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腾出来一间教室。从理论上,我弄不懂学前教育有多重要,我只看到现实的情况太惨烈,我只是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再重演。但是,当一切准备就绪,生源却成了问题,家家都不愿意把留守儿童送到我这儿,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的借口也繁多,多数都说家里没多余的钱,粮食也紧张。但是,我从侧面听说,他们都认为我是个克星,恐怕我把他们家的孩子克死了。我听说后气得两天没吃饭,我由同情他们转为恨他们,甚至,诅咒他们,这些人真是愚昧至极,像这样的人,都活该受穷,家里活该出事。王博士让我不要着急,要慢慢给他们做工作,我说:“我想通了,给饿着肚子的人谈啥都白搭,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我不办这个幼儿园了,我也不当代课老师了,我想自己搞点副业,先挣钱点再说。”王博士劝我不要意气用事,我说:“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有了钱才能干其它的事,没钱说啥都白搭。”
留守女孩(108)
王博士沉思一会儿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在没来这里之前,我也一直认为知识能改变人的命运,看来,这句话不是对所有的人都适用。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没钱干啥都困难,你想过没有,你连给你奶奶看病的那几块钱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搞副业呢。”
“这个。”我摇摇头又说,“我还没想过。”我心思着,他还要劝我继续留在学校当代课老师,但是,他却说:“不过,我还是支持你的想法,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你点。”他又笑笑说:“不过,是借的啊,以后你要赚到钱了一定还我啊。”
我也突然笑笑,“行,一定还。”我又一本正经的说,“你说,干什么最赚钱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先说干什么最赚钱,你想想,这儿最有优势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你这儿有什么资源,什么资源最多。”
我想想说:“我们这农村,除了有土还是有土,土最多。”
“既然土最多,那就让它土到家,这几年,人们基本能填饱肚子了,想的不再是怎么能吃饱问题,而是能吃好问题,特别是城市的人,对食物的质量也越来要求越高了,绿色食品已渐渐进入人们的生活。而你们这儿没污染,如果搞生态种植和养殖,将来一定能赚到钱。”
我听他说话就像听天书一样,我说:“啥叫生态种植和养殖呢?”
“生态种植就是种庄稼时不上无机肥,不打农药。生态养殖就是养鸡、养鸭、养猪、养牛、养鱼,等等,不使用添加剂饲料。大概就这个意思,我也说不很详细,要是真正搞的话,还需要咨询这方面的专家和看一些这方面的书,总之,生态种植的粮食和养出来的肉蛋没有毒副作用,营养价值又高。”
我一脸的惊讶,同时,又觉得可笑,我说:“要是养东西时不用添加剂饲料,这还好说,庄稼要是不打药,那还不得让虫子吃完了。”
他说:“你别笑,这就是生态,有吃庄稼的虫子,也有吃虫子的虫子,这叫一物降一物,青蛙降蟾蜍。生态平衡了,就没那么多吃庄稼的虫子了。”
“怎么才能让它平衡呢。”
“这就要靠农业技术了,这里面学问大着呢,我不是学这个的,我也给你讲不明白,总之,我觉得在这方面大有搞头,搞好了也能赚到钱。”
尽管我一时弄不明白那些新鲜名词,但是,我信他,我说:“就照你说的,我干,你先借给我一百块钱吧。”
他哈哈笑笑,然后说:“一百块钱能干什么呢,只有成规模了,才能有效益,小打小闹的赚不到多少钱。”
“那要投入多少钱呢。”
“这要看你上多大的规模了,投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不算多,少则,也得几万块钱。”
“唉。”我像泄气的皮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觉得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两千块钱,你先试验一下,等你有经验了,我再想办法帮你,给你拉赞助,或者拉合伙人,你没钱投资,可以让别人来投资嘛。”
我觉得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是,我就是信他的,真是鬼迷心窍,他就是我心中的那个鬼,我没办法不顺着他指的那条道走。
