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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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女孩-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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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并没说你做错了,现在看来,我觉得你当时的选择是理智的,人嘛,不能光为自己活着。但是,我总觉得你有点太可惜了,如果你不肯放弃,还有一种办法来补救。”我听到这儿忽然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他避开我的视线,接着说:“现在有一种函授大学,谁都能考,如果你考上了,不用去上课,只要考试时去参加统一考试就行,如果各门功课都考及格了,照样能拿到大学文凭。”

我说:“老师,不上高中也能考吗?”

“能。”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半信半疑,“不上高中也能考上?”

“没有高中的知识,肯定考不上。”

我心想,你这不是拿我穷开心嘛。他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紧接着说:“不过,你别觉得这事没希望,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可能知道了,我现在是这个学校的代理校长。”他自嘲一下,又说:“只是临时代理,不管代理几天,总要做点事啊,现在咱们学校老师挺紧张的,你吧,又刚毕业,学的知识都没忘,我想让你来当代课老师,教一年级的课,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其她老师的精力腾出来专教高年级的课了。另外,我给你弄一套高中的课本,你可以边教课,边修高中的课程,遇到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辅导一下,你把高中的课程学完,再去考函授大学,我想没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我犹犹豫豫地说:“我当老师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觉得初中毕业教一年级的课没问题。”

说实话,对当老师这活,我实在底气不足,再说,还要干农活,还要照顾奶奶,还要自学高中的课程,我觉得难以应付过来,但是,学完高中的课程,就能考函授大学,对我来说,这吸引力很大,我哼哼唧唧的,一时难以决策下来。他看我不吭气,又说:“你是不是担心代课费的事,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他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代课费的事,好像他为我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就不容我置疑和拒绝,我似乎也没理由拒绝他,就像他说的,一生中像这样的机会真不多,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我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

我把这事告诉奶奶,她觉得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我看她是真高兴,是那种没有顾虑的高兴,那种能够和我分享幸福的高兴。如果我把我考上县高中的事告诉她,她肯定也会高兴,但是,她在高兴的同时也会觉得她是个累赘。


 留守女孩(101)

 

刚开学,鲍淑娜就来到我们学校,她对王博士没返回城市非常生气,经过王博士再三解释,又答应她再过一两个月就回去,她才不生气了。 但是,当说到我的事时她又来气了,她为我费了不少劲,结果,我又让她的努力前功尽弃,这让她很丢面子。经过王博士的解释,她才尽释前嫌,还和我交上了朋友,把她怎么帮我得到希望工程资助的事详细说给我,尽管我觉得她高不可攀,难以和她交心,但是,我还是挺感激她,愿意和她交朋友。她说,我是社会大潮里的另类,是一个具有高度社会责任心的人,我的事迹值得挖掘,如果通过电视台把我的事迹报道出去,绝对能引起社会的轰动。我不明白我有啥事迹,我只知道这是我无可奈何的选择,如果有一点办法,我都会选择继续上学这条路,也不会留在这个贫穷愚昧的地方。

高婶又为定媒的事来到我家,她说:“叶子,听说你去给马大娘洗头了啊。”我点点头,嗯一声。她接着说:“马高阳又去我家了,他说,他老婆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他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有那个意思。”还没等我说话,奶奶就说:“是我让叶子去她家看她的,我们家叶子心眼好,看她头发太脏了,就给她洗洗头。”时隔一日,我觉得奶奶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前天的暧昧态度是倾向于同意这门亲事,这次的暧昧态度确是倾向于不同意这门亲事,没想到,奶奶也那么势利。我顺着奶奶的话音说:“给她洗头是一回事,定媒是一回事,这有啥关系呢。”高婶觉得我可能不好意思说,她又问奶奶到底怎么想的,奶奶说:“我们家叶子马上要当老师了,这事得她拿主意。”高婶先是一愣,然后问我怎么回事,当她了解情况后,好像情绪没来时那么高涨了,她说:“要是叶子当了老师,我看,你们两家就不对等了。”我自嘲一下,说:“当不当代课老师与这事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这么早就定媒。”

