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培之笑道:“不管如何,你总是她亲兄长,妹妹总是要长大的,不是么?”
季竣灏斜眼睨他,轻嗤了一声,道:“可不是么,一旦长大后就被像你这样的人给骗了去了,枉费我疼了她十几年,终究还是别人家的!”
林培之听他言语泛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才止笑正经道:“天下女儿岂非都是一般!你既这般愤慨,我只教你个好法子,包保你怨恨全消,如何?”
季竣灏哼了一声,一摆手:“说罢!”
林培之悠然道:“你若只是对此事深感不忿,那却简单,你只随意寻个人家女儿,一般的将她骗了,自此可以无憾矣!”见季竣灏面上泛起古怪神色,他便又急急道:“当然了,你的愤慨若只对着我,我亦有个好法子,只怕你做不到!”
季竣灏原非心胸狭窄之人,与林培之说笑了几句,又将最大的郁结解除,此刻心中已觉舒坦许多,当下笑着抬脚踢了过去:“又小看我,你不说,怎知我做不到?”
林培之轻巧的闪身躲过,哈哈大笑道:“你既要听,我便说了,你可留神听着!”
季竣灏没好气道:“快说罢!别总是卖关子!”
林培之道:“我虽没有妹子,不过却有个视作妹子一般的外甥女,你若有胆,倒不妨试着去骗她一骗,若能骗到,你我岂非刚好打个平手?”他口中说着,已退了两步。
季竣灏一时没能醒过神来,只愕然道:“你的外甥女?”
林培之哈哈笑道:“就是清秋了!不过我只怕你没那本事,那丫头可也不是吃素的!”
季竣灏一听这话,心头一热,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难道我便是吃素的?”
林培之悠然击掌笑道:“既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
季竣灏这才觉出不对,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许多,半日才哼哼了一声,大步回舱去了。林培之也不留他,只挑眉一笑,足尖轻轻一挑,却将船头一枝长篙自地上挑了起来,随手一抄,已捏在手上。缓步走至船头,他闲闲低头,略一凝神,手中长篙忽而闪电戳出,待竹篙出水时,篙头之上,却戳了一条犹自挣扎摆尾的鱼儿。
远远站在一边的几名侍卫见了,忙快步上前,迅速取出鱼篓装了那鱼。林培之漫不经心道:“等我再刺几条,使厨子收拾了,晚间倒可炖些汤喝!”
身后的侍卫对此事显然已是司空见惯,闻言便即应了,默默守在他身边。
因荼蘼急着赶路,船行江上便也一刻不停,不过月余工夫,便已到了京城。季竣灏本打算使人先行回家报信,使家中派车来接。却不料被荼蘼一口回绝,她并不希望自己上岸的第一刻便见到林垣驰。季竣灏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虽是如此,船到京城之时,却仍有两辆马车早早候着。见众人下船,便即迎了上来,却原来林培之早安排了宝亲王府的马车来接。众人各自上车,林培之便使其中一辆先行送荼蘼与季竣灏回府,自己却约了次日往清平侯府拜望。
两辆马车在半路分道扬镳,各归各府。对于荼蘼的忽然到家,段夫人在愕然之余,却也欣喜不已。早在季氏兄妹与林培之碰面之后,季竣廷便使了人送信回家。段夫人接了信,自是忧喜参半,喜的是林培之毕竟不曾失信,忧的却是那道悬在头顶的圣旨。
只是荼蘼等人人在途中,季府想将信送到他们手上,却是千难万难。思虑再三之后,季煊只得使人送信往武昌陆家,却不料信还未到,荼蘼人已先回来了。
荼蘼进门,先行拜见了父母,段夫人忙牵了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见女儿面色红润,人也不见清瘦,这才放心了许多。这边段夫人打发女儿回房沐浴更衣,那边季煊却微沉了脸将季竣灏留了下来,毕竟细细追问了一回。
季竣灏一生最尊敬的是母亲,最疼的是妹妹,最怕的却是父亲。此刻眼见逃不掉,只得乖乖的坐在那里,将所有自己所知之事巨细靡遗一一说了出来。
他说的愈是详细,季煊的双眉便蹙的愈紧。待听得完了,他才问道:“这般说来,明儿宝亲王便会上门拜望了?”
季竣灏一见父亲这般神气,心中便有些打颤,忙点头道:“培之是这么说的!”
