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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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女孩-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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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他们娘儿俩去了就不准备回来了,也在那儿卖气球呢,现在家里就剩他爷了,可能去地里干活了。”校长谢过刘婶,又让我领着她去第二家,我们走好远了,狗胜家的大黄狗还在汪汪的叫。

我们又来到李宝才家,正巧,李宝才和他奶奶都在家。这时,大黄狗的叫声才从我心里消失掉,校长脸上也露出喜色。当校长说明来意后,李宝才的奶奶说:“我们愿意让他上,他爸他妈每次来信也都让他好好学习,可是,他就是不想上学,天天跟着一帮半不大的孩子瞎混,就是不学好,他爸妈在外面打工,我又管不了他,正好,你们来了,也替我说说他,让他去上学,也省我点心。”校长问李宝才为啥不想上学,他光抠手指甲就是不说话,她奶奶抚摸着他的头说:“你们校长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吭声呢,你看,你们校长都来了,你还是去上学吧。”李宝才低着头说:“不去。”我说:“李宝才,看你奶奶对你多好,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们校长都来请你了,你就去上呗。”李宝才瞪我一眼,嘟囔道:“我要你管,你原来是班长,能管我,现在你管不了我。”我气得真想打他两拳,我想就他那瘦猴样,要是我们打起来的话,就凭我在窑场搬砖练出来的劲,我一定能制服他,但是,守着他奶奶和校长的面,我没敢动手,我瞪他一眼,也没再吭气。校长又问他为啥不想去上学,他嘟囔道:“人家都不上了,我也不想上了。”校长说:“那不是你们班还有好多同学继续上的嘛,你应该跟他们学呀。”他说:“他们都是学习好的,学习不好的都不上了,他们说了,我们这些人再上也没用,除了白交钱还是白交钱。”他奶奶说:“你咋榆木疙瘩一个呢。”她唉两声又说:“他铁了心不上了,我看你们劝也是白劝。”校长听到这儿轻轻地唉两声,然后说:“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去也不迟,学校什么时候都欢迎你。”


 留守女孩(63)

 

走出李宝才家,我看校长的心思很沉重,直到走到第三家,她也没跟我说一句话。赵石头看到我们像老鼠见了猫,马上钻到屋子里去了。他妈把我们让进屋里,还没等我们开口,她就说:“你们来是为石头上学的事吧。”校长高兴地说:“正是,正是。”她说:“赵校长,今天您既然来了,这事我得和您说道说道,我不是不懂得让孩子上学的好处,我们家从来没欠过学费,那都是他爸的血汗钱啊,您说,他爸在外面打工,风餐露宿,省吃俭用的挣点钱容易吗。”她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作业本,继续说:“您看,你们学校都让孩子学点啥,这作业本上画的都是大肥猪,就没有其它东西,我看过哭笑不得,心想,是不是你们想把我儿子培养成猪官呢,话又说过来了,要当养猪专业户,也不需要把儿子送到你们学校呀。”校长拿过来作业本看了看,说:“画得真好!这是你们老师让你们画的吗?”赵石头低着头不吭声,我把作业本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翻开看看,说实话,不是校长有意夸他,那猪画得真好,活灵活现的,每一头猪的神情都不一样。原来我光知道他上课时不爱发言,也不调皮捣蛋,老是闷着头写写画画的,就是不知道他写的啥,画的啥,这时,我才明白他都是在干这个呀。我正欣赏得忘乎所以的时候,校长说:“刘兰叶,这是你们老师教你们画的吗?”我摇摇头,说:“老师从来没教过我们画这个。”校长又问:“赵石头,是不是这样的?”赵石头嗯一声,说:“是我自己画的。”校长又问他:“那你为什么总是画猪呢,为什么不画画其它的呢?”赵石头说:“我们数学老师老骂我笨得像猪一样,一开始,我画猪是想拿猪出气,没想到,后来我越画越喜欢它,越画越想画。”校长说:“石头她妈,首先,我要向您道歉,孩子在学校没学到知识,不管是不是老师的原因,学校都有责任,再说,老师骂学生,也确实是老师的不对。另外,我想说的是,这孩子很有画画的天赋,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迪斯尼呢,人家迪斯尼就是靠画米老鼠和唐老鸭火起来的,将来,你要是画一个笨笨猪和大公鸡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出名的。可惜,我们学校没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培养你们呀。”赵石头的妈被校长说得云里雾里,她说:“我们也不想成为泥的土的,只想认识俩字,以后出去打工能找到路就行。”校长说:“石头他妈,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们家有条件的话,等他初中毕业以后,你们真应该送他到艺术学校深造一下。”她妈说:“别说我们家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送他去那样的学校,他连小学的东西都学不会,更不要说初中和艺术学校了。他爸也说了,如果他实在学不会,不想上学的话,就不要逼他上了,把他逼死也没用。正好,他爸一走,家里也缺少一个男劳力。”我看校长还想说点什么,还没等她开口,赵石头的妈又说:“赵校长,您们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下地干活了。”校长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她费好大的劲才说出“那好吧”几个字。

