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微怔,脱口道:“不会呀我从医书上所见的说明,可并非如此”那本医书之上,她记得很是清楚,浸泡在三十年以上的陈酒之内,便可消去珠内之毒,而且也并无一年一次之说。
冼清秋疑惑的眨了眨眼:“这个,我可就不太清楚了”
二人对视一眼,荼蘼毕竟伸手拿起那粒珠子,硬是塞在了冼清秋手中:“替我还给你小舅舅罢”
冼清秋想了一想,居然点了点头:“也好我这就去找他”她说着,便起了身,快步出门去了。
荼蘼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她请冼清秋将珠子还给林培之,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心机。如果林培之待她依然如初,那么他定会在收下辟毒珠后前来见她一面。若他当真对她完全失望……那……微微的苦笑了一下,那或者也是一种解脱罢不管是对她,还是他只是心底那阵阵的绞痛,让她终是难以释怀。
冼清秋一去,便没再回来。到了晚间,荼蘼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瞧着桌上红烛摇曳,烛泪低垂,终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柳儿侍立一边,瞧着搁在一边动也没动的食盒,不由迷惑的摇了摇头。
次日清晨,荼蘼仍如往常一般的起了身,径去冼清秋那边用早点。她到的时候,小厅里的桌上,早点早已备得好了,但却不见冼清秋的人影。她微诧的看了一眼一边的侍婢:“郡主呢?”
那侍婢忙答道:“郡主今儿有事,早起便匆匆出去了不过她已交待了,请陆姑娘自行用餐便可”
荼蘼轻轻的挑了下眉,早起有事,匆匆出门,只怕不是有事,而是不好意思见自己罢她想着,不觉苦笑一声,心里缓缓泛起一股苦中带涩的滋味,涩的让她有种恶心感。朝那侍婢点了点头,她平静的坐下,依着往日的习惯,用过了早点,才又起身回屋。在屋里坐了一刻,她挥手唤了柳儿来,道:“柳儿,你替我到外院看看,看季三爷如今可在。若在,便请他过来一趟”
柳儿一怔,诧异的看她一眼,毕竟点头去了。荼蘼又坐了片刻,毕竟无聊,便起了身,走到放置药箱的地方,将那只精致的箱子取了下来,慢慢打开了,细细审视着整齐放在箱内的一套金针、几样常用药品与一些珍贵成药。她略微犹豫了片刻,方在箱子边上轻轻按了几下,那箱子便发出一声轻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头东西不多,只一串莹透的珠链及几粒有些陈旧的贝壳。
荼蘼默默看着这些陈年物事,不觉轻轻叹了一声。便在此时,屋外忽而传来阵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惊了一下,想也不想的阖上暗格,转头看了过去。走进门来的却是柳儿。
“没找到季三爷?”发现她身后无人,且外头也无脚步声,她有些无谓的问了一句。
柳儿摇头禀道:“季三爷此时不在府里不过,清平侯府却使了人来请姑娘。小婢听那人的意思,似乎是他们二少爷身体已好了,因此侯爷夫人今儿特意在府中摆了酒席,要好好答谢姑娘”
荼蘼怔了一下,韩璀会设宴感激她?就是她肯,只怕她大哥也不会答应她作出这等见外之事来。那么,她今儿忽然遣人来请,必然有其原因罢这么一想,她不觉有些担心,忙起了身。
“既是如此,那我这就去”她说着,反手阖上药箱,并将之挂在肩上。
荼蘼匆匆赶到清平侯府时,韩璀早已在二门候着,见她进来,便自上前,笑吟吟的执了她手,一路引着她进去。荼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觑着左右无人,毕竟低低叫了一声:“嫂子”
韩璀朝她一笑:“放心,府里没甚么事儿的。不过是有人想要见你而已”
荼蘼一听这话,立时便想起一个人来,面色微微一变之下,足下也跟着一顿。
韩璀轻轻一捏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这人不是旁人,却是皖平公主。她说,她有些事儿,想要同你商量商量”
正文 24 不做皇后
荼蘼随韩璀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清平侯府西侧的致远斋前。致远斋原是季氏兄弟年幼之时启蒙的书院,在侯府之中位置虽然稍偏,但却显得极为幽深安静,倒是静心读书的一个好地方。
荼蘼抬头看了看这座小院,不自觉的淡淡一笑。
韩璀陪她走入院子,指指正中的那间书房:“荼蘼,你独个儿进去罢皖平公主正在里头等着你”
荼蘼微微点头,倒也并没再同她多说甚么,只举步上前,轻轻叩了下门。里头传来的果真是皖平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是谁?”口气之中似是有些不耐,似乎已被人打扰了不止一次。
荼蘼略一挑眉,简单答道:“是我”这话一出,里头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旋即被人一把拉开,开门的正是皖平。她朝荼蘼一笑,便侧身让了她进去。
二人入内坐定了,荼蘼抬头看看皖平,问道:“找我有事?”皖平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使人下贴到宝亲王府,但她却做得如此迂回,如此不欲人知,让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皖平苦笑了一下,一贯明朗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无奈:“妩儿,不,荼蘼,我可以叫你荼蘼吧?”