季煊沉默片刻,这才挥了挥手:“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回房去歇着罢!记得!这几日不许出门!若被为父知晓你偷偷溜了出去,可别怨为父的打折了你的腿!”他初时语调舒缓,及至说到后面,却是语气冷狠、声色俱厉。
季竣灏被惊了一跳,忙垂头应了,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心中只恨自己当日没能硬赖在武昌不回来,又在背地里将仍留在武昌的季竣廷骂了个狗血淋头。
荼蘼回屋,不及沐浴,先向明秀问道:“这几日府中可有甚么事儿发生?”
明秀见她面上颇有焦虑之色,不觉怔了一下,然后才答道:“也并没甚么!呵,是了,前些日子,肃亲王爷忽然送了几名宫女给侯爷。侯爷却不过,只得收了……”
荼蘼早知此事,不过是想好好确认一番。听了这话不禁蹙了下眉,半日才道:“侯爷将那几个婢子都留在自己房里了么?”季竣邺并非好色之人,该不会如此才是。
明秀脸色便有些古怪,半晌才道:“肃亲王爷共送了八人来,其中四人更是宫中有些品级的宫女,据闻肃亲王爷为了将她们送来,还特意请了旨。所以……”
荼蘼乍闻这话,不禁好一阵哭笑不得。宫中有些品级的宫女,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有品阶便有俸禄,看来林垣驰是打定了主意,叫季竣邺留也得留,不留还得留。
偏这些女子还都是在宫中打过滚的,耳濡目染之下,捧高踩低,勾心斗角之事必然层出不穷。看来韩璀这些天来,日子实在不甚好过。
“夫人怎样?”
“前些日子因了一枝发簪,她们便弄出好些事来,连带着慧清姐姐同芸桦两个也很受了些累。夫人气急,同侯爷吵了几句,便索性回了娘家……”明秀嗫嚅的说着。
荼蘼的眉蹙的愈发的紧,语气也有些变了:“还没回来么?”家中现放着八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韩璀怎么却还敢在这个时候回娘家,当真是糊涂了。
明秀赶忙摇头道:“那倒没有,夫人一怒回去不久,老夫人便也怒了,立逼着侯爷去接。当晚便接回来了,老夫人又亲自过去那边,叫了那几名女子,发了一回怒,这几日她们已安份了许多!只是老夫人心中还是不甚快活,前儿又为慧清姐姐择了一门好亲事,说要早些打发她出门,免得一屋子妖妖娇娇,却败坏了门庭!”
荼蘼听到这里,才算放了心,当下入了浴房,沐浴更衣。
待到一切停当,便领了明秀往段夫人屋里走。段夫人屋里甚是热闹,安哥儿正伏在小桌上写字,轩哥儿还小,便坐在段夫人膝上吃着糕点,瞧见荼蘼进来,安哥儿先丢了笔,一个虎跃已抱住了荼蘼,甜甜的叫道:“姑姑……”
荼蘼忙反手抱住他,却觉手上一沉,原来这些日子她不在,安哥儿竟又长了些个头,她竟已有些抱不动了。段夫人笑道:“莫理他,这孩子,也不小了,却还总爱撒娇!”
荼蘼笑着放下安哥儿,且摸摸他的脑袋,道:“姑姑带了好些礼物给你们,不过此刻却都没拿过来,等一刻,你们便去姑姑那里,寻慧芝姑姑,请她拿了给你们!”
轩哥儿早从段夫人膝上跳了下来,见荼蘼放下安哥儿,忙凑过去也要抱。荼蘼多日不见他们,倒也想念得紧,忙抱起他,亲亲小脸蛋,这才又放了他下来,哄了几句。
顺势将二人尽数打发了去寻慧芝,才算得了安宁。
正文 01 姑嫂之间
段夫人在旁微笑看着。却也并不言语。直到荼蘼将两个孙儿都打发走后,她才摆了摆手,对一旁服侍的月琴等人道:“你们跟着两位少爷去,仔细别让他们摔着!”
月琴应着,便快步的跟了安哥儿两个过去,其他人自也识趣的退了下去,荼蘼则默默不语的在段夫人跟前坐下。段夫人微微叹了一声,道:“我原以为你大哥是个省事的,结果却莫名的弄出这么一桩事来,搅得家中无有宁日!”
荼蘼心中一阵惭愧,嘴唇微翕,却是欲言又止。她没法同母亲说,若非自己将慧清放在季竣邺身边,林垣驰压根不会作出送婢之事来。段夫人又蹙眉道:“你大嫂是个要强之人,偏又太要强了些,我原先不甚喜欢她,后来想想,我们做爹娘的毕竟也不能同他们过一辈子,你大哥喜欢也就是了,谁料又凭空的生出许多事来……”
荼蘼僵了一刻,才轻声道:“都是女儿不好!”