 留守女孩(64)

 

我们从赵石头家出来又去了几家,但是,家里都没人,校长说白天人家都出去干活了,不如我们晚上再来。开学第一天,下午没上课,我趁这个机会又去窑厂干一下午的活。说好的,晚上我要带着校长去同学家,我怕校长等急了,回到家我赶紧洗把脸,和奶奶打个招呼,就往外跑。奶奶嫌我野,嘟囔道:“你这孩子,就是爱操闲心,你看你自己咋上的,还去劝别人。”我没理会奶奶的唠叨,径直去了学校。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校长办公室,我说:“校长,我去窑厂干活了,是不是晚了。”校长面带微笑说:“村里的人刚吃晚饭,不晚。我们走吧,趁大家都在家,还没休息,抓紧时间多跑几家。”我和校长说着走着,大多话题都是我在窑厂干活的一些事,我们不知不觉地来到晁月华家,她爷爷、奶奶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们,当问到晁月华时她奶奶支支吾吾地说:“她爸妈在城里卖小吃忙不过来,让她去帮忙了。”校长说:“她还回来上学吗?”她奶奶说不知道,校长说:“我觉得放假去帮帮她爸爸妈妈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不能因为这影响她上学呀,你们能不能让她赶紧回来上学?”他爷说:“这得她爸妈说了算,我们做不了主。”我说:“晁爷爷,您看,我们校长都来了,您写信给他们说说呗,看叔叔、婶子怎么说。”校长接着说:“就是,麻烦您给他们说说,看他们什么态度。”她爷说:“好,好,为这事,还让您大校长和叶子这孩子专门跑一趟,再说了,这都是为我们家好,我那能不说呢,我马上就写信给他们,把你们的意思给他们说说,但是,月华能不能回来上学,我就不敢打保票了。”校长觉得再说下去已毫无意义,她客气两句,想撤出来,没想到晁月华的爷爷、奶奶还那么热情,拉住我们,唠唠叨叨,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外好远。校长说,看上去,这一家的人挺懂道理的,怎么就在孩子上学的问题上那么糊涂呢。其实,校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晁家是三代单传,到晁月华这一辈,大的偏偏又是个女孩,晁月华的爸妈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就是没见他爸妈带回过男孩,前不久,听说她妈生个男孩,为了照顾她弟弟,才让她去的。我把这个情况给校长说透,校长才恍然大悟,她忧虑重重地哦一声,沉默好长时间才自言自语道:“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什么时候才能消除呢。”