留守女孩(109)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鲍淑娜又来了,王博士没履行诺言,自觉理亏,他见她就说:“你不来,我也正准备回去呢,你放心,不管赵校长回不回来,这次我都走。”鲍淑娜的怒气消失了,转而缠绵起来。王博士看她不生气了,他又说:“说实话,这里的人尽管愚昧一些,但是,对人都很实在,我真舍不得离开这儿。”
鲍淑娜嗔怒地说:“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你那个小妹妹吧,上次我来,我看她看你的眼神似乎有点特别呀。”
王博士微笑着说:“说实话,我真有点舍不得她。”
“啊!”鲍淑娜脸色极难看,“你不会真爱上她了吧。”
王博士轻松一笑说:“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是觉得还没帮她脱离困境,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淑娜,说实话,我觉得回到那个大城市真没多大用,那里能人如云,关系一个比一个硬,要想干出点名堂真不容易,相对来说,在这里还容易干出点名堂,想想,我真舍不得离开这儿。”
鲍淑娜照他胸上打两拳,说:“你以为你在这儿就能干出名堂了,你一没职,二没权,谁听你的,谁又会帮你,你别做梦了。”
我本来是向他辞别的,这一下,我反而要送他了,听到这儿我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我正在为难时,鲍淑娜出来了。我红着脸说:“我不是有意偷听的。”鲍淑娜笑笑说:“没关系,刚才是我们俩闹着玩的,你要是听到什么了,你千万别当真。”她边说边把我拉到屋里,“王老师要回去了,可能不会再来了,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说,你就把我们当成你的哥哥、姐姐,只要我们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帮你。”她攀住我的脖说这说那的像亲姐姐一样,真让我有点感动。可是,在我感动之时,她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帮助我的那个哥哥绑架走了,他们走的时候硬塞给我一千块钱,还说让我好好干,等干好了她来采访我。他们走之后,我才想起来他们没给我留地址,也许,他们就没打算让我还钱,或者,希望我把他们忘掉,可是,这害得我老想着以后怎么还他们钱的事。
留守女孩(110)
对于我们家来说,这一千块钱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就是把我们家买了也不值那么多钱。我兜里装着一千块钱,心里却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到该不该给奶奶说这事,也不知道把这些钱藏到哪儿最安全,更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些钱。起初,我想用这些钱给奶奶看病,不管那么多,先把奶奶的病治好再说,但是,这个念头刚一闪就瞬间消失了。人家是让我用这些钱去生钱的,不是借我钱给奶奶治病的,我要真那样做了,我觉得太对不起人家了。可是,当我真正用这些钱去生钱的时候,我却傻眼了,我真怕花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了。还有,我怎么向奶奶解释这事,要是给她说实话,不把她吓着才怪呢,真是没钱有没钱的苦恼,有钱有有钱的烦恼。
我郁闷几天,同时,也思考几天,在给奶奶洗脚的时候,我说:“奶奶,您想不想快点好起来呢?”
奶奶嗔怒地说:“你这个孩子,光说傻话,谁有病不想快点好呢,奶奶恨不得马上都能站起来走路。”
我试探着说:“我不想当代课老师了,我想在家专心养鸡、养猪,多赚些钱,也好给您治病。”
奶奶真生气了,“那怎么行呢,不管怎么说,那代课老师也是一个饭碗,在家伺弄那些东西有啥出息呢。”
我也认真起来,“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根本不够格当老师,我想好了,我要当一个养殖专业户,明天我就去买小鸡、小猪。”
奶奶看我不高兴,她顺着我说:“不当就不当吧,可是,你去哪儿弄钱买小鸡、小猪呢。”
“我们王老师借我一些钱,他说,等我赚到钱了,再把钱还他。”
奶奶皱皱眉头,说:“现在买个小猪养着还可以,买小鸡不行,现在都快进入冬天了,恐怕小鸡还没长成个都被冻死了。”
“我不信我就养不活它。”我有些迫不及待,好像不马上花了那些钱,它们会跑掉似的。