高婶领会了我的意思,就不再提这事。但是,这事没就此了结,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也许我已经到了被别人惦记的年龄,但是,我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从这以后,我老觉得背后有个甩不掉的尾巴。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马伟忠有意识的,我几乎每天都能碰到他,有时是早晨,有时是中午,有时是晚上,他也不说话,总是对着我憨笑,笑得我心里发毛。一次,他拦住我,递给我一瓶洗发膏,我说:“你给我这个干啥?”他边往我手里塞那瓶洗发膏,边说:“这是给我妈洗头用的,往后,你给她洗头时就拿着它。”我说:“把它放在你家吧,我不拿。”我甩开他的手走开了。第二天,他又送我一瓶洗面奶,还说那是名牌,是电视上广告过的。我说:“啥牌我都不稀罕。”我扭头走了。中间隔两天,我都没碰到他,我想,终于把这个尾巴甩掉了,但是,我想错了。晚饭后,我去学校向王博士请教问题,正在我听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砸门的声音,当我们愣过神出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已跑出好远,一个大砖头在门前静静地躺着。当时我就怀疑到马伟忠,但是,我没说出口。可能王博士考虑的比较多一些,他说:“你以后不要晚上来了,这样让别人看到不好。”

 留守女孩(102)

 

我在村里土生土长,我一点都不怕谁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怕给王博士惹来麻烦,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马伟忠竟然跑到学校找我来了,这引起其他老师的好奇,我羞涩地走出办公室,不耐烦地说:“你找我干啥?”他也不说话,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把我看得毛骨悚然,我更加不耐烦了,“你找我到底啥事?”他嗫嚅半天,一狠劲说:“你不是说常去给我妈洗头嘛,我妈想你了,她让我来的。”我稍微消些气,没表情地说:“我知道了,你走吧,以后你不要来学校找我。”可是,没过多少天,他又来了,这次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一见他就劈头盖脑的,“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学校找我,你怎么还来呢。”面对我的愤怒,他反而不口吃了,他凶狠地瞪着我,“你是我对象,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谁是你对象。”我气得直想哭。

“你要是不同意我们俩那个,你为什么答应我妈常去给她洗头。”

“我答应给你妈洗头,我答应跟你好了?”我的羞涩感突然消失了,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刷一下流出来,此时此刻,我感到莫大的委屈,没想到我的善举竟成了他要挟我的理由,同时,我也非常恼怒,如果当时我手里有块砖头,我会毫不留情地砸向他,把他的头砸成八瓣我都不解气。

我们越来声调越高的争吵声引来了不少学生,老师们也都从办公室走出来,劝他回去,不要在学校胡闹,可是,谁劝他,他跟谁干,王博士说:“人家给你妈洗头,你应该感激人家才对,你不应该拿这事要挟人家,更不应该跑到学校瞎胡闹,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你知道吗。”马伟忠瞪着眼睛说:“都是你让刘兰叶鬼迷心窍,要不是你在中间使坏,她也不会不同意我们俩那个。”王博士突然气愤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呢,我使啥坏了?” 马伟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天晚上,你们俩趴在桌子上亲密得像一个人一样,你想干啥,你以为我不知道。”王博士气得下巴颏直打颤,就是说不出话来。李苟全本来站在其他老师的后面,他看马伟忠越来越不像话,就从门口抄起一把铁锹,愤怒地吼起来,“马伟忠,你个狗日的,在这儿胡闹啥,你再胡说八道,我拍死你,你别看我是瘸子,我照样能揍扁你,你信不信。”他边说边举着铁锹走近他。李苟全是本村人,又比马伟忠长一辈,别看他残疾,可是,他打起那些捣蛋的学生来可狠了,马伟忠上学时吃过他的亏,领教过他的狠劲,他看铁锹马上就要落到身上,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尽管其他老师们都没把我当成大人看待,也没在意马伟忠说的那些狗屁话,但是,从这之后,王博士似乎有意无意地和我保持着距离,这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没过几天,马伟忠在城里盖楼房时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尽管他侮辱过我,我很讨厌他,但是,当我听到这个噩耗时还是难受了好一阵子,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我将这事告诉奶奶,奶奶听后抹两把眼泪,然后说:“幸亏我们没同意这门亲事,要不然,唉。”她一转悲伤的口气又说:“叶子,你说咋的了,倒霉的事咋都让我们这些人摊上了。”我明白奶奶的意思,他指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因为生计问题而受伤或送命的人,但是,我回答不了她,所以,我也不搭她的茬。奶奶自顾感叹一阵子,又说:“叶子,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邻居,你去给他烧个纸吧。”这是村里的规矩,家里死了人,邻居去烧个纸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从奶奶不能动,抛头露面的事都成我的了,实际上,我是一家之主,再说了,在村里我又属于晚字辈的,就是奶奶不说,我也会去的。