荼蘼有些无力的笑笑,陆妩儿这个身份,如今看来,已是有等于无了,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你随意罢”她道:“只是你也知道,在京里人心里,荼蘼这个人是早不在了”
皖平对这句话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挑了下眉才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儿特意使韩夫人请你过来一见,是想请你入宫与我同住的”
荼蘼惊了一下,脱口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想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林垣驰的意思。只是话已到了口边,她却终究还是没有吐出那个名字来。
皖平显然很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荼蘼,这点对你很重要么?”
荼蘼听她这话,似是若有所指,心中不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目光不经意在整个书房之内扫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皖平,有话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此话一出,皖平反似松了一口气,显然,她对这种吞吞吐吐的对话早已深感不耐。因爽快道:“既如此,我就直说了荼蘼,你别再跟王叔混在一块了京中局势如今虽不明朗,但我却知道,王叔对上皇兄,是不会有胜算的”她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轻声道:“更何况,王叔能给你的,皇兄一样不少的也都能给。反之,皇兄能给你的,王叔怕是想给也给不了”
荼蘼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皖平虽没说的太白,但只是这几句话,已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皖平与林垣驰之间,必然已联系上了,而且对目下的情况,她也早已心中有数。
“皖平,多谢你了”她轻声的说道,却是毫不迟疑的站起了身:“不过,我该走了”
皖平吃惊的看着她,眼见她说完那句话后,竟是转身就走,不由得急急跳了起来,一把扯住荼蘼的衣袖:“荼蘼,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声音里已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荼蘼被她一扯,倒也并不强行挣开,平静回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话说的其实很有些突兀,以至于让皖平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手儿也不觉一松。荼蘼趁势轻轻往前迈了一步,摆脱她的牵扯,便欲离去。便在此时,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慢着”这一声入耳,荼蘼心中便似被鼓槌重重敲了一记,猛然抬起头来,眸中满是震惊的往声音的来处看去。书房南面的一排书柜无声的向右滑去,恰恰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暗门,缓步走了出来的那人,玉冠束顶,着一身玄紫色圆领螭纹长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可不正是林垣驰。
“你”她瞪视着他,或者说,该是瞪视着他身后那扇原先隐藏于书架后头的暗门。在她的记忆之中,致远斋是没有这道暗门的,那就是说,这道门是在她离家之后才修的。
林垣驰并没看她,却只对着皖平摆了摆手,皖平会意的点头,站起身来,快步走入那扇暗门,那门随之缓缓阖上,只是片刻工夫便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所不同的是,书斋之内的皖平换成了林垣驰。荼蘼稍稍镇定一下烦乱的心情,默默走到一边背对着他坐下。
似是过了许久,久到她几乎以为林垣驰已离开了这间屋子,她才忽然感觉到一只平稳有力的手缓缓的放在了她的左肩上。她又是一惊,左肩更是下意识的轻轻一塌,想要摆脱他。林垣驰感觉到她的抗拒,却并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五指一扣,扣住了她略显瘦削单薄的肩。
“荼蘼,别拗了”他轻声的说,语调似平和,却又隐隐带着无比的挫败感。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荼蘼有些恍惚的苦笑了一下,拗?难不成他以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肯回头,只是因为拗着那口气么?“我大哥呢?”她忽然的问。依季竣邺的性子,若知道她回来,断然不会不出面。
“我遣他出门办事去了”林垣驰答,对这个昔日的大舅子,他还是很了解的。
荼蘼听得面色一变,不觉警惕的回头看向他。林垣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与戒备,不由抿紧了薄唇:“你放心,这次不管如何,我总会保全你和你的家人的”语调却是苦涩至极。
荼蘼听了这句带着承诺意味的话语,方才稍稍安心些许:“多谢你了”无视他黯淡的神情,她径自站起身来:“不过我该走了”感觉到他的五指又是一紧,她只得无奈的停下脚步。
“荼蘼,”林垣驰轻声的问道:“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我?”