我们从晁月华家出来后天色已黑,这夜色里塞满了孤独和冷清,偶尔又被刺耳的声音穿透。我听到小孩的哭声才意识到我们仍在村庄里,我说:“校长,前面有哭声的地方就是邓梦娇家,我们去不去她家?”校长肯定地说:“去,怎么不去呢。”我想,校长说这话,可能是校长不太了解她家的情况,邓梦娇的爸爸是个瘸子,她妈妈是个瞎子,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因为她爸妈都是残疾人,哪一级管计划生育的人都对她家没办法,所以,别人家为了捞儿子都是偷偷摸摸的生,而她们家都是大鸣大放的生,她家两间草房还露着天,别说罚她们家了,不让政府救济她们家就不错了。我把这些给校长说后她还是坚持要去,我们到她家时,邓梦娇正抱着她弟弟使劲地哄他,她爸边往屋里抱柴禾边训她,说她不好好哄她弟弟,让她弟弟野猫一样的哭,两个妹妹一直闹着要吃东西,她妈妈在锅灶旁摸摸索索不知在忙些啥,屋里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屋里和外面几乎一样黑。邓梦娇看到我们也不吭声,我叫她一声,又上前和他爸打个招呼,他爸才知道来人了,他爸问我们啥事,当校长说明来意,她爸说:“只要你们学校供我们家吃供我们家喝,你们让她去哪儿上都行。”校长苦笑一下,说:“如果我们学校有这个能力,我们真想帮你们,可是,我们学校没这个能力呀。”他爸说:“那就免谈。”校长说:“要说困难的话,刘兰叶家也比你们好不哪儿去,你看,她都能上,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让你家邓梦娇去上学呢,不上学怎么能改变你们家的状况呢。”他爸说:“对于我们家来说,只会越上越穷,不会越上越富,她在家,可以帮她妈带孩子、做饭,她不在,这些事我让谁干呢。赵校长,今天我给你说明白吧,今天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让她去上学了。”邓梦娇悄悄跟我说:“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到时候我爸一生气该打我了。”我们就这样被他们撵出来。

 留守女孩(65)

 

出了门,校长问我这是第几家了,我想校长一定气糊涂了,要不然,她不会不记得这是第几家,我说这是第二家,加上白天去的是第五家了,校长说真慢。我觉得跑这两家就没怎么耽误时间,我想,校长觉得慢主要还是因为没成绩感。我们到蔡文琴家时,他们家院门开着,家里很安静,他爷爷坐在门口,一明一暗地抽着旱烟袋,她弟弟静悄悄地守在他身边,我先叫一声爷爷,又问蔡文琴在不在家,他迟疑一会儿说:“是叶子呀,找文琴呀,她和她奶奶在屋里呐。”我说:“这是我们校长,想到你们家看看。”他爷爷这才慢慢站起来,“是校长啊。”他又朝着院里说,“她奶奶,叶子和她们校长来了,快把灯点上。”我们等房子里亮了才进去,蔡文琴抱着她奶奶的胳膊在堂屋站着等我们,她看到我们叫一声校长,能看出来,校长很高兴,因为她是这次走访中第一个向我们打招呼的学生。校长和他们打过招呼,说:“长话短说,我们主要是为蔡文琴上学的事来的。”她爷爷截住校长的话头说:“校长,我们不是不想让孩子上学呀,唉,不瞒您说,我们老两口子实在供不起两个学生呀,只从前几年她爸妈打工在回来路上出车祸死后,我们家的境况就一天不如一天,我和她奶奶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简直是度日如年啊。她爷爷一提她爸妈,她奶奶就揉起眼睛,偶尔还发出一声抽泣,她爷爷生气地说:“事情都过去恁些年了,还哭啥呀,哭死你,他们也不会回来了。”校长歉疚地说:“您们看,都是我不好,我们来又引起你们的伤心事了。”她爷爷说:“这和你没关系,即使你们不来,她也常这样。”他抽口烟,又说:“尽管家里很拮据,但是,我们还是不愿意耽误孩子,要不然,我们老两口子怎么对得起他们死去的爹娘呢。我们也想了,如果让两个孩子都上半拉子的话,还不如让一个上到底,想来想去,我们只能紧着他弟弟,我和她奶奶也知道亏了她,可是,我们没办法啊。”校长看做不动大人的工作,又转向蔡文琴说:“蔡文琴,你应该向刘兰叶学学,你看她家,比你们家也好不哪儿去,她都能坚持下去,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下去呢。”他爷爷怕我们说动了蔡文琴,赶紧截住校长的话头说:“叶子这丫头,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能和她比呢。再说了,现在她家就她一个,我们家两个,况且,还有一个男孩,将来男孩要比女孩花的钱多得多。”校长说:“你们老两口是不是再想想。”看她爷爷的样子,似乎想撵我们走,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他随口说:“好,好,好,我们想想,想想。”他说罢一直仰着脸抽那旱烟袋,再不看我们。

李丽家的院门关着,我从门缝里往里瞧瞧也没看到灯明,我拍好长时间门,又喊一会儿,才听到里面的应答声。她奶奶听出来是我才把门打开,她说:“这么晚了,叶子,你有啥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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