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引前事为鉴,不想重蹈覆辙,因此暗地里做了许多不为人知之事。用意虽好,但却忘记了,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凡事又岂能尽如所愿。
段夫人摇了摇头,温和的拍拍她的手:“这些事儿又怎能怪你,只是天意弄人罢了!”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而便转为了严厉:“但宝亲王一事,你也太大胆了!”
^奇^荼蘼一听母亲只说自己大胆而不提两位兄长,心中已然明了,母亲对自己先前借珠链宣扬与林培之私定终身一事已有所了解。这也难怪,风言风语这东西,与它关系最密切之人往往知道的反最晚。沉默了片刻,她问道:“娘可知道近来宫中动向?”
^书^段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先告诉娘,你是从何处知道京城有变的?可是宝亲王?”季家世居京城,虽说一向安分守己,并无异心,但也不会全无耳目,宫中发生之事,段夫人虽所知不详,但也略有眉目。
^网^荼蘼轻轻点了下头,便将林培之先前的话语一一说了,却是刻意略去了有关林明轩的一段。段夫人闻言,面上神色却是稍稍缓和了些许,点头道:“这些事儿。娘虽略知一二,但却远不如你此刻所说的这般详细。看来宝亲王在宫中的人脉非同小可!”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眉目间却现出了另一种隐忧。
荼蘼则安静的坐着,并不插话。
段夫人沉吟许久,才缓缓道:“若能出家,倒未必不是个避祸的好法子!”
荼蘼一听这话,心头反而一惊。既云避祸,那母亲的意思必是想先拖个几年,但目下的情势,{奇}她却并不想拖,{书}也根本拖不起。{网}林垣掣从前便斗不过林垣驰,她不以为重新来过的林垣驰会给他丝毫改变结局的机会。更何况,承平帝的身体比之从前更要不如。
而一旦林垣驰登上帝位,有许多事情,她便更无力去改变了。
犹豫片刻,她低声道:“娘,宝亲王……”
段夫人想也不想的一挥手,斩钉截铁道:“宝亲王如何做法,娘不想知道,从今儿起。你只乖乖在家,外头诸事都与你无干,凡事自有爹娘担待着!”
荼蘼张口欲待言语,迟疑片刻,却还是咽了下去。段夫人态度坚决,自己说的愈多,只怕是适得其反,倒不如省些口舌,暗里经营才是正理。
“大哥屋里的那几个婢子,娘可曾想好如何安排?”她岔开话题问道。
段夫人淡漠道:“八个里头,也有些安份守纪的,里头又有肃亲王的面子,说不得只有留几个,打发几个,放心,娘早都打算好了,她们翻不了天!”
荼蘼听了这话,才觉放心,因笑道:“听说娘已为慧清择了好人家,却不知是谁家?”慧清毕竟服侍了她几年,她也实在不愿她将来受苦,此刻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段夫人一听慧清这两个字,便即变了面色,目光凌厉的瞪了荼蘼一眼,疾言厉色道:“她的事儿,你就无需管了!只管好你自己便成了!”她对于此事,心中实在有些气恼,因此语气便也格外的严厉,及至见荼蘼神色委屈。默默扁嘴,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下不觉又是一软,因叹了口气,毕竟道:“这丫头,太过执迷,我若恨了起来,只恨不能将她赶了出去才好……”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终究软了下去,缓缓道:“娘在太学生里头为她寻了个合适之人,那人的原配妻子已死了几年,他倒重情,一直不曾续弦。细论起来,他生的虽不如何,年纪不小了,这份心却是难得,慧清跟了他,倒也不算委屈……”
荼蘼轻轻点了下头,段夫人便又道:“这几个月,你不在京里,娘又替你选了几个丫头,回头便打发她们过去你屋里服侍着。你也不小了,便自己看着好生调教罢!”
荼蘼忙答应着。此刻,外头已传来安哥儿与轩哥儿两个清脆的童声,显然已从慧芝那里《奇》取了礼物回来,母女两个《书》住了口,回身看着两个《网》孩儿蹦蹦跳跳的进来,手中却是捧了大堆物事,紧随其后的月琴,手里亦拿的满满当当,却都是些小孩玩意。
段夫人哑然失笑的瞪了女儿一眼:“你呀,出去一趟怎么却买了这许多东西回来,好好的孩子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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