 留守女孩(103)

 

没想到的是,我还没走近灵棚,就让马高阳挡住了,他哭丧着脸说:“你走吧,我儿子不需要你这样的灾星给他烧纸,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死。 ”不仅他视我为仇人一样的对得我,就连帮忙的人也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或者安慰我两句,仿佛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不祥的怪物,我顿觉一阵冰冷的杀气向我袭来,我当时就愣在那儿了,泪珠在眼眶里直转悠。我不明白,他儿子的死与我有啥关系。我懵懵懂懂地跑回家,头抵住那棵老榆树痛哭不止。奶奶还以为我因为马伟忠的死过于伤心的,她说:“叶子,你在那儿哭哭行了,回来还哭啥,你再哭他也活不过来了,哭坏了身子还是你受罪。”奶奶哪知道我心中的委屈,但是,我又不敢将实情告诉她,我很清楚,奶奶起不上任何作用,如果她知道实情后再气得病情加重了,那就更麻烦了。我只能哭着往好处想,可能我没答应这门亲事,马高阳对我有点成见,偏不巧,他儿子又死了,他过于悲痛,而一时又没地方发泄,就拿我出气,也许过一段时间他想明白了,对我的怨气就消了。慢慢地,我不但不恨他了,还有点同情他,但是,一转念,我又恨起他儿子,马伟忠真不是个东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死了还祸害人。我暗暗骂一通,心里舒服多了,第二天,我又像没那回事似的去了学校。

和奶奶生活这么多年,面对苦难,我学会了忍耐和忘记,尽管我已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表面上还留有痛苦的痕迹,由于昨天哭得太伤心,我的眼圈仍然红肿着。老师们都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他们怕再引起我伤心,所以,他们见到我时谁也没说什么,只是递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只有王博士不知道我的眼圈为啥会肿成那样子,他大惊小怪地说:“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想编个瞎话应付他,没想到一个送作业本的初中生嘴快,把这事告诉给他,他气呼呼地说:“太愚昧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愚昧。”他一揭开锅盖,其他老师心中的愤怒也都冒出来,一个个把马高阳大骂一通。好像受到伤害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这时,我才真正觉得心里的伤痕完全消失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马高阳仍然耿耿于怀,从他儿子死后,他见人就说,我是天狼星下凡,我出生那天,他看到天狼星特别亮,从天狼星方向下来一颗流星,正好消失在我们家院子上空。所以,我是个克星,我克死了爷爷,克死了哥哥,克死了爸爸,又克走了妈妈,克瘫了奶奶。他儿子也是我克死的,要不然,他儿子早不死,晚不死,为啥和我一沾上边就死了呢。我听说后非常苦恼,我背靠那棵老榆树,仰望着空中的天狼星痴痴发呆,我弄不明白,那颗星和我有啥关系,我真是天狼星下凡吗,我真是克星吗,从理智上,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太没有道理了。但是,我家的一系列变故又让我困惑不解,如果我不是克星,为什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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