了钱,但是,我们的日子比以前过得更紧巴了。 原来我和奶奶的日常开销都是全靠卖粮食,粮食一紧张,我也不敢卖粮食了,但是,我又不舍得用王博士借给我的那些钱,我觉得把那些钱用到生活上有种犯罪感。不过,我们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过得开心多了,不但我脸上有了笑容,连奶奶也经常笑盈盈地说个不停,她一会儿说这只鸡准下蛋多,一会儿说那只鸭下的蛋一定很大。天不亮,那些东西就把我们搅醒了,公鸡长鸣之后,紧接着,母鸡就咯咯起来,鸭子也呱呱起来,猪也哼哼起来。不知不觉的,我们在这喧闹声中走进春节。按理说,我和奶奶可以过一个非常丰盛的春节,随便宰两只鸡,或者宰两只鸭,都够我和奶奶吃的。看着满院子的鸡和鸭,我确实动过心,但是,一到付出行动时我就心软了,一来,它们都是在我的精心呵护下才长那么大的,它们就像我的伙伴,或者说,更像我的宝贝,我不忍心杀它们。二来,在吃鸡还是吃鸭的问题上我又拿不定主意,母鸡和母鸭是留着下蛋的,肯定是不能吃的。因为公鸡比公鸭值钱,一比较,就不舍得吃公鸡了。但是,卖鸭的过了年才来收钱,那公鸭还得留着作为证据,还不能吃掉,犹豫再三,我们也没舍得吃它们。
过了春节,天气渐渐暖合起来,那些公鸡也不安分起来,天天仰着头叫个不停,撵得那些母鸡到处乱飞乱跳。它们一会儿抓住这只母鸡在身上趴一会儿,一会儿抓住那只母鸡在身上趴一会儿,每逢这时,我就拿个棒子撵着打它们,恨不得一棒子把它们敲死。奶奶说:“那些母鸡该下蛋了,随他们闹吧,你别撵它们,要不然,它们该把蛋下在外面了。”我听从奶奶的劝阻,忍着烦乱,等得着它们下蛋。
一天醒来,我感觉外面的喧闹声没往常那么大了,我反而不习惯了,我穿上衣服,揉着惺忪的眼睛想看个究竟,当打开门时我愣住了。门前躺着一片死鸡,我当时就带着哭腔叫起来,“奶奶,您看,这鸡咋都死了!”奶奶抬起头往门外望望,说:“可能是瘟鸡呢。”
“哪咋办呢?”我心里恐慌极了,一下子哭出来。
“这有啥哭的,瘟鸡还不是正常事,谁家能养一个落一个呢。别哭了,你赶紧把院子打扫打扫,弄点石灰撒一撒,再给那些活鸡活鸭喂点大蒜沫,看能不能治住。”
我们这里没有兽医,都是用土办法治疗鸡瘟病。我按奶奶说的,又是扫院子,又是撒石灰,又是给它们喂大蒜,可是,还是没有治住,那些鸡过几天就死几只,不但死鸡,就连鸭子也开始死了,我问奶奶咋办,奶奶也没主意了。当我向邻居求助治疗的办法时,才知道家家户户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况且,也都没啥好办法。高婶说:“将鸡和兔子一起养,能预防鸡瘟病。”我说:“现在它们已经得上了,即使现在去买兔子也来不及了。”高婶说:“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那些快不行的鸡鸭全杀了,以免它们再传染给好鸡、好鸭。”
留守女孩(115)
我怕鸡瘟病继续传染,如果再传给那头猪,那损失更大了,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着高婶说的做。我流着泪把那些得病的鸡鸭全杀了,当我杀它们的时候就像用刀剜我的心,我心发颤,手发抖,一阵阵巨疼冲击着我。不知道是那些石灰和大蒜起了作用,还是我的残忍起了作用,那些鸡鸭总算活下来一半。
卖鸭子的真会挑时间,鸡瘟病刚过去,他就来收小鸭钱了。为死掉的是母鸭还是公鸭的问题,我还和他争执起来,他说我没养活,这不是他的事,死掉的只能按母鸭个数收钱。那些死掉的公鸭已不能作为证据,卖鸭的又死皮赖脸的不肯走,没办法,我只能把死掉的按母鸭的个数付给他钱。想想真后悔,还不如过年时吃两只呢。
活下来的鸡鸭很快就下蛋了,那些鸡下完蛋就咯咯地叫个不停,跑到我跟前请功领赏,不过,我也不亏待它们,每当它们下完蛋,我就撒给它们一捧玉米籽,它们也很知恩图报,下蛋都很勤快,那些母鸡基本上每天都下一枚蛋,虽说那些母鸭没母鸡下蛋勤快,但是,下的鸭蛋可比鸡蛋大多了。几天的时间,就积攒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鸭蛋。我想,把它拿到县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天不亮,我就着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鸭蛋出发了。本来应该是用架子车拉着去,但是,去县城的路有很长一段都是土路,路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平,我怕把那些蛋颠烂了,只好着去。尽管两只篮子都不是很重,但是,当两只胳膊同时挎着篮子走路的时候,没想到是那样的费劲,我不得不走一会儿就放下篮子休息一会儿。等走到县城时,集市最热闹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我卖蛋心切,我稍微喘一口气,就对着行人喊道:“绿色养殖的鸡蛋、鸭蛋,快来买啊。”我的喊声似乎与那集市格格不入,卖菜的人乱扭头看我,有几个行人也扭头朝我看看,但是,他们又视而不见地走开了。过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他蹲下来拿起一枚鸡蛋看看,然后说:“这真是绿色养殖的?”我说:“是的。”他轻蔑地笑一下,又说:“这鸡蛋这么大,我看不像。”还没等我申辩,他就起身走开了。过一会儿,又过来一位五、六十岁的妇女,她拿着鸡蛋看一会儿,问我:“你这蛋是咋养出来的呢?”我说是喂纯粮食养出来的,她又笑着说:“那不就是土鸡蛋嘛,我还以为你这蛋是在哪山里光吃虫子的鸡下的蛋呢。”她放下鸡蛋,又拿起一枚鸭蛋,“你这鸭蛋也是用纯粮食养出来的?”我说是,但是,没说鸡蛋时那么理直气壮,因为鸭子老吃猪的食物,不像鸡,吃的都是纯粮食。她似乎没看出我的心虚,接着说:“这鸡蛋和鸭蛋都多少钱一斤呢?”
我狠狠心,说:“鸡蛋一块五一斤,鸭蛋一块四一斤。”
“啊!人家那鸡蛋比你这还大呢,一斤才要一块二毛钱了,你要的也太贵了吧。”
留守女孩(116)
“他们那鸡蛋都是用饲料养出来的,我这鸡蛋都是用粮食养出来的,比他们的有营养多了,当然贵了。 ”
“那也太贵,便宜点吧,一斤都按一块三,鸡蛋,鸭蛋,我都要你点。”
我摇摇头,说:“不行。”
“你这个丫头,卖东西咋恁死板呢。”那妇女说着走开了。
那妇女走后,再没有人光顾我的蛋篮子。集市上的人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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