他声音不大,语调中却带着深深的隐忍与痛楚。荼蘼默不作声的挣开他的五指,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你肯放弃你的皇位?”
林垣驰闻言,面上虽未变色,眼角却是微微一抽:“你是希望我将皇位交给宝亲王叔?”
荼蘼看他神情,便知他的心意,自嘲一笑,她道:“林垣驰,我曾对你说过,其实,你欠我的,早已还清了。至于理由,我上回也已对你说了。既是如此,你我之间,自然也说不上原谅二字。”
她这话却是由衷之辞,若有可能,重生之后,她宁愿二人永不相逢。只是京城太小,冤家又太易聚头。一来二去之下,才会弄到今天这么不上不下,纠缠不清的局面。
林垣驰若不曾闻,只是看着她,黑眸幽邃到不见底,让她也无法看透他的心意:“你是希望我将皇位交给宝亲王叔?”他执拗的重复着,非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荼蘼深感腻味的蹙起了眉头:“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儿,我并不想管”她冷冷的答:“林垣驰,到了今儿,难道你还不曾看明白?重生之后,你想的是如何更快、更好的去夺取皇位,坐稳你的宝座;而我,所想的,却是如何让我及我的家人平安宁静的度过这一生”从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接近任何皇家的人,包括林培之,但总是事与愿违。她一步步的陷入泥沼,直至今日,无法自拔。
林垣驰怔了一下,荼蘼今儿所说之事,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荼蘼,你究竟想要甚么?”他问,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失落与无力。自打重生以来,因着前生的经历,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唯一令他深感无计可施的便是荼蘼。他力图挽回,她却始终不予回应。他一再示好,却适得其反的将她日益推向了林培之。
荼蘼抬起倔强的双眸,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林垣驰,我倒是觉得,你如今该问的,是我究竟不想要甚么?”看他不语,她才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想进宫,更不想做皇后”
林垣驰微微一震,竟被她看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荼蘼不再理睬他,只径自朝着门口走去,便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听到林垣驰问道:“荼蘼,若龙椅上坐着的是王叔,你又如何?”
荼蘼足下微微一顿,平静道:“不管那张椅子上坐的是谁,我的回答总不会变”
也正因此,她才会决意留在京城之中,等着看那最后的结局。不管最终的结局是不是会如她所想,她的决定总也不会改变。不再稍加停留,她快步走到门口,毫不迟疑的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了下来,落在她身上,是几乎灼人的温度,却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之感。仰起头,她眯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走出致远斋不多远,她看到韩璀正安静的立在一处花丛之下,正时不时的抬头去看致远斋方向。二人目光微微一触,便即各自转开。荼蘼略略的挑了下眉,唤了她一声:“大嫂”
韩璀应了一声,却只是拿眼看着她。
荼蘼若无其事的一笑,道:“大嫂,我回宝亲王府了。今后若然无事,还请大嫂莫要相扰”
正文 25 皇后之位
皖平快步走入致远斋,却在快要接近书斋的地方放轻了脚步。她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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