奶奶唉一声,说:“反正奶奶也当不了你的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看奶奶同意了,也就不说啥了,只管给她洗脚、按摩、换尿片,这些就像必备功课,每日必做,我把奶奶安顿好,她很快进入梦乡。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瞪着俩眼等天亮,我准备天一亮就去赶会,把那些东西全买回来。以前,我总以为无风无雨的夜是安静的,当我的心真正陪着夜的音律在跳动的时候,我却发现夜是极不安静的。我听到很多声音,那些声音似有似无,时断时续,我弄不明白那些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也弄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是,有一种声音我能分辨出来,那就是床下老鼠的声音,一会儿吱吱,一会儿咔咔嚓嚓,搅得我心烦意乱,提心吊胆,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惟恐老鼠把那钱拉走了,我一会儿摸一下枕头下面的钱,每次触摸到钱时我就会不自觉地自嘲一下。我朝窗户外望望,没有一点天亮的迹象,于是,我又陷入下一轮的等待和恐慌中,我就这样一轮一轮地等着天亮。也不知道我的神经是什么时候进入疲劳状态的,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太阳都升到一树梢高。
留守女孩(111)
农村的会不是村村都有,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基本上是隔上几个村才设一个会点,一般都是每十天逢一次。 我们村不该逢会,我必须到七、八里地以外的村庄去赶会。等我赶到时,会上已经人山人海了。会上卖啥的都有,也都不少,不过,卖小鸡的只有一家。我想,只要有人卖,就肯定能养,看来,奶奶说的快进入冬天不能养小鸡是老黄历了。小鸡好拿,不如先把小鸡买上,再说买其它的。那一筐筐毛茸茸的小鸡可爱极了,我蹲下来抓起一只,那小鸡像认识我似的,两只眼睛温和地看着我,叽叽地叫个不停。我只顾欣赏它了,竟然忘了是来买鸡的,还是买鸡的提醒了我,他说:“你要不要,要是不要的话,你别老捏着它,要不然,一会儿,它就不欢了。”
“要,要。”我忙不迭地说,“怎么才能看出来是公鸡还是母鸡呢?”
“这不好说。”卖鸡人只顾看着别人拣鸡,也不再理我。
正在我旁边拣鸡的大婶扭头看看我,说:“你也买小鸡呀?”
“是。”
“你们家大人呢?”
“我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剩奶奶和我,奶奶瘫痪了,来不了。”
那位大婶同情地看我一眼,又向我靠近点,然后小声说:“卖鸡的光想把鸡都卖出去,他不会给你说怎么分辨公鸡和母鸡的,要不然,都把母鸡买走了,谁还要剩下的公鸡呢。”
“那咋办呢,我是想买母鸡下蛋的,不想要公鸡。”
她拿起一只鸡,说:“我来教你。”她扒开小鸡的尾巴,又说:“你看一看鸡的屁股门就知道了。”我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名堂,但是,我又不好意思问,可能她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她又提住小鸡的两条腿,让鸡头朝下,然后说:“还有一种方法,比较简单,你这样提着它,要是它的头朝腹部弯着挣扎,那就是母鸡,要是它的头朝背部弯着挣扎,那就是公鸡。”她放下小鸡,又说:“会了吧?”
我点点头,嗯一声,那位大婶对我会意笑一下,就不再理我,又专心往她筐里拣起小鸡。我照着她的样子,扒一扒小鸡的尾巴,再提住小鸡的腿看一看,然后,犹犹豫豫地把小鸡放在自己的筐里。听起来很容易,轮到自己做时就难了,当你提起它时,那小鸡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头有规律地朝一面弯着挣扎,而是,有的乱扭乱叫,有的根本不动。我拣两只之后,又把前面拣的拿出来,放回到卖鸡的大筐里,因为我实在拿不准它到底是公鸡还是母鸡。卖鸡的看我挑来挑去的,心里很不耐烦,毕竟我是买鸡的,他不敢说我,但是,他老用眼剜我,这也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越是紧张,越拿不定主意,在我旁边买鸡的都换两拨人了,我还没有拣好,等我拣满一筐小鸡时,那大筐里的小鸡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从家出来得太匆忙,忘了拉架子车,等我想买其它东西时,已经没法拿了,我只好背着一筐小鸡回到家。
留守女孩(112)
第二天,我又去另一个会买回一头小猪,小猪一出笼子像疯了似的,哼哼着到处乱跑,吓得那些小鸡到处乱串,叽叽地叫个不停。我看它们活蹦乱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